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池砚当着裴问余,生生吐了一口血。
第79章 联系
裴问余对疾病有不小的心理阴影,当他在看见血的那一刻,头皮都炸开了,尤其这一幕还发生在池砚身上。
裴问余强装了一晚上的镇定瞬间分崩离析,可还没等到他有任何动作,不远处的田壮壮犹如一辆重型卡车过境,扯着嗓子呼天抢地,横冲直撞地把裴问余推开,抓着池砚把人扶稳了。
这位兄台到底是谁?
田壮壮没看清他推开的人是刚刚差点把他吓尿的‘同学’,他的胆已经被地上的一摊血吓破了,壮壮六神无主地说:“池砚,你怎么了?别别别吓我啊!我、我该怎么办??”
吐了一口血,池砚那糟心了一晚上的胃居然舒服了不少,只不过满嗓子血腥味,糊着味觉和嗅觉,一时半会儿讲不出话来。
池砚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然而,田壮壮并没有领会出池砚的意思,他更加恐慌,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地往池砚身上一挂,愣是把身体不适的池砚挂得眼前一黑。
池砚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这里,他记得自己晕倒之前伸手抓住了谁的胳膊,就再也没了力气。
等池砚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枕着壮壮的大腿,躺在他的车后座,开车的应该是代驾。头顶上方的壮壮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不停地刷着百度一下你就知道,当屏幕蹦出‘不排除胃癌可能’时,池砚很明显看到壮壮抽泣了一下。
然后,这位没经过风霜抽打的少爷,用一种看将死之人的眼神转向池砚时,池砚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只是很遗憾,这次没晕成功。
壮壮冷不丁看见池砚瞪着俩眼珠,吓得差点搞出车震,他手忙脚乱地关了手机,两只手扶着池砚的脑袋,问:“池砚,你舒服点了吗?咱们现在去医院,你可千万别再晕了!”
池砚有气无力一偏头,说:“怎么是你啊?”
“啊,那不然是谁?”壮壮傻缺和尚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地补充:“哦!我本来是想给救护车打电话的,可是代驾刚到,那还是开自己的车比较快啊!”
前头的代驾见缝插针,不忘展示自己本地人的优势,“啊,没错,我知道条近路,再过个红绿灯路口,三分钟就到了。”
池砚重新闭上眼睛,强忍着填满胸腔的失落,不想再说话。
其实这事也怪不上谁。裴问余没名没分,以老同学的名义也压不过壮壮这位上蹿下跳的亲密好友,而且他还没车。
当裴问余抓住池砚的手时,他沸腾着满身的恐惧,阴沉着脸要把池砚从田壮壮身上抢过来,但不知内情的田壮壮又怂又急地丢下一句‘你干什么啊’,下一秒,他就伙同代驾司机,合力把池砚抗上了一台大奔。
扬长而去。
裴问余拢着掌心还没来得及散去的余温,思忖片刻,最后沉着脸,转身重新走回十八小酒馆。
池砚被紧急送进医院后,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接近凌晨,他实在没精力跑上跑下了,于是就近在医生给他准备的临时床位上,睡了一宿。
第二天清早,池砚让人推着进了住院部的病房。壮壮嫌三人间人多嘈杂,于是,财大气粗地给他换了一间单人VIP,不算工伤,走他的私账。池砚没跟壮壮客气,接受得心安理得。
池砚换了病房后,头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半个小时就醒了——他浑身好像被几根大锤轮流抡着,没有一块肌肉是安稳地躺在它们该待的地方,尤其是背部,一趟平就酸疼难捱,所以池砚只能微侧着,但是侧久了又胳膊麻。
几番下来,池砚干脆放弃挣扎,他自暴自弃地吊着精神,瞪圆眼睛等医生来。
池砚的病没这么严重,至少没表现得这么严重。他的主治医生拿着一摞检查报告,轻描淡写地对池砚说:“胃出血,不严重。”
壮壮像一位低龄的监护人,用手比划着,“他昨天晚上吐血了!这么一大口啊,还不严重?”
“嗯,还好。”医生把检查报告递给池砚,说:“胃的出血面积不大,那一口主要还是因为最近天气干燥,再加上突然情绪激动,几重夹击下,毛细血管破裂,混合着胃里的血就吐了出来,看着凶险,其实问题不大,不必担心。”
壮壮:“突然情绪激动?”
