“没有。”裴问余说:“整个弄堂我只见过你一个。”
“太遗憾了,以后我带着你,挨个敲门,认识一下。”
“不遗憾。”裴问余笑着说:“认识你一个就够了,其他的无所谓。”
“你太不合群了。”池砚说了好些话,刚刚补充的一点水分,瞬间挥发,他病恹恹的歪着头,说:“小余,我又渴了,还想喝水。”
“撒娇可不能骗吃骗喝。”
池砚故作低落地说:“刚刚还说喜欢我呢,一口水都不让我喝。”
弱电抓得稳准狠,裴问余对上这样的池砚一点招都没有,只能缴械投降:“行,就一点,等医生下午过来看过之后再说,你得遵循医嘱。”
池砚点头,“现在给我喝水,啥玩意儿我都遵。”
裴问余照着刚才的样子,又喂了池砚两口水,然后非常冷酷地收回筷子,说:“喂完了。”
“还有呢?”池砚狡黠地问:“不再吻一下吗?”
裴问余的手登时就软了,差点把水洒了满床。
“小心点,我晚上还要在这张床上睡觉呢。”
裴问余经过一阵短暂的头晕目眩后,艰难地开口问:“池砚,你知道我对你什么心思吧?”
“知道。”
“可是上回你跑了。”
池砚含糊着嘴,心虚地说:“以前没遇见过这样事情,一时没想明白。”
除了没想明白以外,还有一点害怕,但是池砚没说出来,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
裴问余慢慢握紧池砚的手,很认真的问:“你现在想明白了?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池砚无力的‘噗嗤’一声,说:“恶心谁啊?恶心你还是恶心我自己?”
裴问余听着池砚说话,不知不觉把自己紧绷成了一具新鲜的僵尸。
病房里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落针可闻,走廊里的脚步声都集体消失不见了。池砚点着指尖,一下一下地落在裴问余的手背上,希望他能放松。
但是裴问余越来越紧张,池砚只能无奈地坦白道:“我没有觉得恶心——至于有没有想明白,可能还是没有太明白,但是我昨天晚上躺在手术台上,等麻醉的时候,看着无影灯,我只想到了你,万一那会儿我死了,没见到你——”
说到这儿,池砚猛烈地咳嗽了一阵,又扯到了伤口,卷着身体,疼出了一额头的冷汗,裴问余着急忙慌地给他顺着背:“池砚——”
池砚说:“我死不瞑目啊。”
裴问余的手掌贴在池砚的背上,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节奏,出现了一点加速的变化:“闭嘴,什么死不死的,胡说八道什么。”
“唔——”池砚说:“那个时候人就是比较容易多想,什么好的坏的全都想一遍,最后留在脑子里的——大概是心里挂念的。”:
裴问余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挂念我?”
“嗯。”池砚坦然承认:“应该是的,感动吗?”
裴问余:“感动,那现在……你还有什么没想明白的?”
“不知道,你得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池砚眯着眼,体力渐渐不支,有点晕晕欲睡的样子,“反正现在我活的好好的,还能看见你,也懒得想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裴问余看着池砚的呼吸慢慢平稳,心也沉静了下来,他安心的不得了,轻手轻脚地给池砚盖好被子,避开伤口,让他尽量躺着舒服些,然后心满意足地在池砚耳边说:“池砚,等你想明白了我再吻你,好好的吻。”
池砚毫无血色的嘴唇含着最温柔地笑意,好像进入了一个悠长的美梦。
第二天一早,裴问余为了防止池砚胡思乱想,特意把缪想北送过来给他解闷,听完医生的医嘱,确定池砚没什么大事,早上退了烧,并且下午能够正常进食之后,又火速赶回学校。
“今天还有考试,我不能再请假了,否则师太得疯。”
毕竟年轻,池砚已经能靠着背稍微坐起来一点,他端着杯热水,喝得无比惬意,闻言‘嗯’了一声,说:“赶紧去吧,赶不上早跑了。”
“赶不上就赶不上吧。”裴问余笑着说:“三千米也不是大事。你中午还不能吃饭,晚上——晚上想吃什么?”
池砚想了想,摸摸小北的脑袋问:“小北啊,晚上想吃什么?”
