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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神十五日(近代现代)——被好友寄养小美人之后

时间:2021-11-18 11:18:14  作者:被好友寄养小美人之后
  在忙着准备晚餐时,聂言也分出神来关注浴室的情况。听到浴室水声停后,聂言将锅里的炖菜倒进两个盘子中,撒上黑胡椒和盐,端出厨房。
  正巧少年打开了门,洗过的银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贴着颈窝滑下来,将后背的衣服晕染出不小一块的水渍。聂言正准备像带他进浴室那样去扶他,少年已经自己走到餐桌前。
  看来这小孩恢复能力不错。聂言收回手,帮他拉开椅子,等他坐下,递给他勺子。
  少年背后的电视被打开了,女播报员的声音伴随着音乐声响起。
  面前摆放着云朵一样颜色的食物,每一块食材都被蒙上暖白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但奶油汤糊的甜香闻上去和他之前食用的预知教蛋白块不同。少年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看见他勺了一块放进嘴里,又像感到自己在看着他似的,将目光放回自己身上,“不会害你的,吃吧。”
  有样学样的少年学着男人,勺起一块鸡腿肉。事实上,闻起来诱人的东西尝起来十分甜美,在包裹的汤汁中,他尝到肉质的香味,蔬菜的清甜与微微焦糖化的洋葱,被奶油的浓郁味道像毯子一样包裹着,和他过往食用的都不一样,更加的像是人该吃的食物。
  他出来了,他可以去感受正常人五感所体会的东西。
  不会再有人来和他说,你不能、不许、不应该这么做。
  汤汁流进胃里,愉悦浮上眼底。
  少年不禁加快进食。聂言的目光再没有离开少年。他家里没有其他衣物,只能让少年穿着他的睡衣。即使身高接近聂言,过于单薄的体型却不能撑起衣物,显得过长,只能将衣袖折起堆在手肘。大概是他自己有特殊能力把头发弄干透了,在节能灯下每一寸都折射光辉的银发落在脸颊边,肩上,手臂上,衬得那张容貌出色的脸熠熠生辉。
  若是以往的预知教信徒,或是欧部科研院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感叹不愧是成功的人造神明。
  但是聂言不会这么想。
  他是无神论者,而且他也不是科研人员。
  因进食太快而被烫到舌头,小孩将勺子放在唇边,本能地吹气。此时还哪里有人造神明的威慑,褪去神明的光环,只是一个好看的小少年在家里的悠闲,一只漂亮的小猫第一次接触新鲜的事物。
  确实很好。
  薛迎,我认了,我对漂亮的小猫确实心软。聂言搅动盘里最后一点奶油汤,在心里默念。
  *
  小孩一路奔波过来,体力本就见底,吃饱之后,坐在沙发上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本来想问问他叫什么名字的聂言,看到他困成这样,也没开口,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
  聂言独居,家里只有一张床,而薛迎只是把少年寄养到聂言这里十五天,聂言自然不会专门去订一张新的床。
  让小自己五六岁的未成年人去睡客厅沙发自己睡床,这缺德事聂言一辈子都做不出来。把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扔去沙发,取出新的被具,聂言看着少年钻进被窝,在床上鼓起的一团慢慢平复下去,像猫舒展开身体。暖黄色的被单之前散出几缕银辉。聂言突然想起这孩子不能和他中文交流,他应该去为小孩准备点沟通工具,不然这十五天简直无法度过。
  还有衣物,还有生活用品,薛迎把人送过来,却什么也没给他准备。
  有点麻烦。
  不过还好,聂言吸了口气,想。我对猫的耐心还是很高的,只是十五天,没什么事的。
  2021-10-18 01:00:01
 
 
第2章 2
  然而,少年在聂言家的第一晚并没有过得很好。
  睡在客厅沙发上的聂言,凌晨被一阵来自头部的刺痛惊醒。他顶着像被巨人手指碾碎的痛楚奋力坐起身,看见家里所有物品都在精神力的波动下扭曲,丢在茶几上的抑制头盔合金架、沙发弹簧、桌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被痛醒的聂言并没有昏头,马上想到了睡在他房间里的陌生少年估计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他连外套都没穿上就往卧室里赶。
  每一步都像背负重铁行走,施加在每一寸皮肤上的压力彰显主人的不安。要不是身体素质过硬,聂言都要怀疑自己下沙发后连几步路都走不动。
  但奇怪的是,仿佛在风暴中向风眼行走,越靠近卧室,身上与大脑传来的刺痛就像在阳光下的浮冰似的逐渐消散。当聂言将手搭在门把上时,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方才的疼痛,桌椅瓶罐晃动的声音全部消失。他意识到,不是到达了风眼,而是少年自己将释放出的能力收了回去。
  估计他已经没什么事了。聂言松了口气,准备打开房门。
  突然,门内毫无预兆地响起一声巨响,落地哐的一声震得聂言双手发麻。是一件沉重的物体落地的巨大闷声。聂言心头一紧,马上把门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的卧室一片狼藉之景。
  他那张需要两个人才搬得动的实心木床,像被人抓起悬在半空,再用力摔在地上,散得四分五裂,地板上满是摔断的木板和脱离的木柱。本来铺在床上的床单枕头被单被掀得落在房间不同角落,在阴影里露出待人收拾的一角,庞大的席梦思床垫直接被按在墙上,跟抹在墙面上的口香糖一样滑不下来。本来应该躺在床上安然入睡的罪魁祸首,裹着睡前盖着的米黄色空调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脸颊上布满细汗,黏住一点银色的碎发,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幸存者,裹着被子又像刚剖出来的鱼卵。
  聂言感觉自己的眼角仿佛在抽搐。
  睡觉时都能把自己的房间搞成这样,难怪掀翻两次科研院。
  微微叹了口气,他避开地上的报废零件,走近那颗鱼卵,然后蹲下。少年银灰色的眼睛还装着噩梦初醒的惊魂未定,看向他。
  聂言把缠在少年脖子上的空调被解下好让他呼吸顺畅些。他将少年抓在空调被上的手拿下去,拉扯之中,他看见少年苍白的右臂上有一大片蹭红的部位,冒着血珠,像红梅落进雪里一般刺眼。应该是从床上滚下来时弄伤的。聂言皱起眉,问道:“做噩梦了?”