池砚闭着嘴,有意避开田壮壮的话头,低头看着各种检查报告。他看着严肃认真,但除了最后的总结,其他基本一个没看懂。不过,这个架势顺利把壮壮唬住了,病房里瞬间安如鸡。
主治医生是个和蔼的老头,他看着池砚的模样,以为年轻人在忧心自己的身体,很是欣慰,忍不住开口又说了两句:“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仗着自己身体好,使劲霍霍,霍霍到最后,还不是得住进来睡两天。知道愁是好事,身体没到最遭的一步,戒烟戒酒戒夜宵,慢慢就能养回来,啊……躺着吧。”
话说到最后,池砚摆着一张找不着北的表情,被手劲大到离谱的老头不由分说地摁回了床上。
在医院住着的前两天,池砚滴水不能进,更别说饭了,每天除了基本的治疗药物,其余的只能挂营养液补充体力,直到消炎止血。
推了所有的应酬和安排满档的工作,突然闲了下来,池砚略感不适,再加上田壮壮每天两次准时报道,把池砚烦得不行。
住院的第三天,医生查完房,池砚突然有了一点力气能下床活动,他穿上鞋,第一时间把大早上啃排骨的田壮壮踢出了病房,恭送他有多远滚多远。
今天的天气不错,池砚坐在VIP病房特供的飘窗上晒了会儿太阳,但是他心烦气躁,再暖的阳光也晒不出什么滋味。
池砚透过玻璃窗,百无聊赖地数着医院过往车辆,忽然,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微微一震,这本来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可不知怎么的,池砚的心忽然狂跳起来。
当手机第二次震起来时,池砚收到一条微信好友请求。
近几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惧任何妖魔鬼怪的池砚,在眼下,突然怂了——他愣是不敢点开这条好友请求。
十几分钟后,那边的人以为池砚没收到提示,又发了一条。池砚一愣,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他摩挲着指尖,点开了信息。
点开后,最先印入池砚眼球的是付轮轮的高清、蓝底、正面、无码二寸照头像,备注里直白地写着‘池砚,我是付轮轮。’
池砚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轮不着失落片刻,他哭笑不得地通过了付轮轮的好友请求。
加上后的下一秒,付轮轮就发了一条信息。
酒馆小老板:池砚?
池砚:嗯,是我。
酒馆小老板:你可算是出现了,终于找到你了。
池砚:找我干什么?
酒馆小老板:谢谢你啊!我一直想谢谢你……那件事情以后,我找不到机会,等有机会了,我又找不到你。
池砚着看这句话,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池砚:你后来怎么办的?
酒馆小老板:我妈后来生病了,到现在还病着,精神方面的疾病。我没再上学,帮着家里打理烧烤店,反正事情挺多的,下次见面详细跟你说。
池:嗯,好。
回完这一句,付轮轮暂时没了动静。池砚等了片刻后,让查房护士因下床不穿鞋数落了一顿,最后被赶回病床,在挂营养液的时候又因为精力不济,睡了一觉。
等他睡醒,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池砚迷迷糊糊地盯着天花板蒙了一会儿,随后被不断震动的微信提示音‘叮咚’回了现实。
池砚拿起手机一看,他发现自己被付轮轮拉进了一个群。
这个群加上他一共七个人,没有备注,看记录,应该是刚开始聊。
池砚手下犹疑,不敢动,他那个死去活来了无数次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片刻过后,池砚鼓足勇气,终于点开了群成员列表。
在这七个人里面,池砚第一眼就看见了裴问余,即便他头像里展现出的侧脸隐晦又低调,但不妨碍池砚认为的赏心悦目。
于是,他赏着赏着就忘了回主界面看看他们在嘚啵些什么,直到被人钦点。
一桶浆糊:付轮轮,以后你拉人进来能不能先打个报告。人呢?还要我们请你出来不成啊?
池砚无语,他不禁感慨,姜百青大概是他们这群人里面最保持初心的一个了——就这苍海沧田也不变一变的德行,只要张嘴,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池砚:……
池砚:有事?
一桶浆糊:我跟你可说不上事儿,不过既然进来了,跟我们打个招呼总是要的吧?
池砚:要么我发个红包?
国产小仙女:这个可以有,池老板客气。
这又是哪位?
池砚的微信名字很简单,就是自己的真名。他刚申请账号时懒得想,后来又亲眼看着壮壮花样换名字,每一次都是花里胡哨十多个字,实在觉得没意义,于是池砚一直保留着真名用到现在,被壮壮嘲笑了无数次乏善可陈且毫无情趣。
当时,池砚记得自己是这么对他说的:“我跟对面这帮谈事的人有什么情趣可言?”