“医院食堂的红烧排骨可好吃了。”
池砚吸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
“行,给你带一份排骨。”裴问余指着池砚,说:“你不行,水煮大白菜和水煮西蓝花选一个。”
池砚躺回床上装死,欲哭无泪的说:“我还是饿着吧。”
裴问余离开之前,往池砚嘴里塞了一颗糖,抱着他说:“吃颗糖,甜甜口,悄悄地别让人知道。”
苹果味的清甜瞬间在嘴里化开,冲淡了因为发烧而满口的苦味,池砚颇为享受地眯起眼,感受着独属于他的无微不至的温柔。
快要入梅之前的天气颇为闷热,怕出汗感染伤口,池砚的病房里已经开起了空调——他在空调房盖着被子晒太阳,还有一个吉祥物在旁边给他讲故事。
半身不遂却悠然自得。
何梅推开门的时候,满脸黑线的感叹了一句:“儿子,你这是在坐月子吗?”
池砚‘唔’了一声,说:“月子餐呢?妈,我饿……”
偶尔充当护工的何梅把一碗水里就几粒米的‘粥’往池砚面前一杵,说:“吃吧。”
池砚:“……”
“爱吃不吃。”何梅顺手捏了一把缪想北的脸,问:“哎哟,这是谁家小朋友啊。”
秉着撑死总比饿死强的原则,池砚捏着鼻子喝下了那碗稀水,含含糊糊地说:“我同学的弟弟。”
“同学?昨天的那位同学?你们关系挺好的啊,还特意把弟弟送来给你玩。”
“妈,您不是废话么。”池砚垂着眼眸,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同学哪有关系不好的。”
何梅笑而不语,从自带的果篮里挑了一个看着比较顺眼得苹果,削完递给缪想北,说:“瞧你瘦的,多吃点,这果篮里面喜欢什么随便拿,反正你池砚哥哥现在也吃不了。”
“谢谢阿姨。”缪想北开心地吃着苹果,晃着腿喜笑颜开地补了一句:“阿姨,您真漂亮。”
这一记马屁把何梅拍的心花怒放。
池砚心里想,也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哥俩,性格差距怎么这么大呢,裴问余要是有小北这种甜言蜜语的水平,从小到大的桃花该是多到数不胜数了吧。
何梅逗完了小北,想起什么,转脸问池砚:“儿子,你晚上还需要陪床吗?”
“嗯?”池砚说:“你晚上有事?有事就去吧,没关系妈,我现在能自理了。”
“捅你的那人抓到了。”何梅说:“是个未成年,我还不能把他怎么样了,呵——”
这一声呵里充满了不屑的讥讽,池砚叹了一口气,问:“他多大啊?”
“十六。”
池砚那双要睁不睁的眼,倏地瞪大了一会儿,讶异道:“我知道他小,没想到这么小,他监护人呢?——这个样子不上学,在外面混,家里没爹妈吧。”
一说起这个何梅脑袋就大:“昨天晚上在公安局,来了一个老太太,说是他奶奶,看见我话都没说一句,就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让我饶了他孙子,吓得我赶紧跑了。”
池砚面色冷峻,他倒不是心软,追本溯源,他躺在这儿的源头都不是因为那个小菜鸟。
“那个光头呢?抓了没?”
“抓个屁!”何梅端庄的蹦出一句糙话,然后意识到还有一个小孩在场,干咳一声,说:“被抓的小孩把所有事都认下了,一根毛都没沾给光头,关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出来了,他们俩什么关系,这么为他卖命?”
池砚:“我不知道。”
“我的傻儿子,你惹了一帮什么人,自己都不知道啊。”何梅说着,越发面色不善,她拍了拍自己的长裙摆,说:“我约了律师谈谈——就算不能拿那个未成年怎么样,但是光头嘛,我一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池砚热泪盈眶:“妈,我太感动了。”
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并没有维持住,何梅斜眼瞧他,冷冷地说:“跟你没关系,那个光头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纯粹看他不顺眼。”
行吧,池砚‘哦’了一声,缪想北见状,特乖巧的递上了一杯热水,问:“池砚哥哥,我兜里还有一颗糖,哥哥给的,你要吗?”