  少年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眼中的不安慢慢褪去,露出清醒的神情。他先是摇头,忽然像冻住一样中断,换成点头的动作。
  他的动作变换让聂言感到不解。
  这是是,还是不是,哪个才是他想说的。
  可当聂言再看到少年抓着空调被的右手,右臂上显眼的红,他清楚下一步要做什么。
  “你受伤了。”
  说着,他站起身,准备转身向客厅走去。在他迈开第一步时,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拉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少年真实的手握住他低垂的右手。
  人造神明不用劳作,加上他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手指与掌心一点薄茧都没有,柔嫩得如同花瓣。五指修长,挤进聂言宽大的手掌,又像盛开的花一样占据手指与手掌之间的空间。少年拉着他的力气远远小于他用能力牵制住他的力度,却直接停下他的动作。
  这又在做什么?聂言回过头,疑惑的黑眼与银色的眼睛相见。
  少年的手指收紧。聂言看见倒映在奇异色彩之中微微扭曲的自己,又看见少年浅色的双唇拉开一条缝,接着流出有些沙哑的声音:
  “不、不要。”
  像是刚使用这门语言,少年吐字很慢,却很清晰。在聂言开口之前,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要。”
  他说:“我不要戴抑制器。”
  “太疼。”
  聂言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被他丢在茶几上的黑色金属头盔叫什么。他想说他只是想去客厅拿点红药水给少年上药,但他身后的房门在无风的情况下自行关闭,地上的木块从四面聚拢,堆成一座小山拦在门前,少年没有松开他的右手,却阻断了他所有前往客厅的去路。那他只好再次蹲下,与少年平视,将双手放在那张脸两侧,拨开黏在上面的碎发,“我要去拿药水,不会拿抑制器的。”
  少年的手还抓着聂言的右手,随着他的动作,自己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专注地看了聂言一会,像在判断真假,然后摇头。
  对抑制器施加的疼痛的厌恶与不适大于一切。
  在之前,他曾经请求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不要为他戴上抑制器。可是,他们都忌惮他身上未知的能力,金属头盔还是卡在他的头上,只要精神数值超过“70”,反馈抑制机制的启动便会带来撕裂的疼痛。
  令人头疼。
  从此他不再和那些人有过多的交流,戴着抑制器,活在数据与人影中。
  他把手中的骨肉抓紧。他不清楚眼前男人的底细,只能统一把他当做科研人员。
  聂言的手被抓麻了。偏偏少年的手柔软修长,不带任何攻击性,抓着他的右手就像小动物抓着一团毛绒。手随着他的动作贴在脸上,指节蹭过脸颊,衬着少年脸小了一圈,眼睛大得装下所有不安情绪。任谁看见都会心软。聂言捧起他的脸,像捧起一汪水,不禁脸上挂笑,继续柔声哄着:
  “我带你去客厅,你看着我,如果我拿了抑制器,你就用你的……”他想了一会,在找合适的词语形容那股压力,“就用你的能力弄晕我,行吗?”