所以对他来说,微信账号就是业务往来和另一个钱包。
想到这儿,池砚又偷偷点开群成员,他此时才注意到,裴问余的昵称是很简单的一条小鱼符号。
池砚想起以前的事,装在心里的酸软立马犯了潮,转眼波涛汹涌。
还没等池砚深入地忆着往昔情愁,国产小仙女像是知道自己在池砚那儿微弱的存在感,于是立马做起了自我介绍。
国产小仙女:伤心了,我以为你至少会记得谁在最美好的年纪暗恋过你。
一桶浆糊:你暗恋算个屁,他连明恋的人都不一定记得。
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池砚再一次被姜百青的阴阳怪气折服。为防止事态往严重化发展,池砚眼疾手快地往群里扔了一个大红包。
钓鱼执法,一下子把所有的鱼都钓了出来。
池砚看着那条手气最佳的小鱼,忍不住乐出了声。
因为交了钱,池砚一跃成为人民币玩家,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消失殆尽,姜百青纡尊降贵地说了一句:谢谢老板。
一个胖子:池砚,那天晚上见到你,我都以为见了鬼,你真回来了?你这些年去哪儿了?一点影子都没有。
池砚:嗯,在北欧喝了七年西北风,人都喝傻了——我中间回来过一次。
一个胖子:我听我妈说你外婆走了,那次回来的?
池砚:嗯。
一个胖子:怎么不联系我们啊?
池砚:我联系不到,而且我只住了一个星期不到,没时间找你们。
一桶浆糊:真心想找能找不到?
池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近乡情怯。
一桶浆糊:……
一桶浆糊:我还真不信。
池砚心说你爱信不信,我只关心裴问余信不信。池砚盯着那个迟迟没有动静的头像,心里面七上八下——抢了红包,那说明人是在的,不出来说句话,也没人叫他,裴问余现在在想些什么呢?
这该如何是好?
池砚眨眼从身经百战的二十八岁老江湖重新变回了不经人事的十八岁毛头小子,他们之前谈恋爱的时候,有这么焦灼过吗?
池砚愁得抓了一把头发,抬手时忘了手背的血管里还扎着针。这一动,针头偏了位,回了点血,手背肿起大块。池砚扔下手机,手忙脚乱地叫了护士。
等换了一只手,又重新挨了一针,被护士训完后,池砚又拿起手机——他在这会儿终于明白壮壮以前傻逼似的一直捧着手机,捕捉女神蛛丝马迹的心情。
自己以前是不是还笑话过他?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池砚翻着上面的聊天记录,裴问余依旧没吱声。池砚端着右手,半身不遂似的用肿胀的左右摁着手机,他想了想,问——
池砚:林康,那小胖妞真是你女儿?你什么时候生的?
一个胖子:是的呀,我女儿,刚刚三周岁了,下次带给你玩儿。
池砚:行啊,你跟谁生的?
林康没好意思说。
一只燕子:跟我……
赵晓燕的头像一目了然,和高中时的长相没什么区别。池砚认得出来,并且由衷地崇拜林康:胖子牛逼啊。
池砚:下次见了,我得包个大红包,她叫我一声叔叔,我可不能再用一根棒棒糖打发了。
一只燕子:不用,真不用,池砚你不用这么客气啊。
一桶浆糊:晓燕你收下!反正他有钱,而且没地方花。
池砚:姜百青,你不跟我抬杠,日子是不是过不去?
姜百青没说话,他不准备在这上面搭理池砚,转而切回主界面,对裴问余说:你别催我了,我在找机会呢。
裴问余:嗯。
他轻描淡写地嗯完,手指飞快切回主群,裴问余贪婪地盯着池砚说的每一句话,像是要盯出灿烂美艳的玫瑰,把花香送给朝思暮想的人。
群里边,许久不见的朋友还在为一个红包客气,林康在池砚三言两语的引导下,不太好意思地应了这个红包。
一个胖子:下次有机会,我还得回一个给你。
池砚:那你没机会了,我可生不出孩子。
这话该怎么接,林康哭丧着脸,胆战心惊地向亲媳妇求助。亲媳妇不太知道池砚的过往和性取向,于是不明觉厉地问:为什么?
林康心里‘咯噔’一下,想——草率了。
池砚:没为什么。
姜百青冷眼旁观,看着他们聊得乱七八糟,一阵牙疼。于是他昂首挺胸,准备化身超级英雄,拯救一下这个即将尴尬出三室一厅的群。
机会来了。
一桶浆糊:行了,你们都别假客气了,池砚,你现在在哪儿?
池砚:医院。
一桶浆糊:具体地址,床号,给我。
池砚:人民医院住院部七楼,52床,你干什么?
一桶浆糊:给你一个送红包的机会——下周一我结婚,给你发张请帖。
池砚受宠若惊,要调侃几句,又不想再惹毛这个刺头,但现在干巴巴地说声恭喜,似乎显得没诚意。池砚再思量,开口问:和谁啊?
国产小仙女: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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