池砚:“要。”
VIP病房贵就贵在坏境安逸没人吵,跟三人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比简直是天堂,池砚没说几句,眼皮子又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睡着了。
何梅跟主治医生聊了两句,回到病房,拍了拍缪想北的头,说:“乖,你陪着池砚哥哥,阿姨出去办点事。”
缪想北从果篮里挑出一只橙子,给何梅,点头说:“好,阿姨再见。”
晚饭点的时候,裴问余拎着饭盒准时出现,后面还跟着姜百青和林康,池砚揪着一朵水煮西蓝花,嘴里泛着全是寡淡的白水味,他嫌弃似的咬了一口,就算再怎么不挑食,也咽不下去。
红烧肉的味道飘满了病房,池砚出离愤怒地摔筷子,说:“我想吃肉!”
姜百青冷飕飕地说:“能或者就不错了,还想吃肉。”
“……”池砚捂着伤口,身体网上挪了挪,咬牙切齿地问:“你们俩来干什么?不用上晚自习了?”
林康嚼着缪想北分给他的肉,含混不清地说:“唔,我们请了假,之后都没时间来看你啦,咱班这次考试不理想,师太怒啦,说我们皮痒欠收拾,要整肃纲纪!”
想想都觉得日子不好过。
姜百青在一旁不消停,继续火上浇油:“主要是你,就考了一场,人头数算,分数不算,拉低了全班平均分,你妈威风八面地在学校里走了一圈,把师太压的跟小母鸡似的,有气没地方撒——反正你已经成了我们班的钉子户,师太弄不走你,等你好了回学校,且等着吧。”
“关我什么事?”池砚在裴问余不怒自威的淫威下,就着裴问余的手,吃完了整盘西蓝花,他都没怎么嚼,梗着脖子,硬往下咽,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裴问余说:“我比窦娥还冤。”
“也不用太担心。”裴问余收拾了饭盒,又喂了池砚一颗糖,说:“你第一天考试成绩还不错,等回去之后,把剩下的考完,学校可能会重新估算——我听说在师太的任教经验中,没出现过这种恶性事件,她被校长一顿狂轰滥炸,所以心情不太好。”
昨晚咬上去的牙印淡了些,池砚的脸上稍微有了点润色,虽然嘴唇还是显得苍白,但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裴问余摩挲着池砚脖颈上的牙印,说:“池砚,跟你没关系,别听姜百青胡说八道。”
池砚被摸得有些痒,他缩了缩脖子,躲开些,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暗度陈仓般地交换了一个暗昧不清的眼神。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林康要赶公交车回家,姜百青跟他一起,临出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裴问余,有些奇怪地问:“小余,你不走吗?”
裴问余:“我……在等会儿。”
等人都走光了,池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活动了一下浑身酸疼的肌肉,眼角眉梢挂满了挑逗的笑,懒洋洋地开口问:“小余,你什么时候走啊。”
缪想北窝在沙发上睡着了,裴问余尽量压低自己的动静,坐在池砚的床上,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侧,有一下没一下的啄着,等啄够了,才开口缓缓地说:“我不想走,我想陪着你。”
他含着气音,说着这话,温热的气息喷在池砚的皮肤上,酥得他像浑身被通了电。
池砚双手捧着裴问余的脸,把他揪了起来,“好好说话!”
“之后几天没时间来看你了,学校离医院远,我请不了假。”
池砚洋洋得意:“我暂时脱离苦海,你们继续在水深火热里挣扎吧。”
“……”裴问余:“好好养伤,回去有你好受的。”
池砚不以为然:“这不还有你吗,小余老师,让咸鱼翻身,你比较有经验。”
他们两个说着话,彼此的气息越缠越紧,池砚捧着裴问余的脸没有松手,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等着裴问余的薄唇,鬼迷心窍地问:“我能亲一下吗?”
定力这个事情,裴问余在池砚面前一向没有,但他努力地秉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艰难地说:“想明白了再亲。”
此话一出,池砚像一只膨胀的气球,被瞬间放了气,他没好气地摆摆手,说:“赶紧滚,我要睡觉了!”
池砚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裴问余俯身吻了吻他的发顶,说“我……周六再来看你,好吗?”
过了好半晌,池砚才点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说:“好。”
第41章 疯狗
术后第三天,池砚能下床走动,生活基本可以自理,他亲妈又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倒是缪想北每天都来,每次来都拎着一块小蛋糕,非常自觉的给池砚,“哥哥让我带给你的。”
池砚捏着小叉勺,切了一半给缪想北:“喏,吃吧——你哥,好几天没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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