  一束屋外高楼的夜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卧室,一个倒扣的圆底花瓶般罩住两个人,男人俊朗的容颜、略带安抚的微笑在微弱灯光,在少年眼中逐渐清晰。这次,少年点了头。
  *
  聂言是把人抱去客厅的。
  他没给少年准备拖鞋。卧室地板上全是从中间断开的木板,它们尖锐的截面足以划破少年的肌肤。此外,还有沙砾般粗糙的木屑和木刺躺在地上,少年足底经受不起这种折磨。
  聂言让少年将手臂环在他的肩上,少年照做了。聂言再扶着小孩的腰,用力一托,并不娇小的一具身体像雏鸟一样贴到他的怀里。
  小孩把头搭在肩上,眨着眼睛,并没说什么。他在制止聂言为他戴上抑制器后就再没说过话。
  聂言抱着少年走出卧室,关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卧室里那堆乱七八糟的木头,想:反正都要换了,明天就去买床,钱让薛迎来出。
  考虑到突然强光对少年眼睛的影响,聂言把少年放在沙发上后并没有直接去开客厅大灯,而是拉了一个小台灯过来,对准少年伸出的右臂,确保自己能看得清上面的伤。接着他去拿医疗箱,但在他抱着箱子回来时,看见黑色的金属头盔躺在少年手上,一点点变形、扭曲,像被火烫着的纸一样越变越小,最后冒出几缕黑烟,彻底报废成废铁。
  少年将手里的废品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抬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聂言,又端正坐好,将右臂伸进台灯灯光下。
  ……
  聂言决定当什么都没看到,坐在少年对面的沙发上处理他的伤口。涂上酒精消毒时,他感到握着的手臂僵硬了一会,又连同握紧的手掌慢慢放松,任由聂言在皮肤上移动棉签,抹去血珠,涂上红药水。
  “原来你会说中文。”
  聂言弯下身,凑近被他涂红的地方,边检查边放松地说,换来少年一声含糊不清的回应。
  “不会。”
  聂言把红药水和酒精拧上盖放回箱子里,疑惑地看向端坐的少年,“那你……”
  “昨天不会,”少年将卷起的衣袖放下去,“现在会了。”
  他的声音不再因为初醒的睡意而沙哑,盈盈的,清脆的,是夹在幼年与成年之间的青果。大概还不熟悉中文,说话的腔调重音难落到点上,却听得聂言咂舌。
  从苏醒到现在,也只过了八九个小时,就算包括运输途中可能清醒的时间,也是极短的。对方却能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掌握一门语言。
  这么说来,人造神明令人畏惧除了无可名状的能力,还有令人惊叹的智商与学习能力。
  聂言觉得今天收到的信息量已经超出二十几年的认知,所以他放弃思考,选择将医药箱放回原处。回到客厅时,那个少年已经挪到他睡觉的长沙发一头,左手松开,电视遥控器飞到他手上。
  少年看着他,在无声地询问他的意见,丝毫没有困意。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聂言处理了一大堆事,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也感到困得有点神志不清。他随口答应了,只要声音不要太大吵到其他人,随后他爬上沙发,侧躺着面向沙发背。
  少年坐在他旁边,纤瘦的脊背贴在聂言后背上。
  电视打开后,被调到电影频道,深夜放的中文电影播放着男女主角的交流片段。
  聂言盖着被子,想了想,又起身用身上的毯子把人整个包住。小孩虽然高挑,但身上没肉,抱着腿坐在沙发上显得小小一团,一张毯子展开就可以把人整个裹住。
  少年只觉眼前突然昏暗,遮挡了电视上的画面。肩上按住自己的力量强势得不容反抗,他下意识想要将身后按着他的人摔出去,那人又松了劲,只剩下包着他的一团毛绒。少年把头探出来,碎发凌乱,脸被围在毯子和银发之间,看向重新躺回去的、身上什么都没盖的男人。
  “别着凉了。”
  男人侧躺着,在沙发里闷声闷气地说。少年围紧被子,什么都不回答,继续转过身去看电视。
  身后的呼吸声变得均匀。
  电视开了整晚。
  *
  聂言以为自己凌晨三点入睡,起码要睡到八点多,然而生物钟让他准时在六点半起床。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等着睡眠不足导致的睡眼惺忪、意识模糊、浑浑噩噩感觉从身体里剥离。半梦半醒时,他碰了碰旁边坐着的少年,第一感觉就是:“居然醒了一整晚”。
  少年的头沉下去,额头枕在膝上。
  聂言:……
  原来是坐着睡着了。
  不过这下聂言是彻底清醒了。他从少年手中拿过快要掉到地上的遥控器,将屏幕上是雪花片的电视关掉。接着他托着少年的肩,扶着他躺倒在沙发上,为他把被子盖严实,只露出一张安静的脸。
  小孩睡相很好,人长得也好看,像只打盹的小猫一样放松全身,和发色相反的墨黑睫毛颤动。只要不做噩梦不把他的客厅弄乱,光是看着这张脸,聂言也觉得昨晚遇到的事可以一笔勾销。他把小孩挪开一点,把被压在身下的长发弄开避免少年自己睡觉时扯到。处理好一切后,聂言才把放在旁边茶几上的手机带上,去给自己洗漱。
  薛迎给他在私密渠道发了一份档案。是他昨晚想给小孩买衣物时,向薛迎要的基本资料。
  边用毛巾擦脸,聂言弄干空下来的手,点开档案,入目是戴着金属抑制器的少年,只露出一双眼睛。虽然虹膜颜色相同,照片上的人给聂言的感觉却不同于在他沙发上睡觉的少年,漠然地看着镜头。如果说现在的少年眼中浸润着银河,那照片上的他眼底里是化不开的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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