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旦拉着卢卡斯往洗手池走:“是的,我这里还放了一本,你没事可以翻翻看。”
卢卡斯震惊:“咱们俩有什么好写的?”
薛旦帮卢卡斯挤好牙膏,倒上漱口水,让卢卡斯张嘴:“来来我帮你刷——咱们当然有可多好写的,我向你力荐《末世与爱》,你好好看看当初我被你耍得多痛苦。”
卢卡斯满嘴是牙膏泡沫,没空反驳薛旦。
薛旦停止控诉,专注地单手给卢卡斯刷牙:“真他妈费劲。”
卢卡斯斜眼横他。
薛旦左右倒腾胳膊肘,终于觉得差不多,给卢卡斯递上漱口水,把牙刷冲冲:“你们黎明共和国是不是二十八年前就一直这么活的。”
卢卡斯吐出嘴里的水:“是。”
薛旦感慨:“看看,看看,我说迁徙做得多对。铁人是不是不用刷牙。”
卢卡斯再次吐出第二口漱口水:“是。”
薛旦道:“那你们的城市建设岂不是简单很多。”
卢卡斯吐出第三口漱口水:“是。”
薛旦不爽:“又不是什么机密消息,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卢卡斯吐出最后一口漱口水:“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在这儿漱口呢。”
薛旦悻悻地收拾好卢卡斯的牙缸牙刷,开始给自己刷牙。
卢卡斯百无聊赖地盯着薛旦看。
他估计他们俩可能吃不上早饭了。
果不其然,薛旦刚给自己刷完牙,给卢卡斯洗过脸,就猛地一挺身:“青铜传信青铜传信。”
薛旦紧张地摸上自己的手腕。
卢卡斯这才忽然意识到,薛旦一直带着的手环其实是青铜制成的。
薛旦没顾上洗脸,静静地聆听了将近一分钟的传信,又不知发了什么消息,最后转头看看卢卡斯:“走吧,你的铁人到北岛了。”
好么,卢卡斯道:“走。”
作者有话说:
——这场战争会轻松的——
71、第一战
铁人这一仗不好打。
卢卡斯被绑在薛旦身后,被一同带上了黎明岛北边悬崖之上的巨大防护石墙。
石墙最顶部……
铁人这一仗不好打。
卢卡斯被绑在薛旦身后,被一同带上了黎明岛北边悬崖之上的巨大防护石墙。
石墙最顶部很宽阔,建筑得比当初的卡莫帝国好了不知几倍,石孔中遍布金属箭镞——
没有一支含铁,城墙靠南边每隔五米就有一道升降沟渠,上面满满地装着一整桶腐蚀液,每道沟渠点附近都笔直地站立着七位感染者士兵。
薛旦在跟陈思倩讲话:“陈婆,腐蚀液还是上一批?”
陈思倩如今已接近六十五岁,脸上有了些较为明显的皱纹,眼神却仍旧清澈,她的嗓子因为一次实验事故被熏得很是沙哑,打那之后,她的话日渐减少,发明的速度却日渐增长。
陈思倩摇摇头:“新一批。”
薛旦明显松了口气,他感激地握上陈思倩皮肤松弛的双手:“新大陆可以没有我,却不能没有你!”
陈思倩只是笑笑。
卢卡斯询问:“是您创作的《末世与爱》吗?”
陈思倩眼睛弯了起来,看着卢卡斯,她点点头。
卢卡斯礼貌道:“多谢您的记录。”
陈思倩忽然拉过卢卡斯被铐住的手,张开嘴,有些艰难地顶着似是被剪刀磨烂的嗓子,一字一句道:“人类的未来在你身上,及时止损、及时止损。”
卢卡斯低头,垂下眼睑。
陈思倩放开了他的手,表情很平静,似乎卢卡斯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件事不是及时止损这么简单。
陈思倩并不了解铁人。
薛旦的喉结在他的下巴颏旁边震动:“铁人发现北岛没人,往黎明岛来了。”
卢卡斯抬头。
是的,浩浩荡荡的铁人已经遍布海面的尽头,从高高的城墙上看去,似乎天空被铁潮分界了一般。
薛旦开始下达一项项命令,金属箭镞遥遥地就已经瞄准了第一排的铁人,箭镞头涂满了陈思倩倾尽十年时光制作的腐蚀液。
卢卡斯忽然看到了第一排靠右侧的铁人。
他心中大震,叫住紧张地布置战斗准备的薛旦:“那是乔伊。”
薛旦话头立马止住。
他深吸一口气:“乔伊在三十八年前已经被铁人杀死了。”
卢卡斯摇摇头。
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一直追随着铁人乔伊的身影。
铁人乔伊的脸还是熟悉的慈爱,眼神中并无丝毫戾气,他游得近了,眼神往石墙上方一扫,毫不费力地捕捉到卢卡斯和薛旦。
卢卡斯想要抬手打个招呼,却忘了自己的手还被拷着。
铁人乔伊慢慢笑了,满脸的皱纹像是被石子波动。
在上午的日光下,铁人乔伊的脸上流下两滴时现时灭的光亮。
卢卡斯的大脑嗡的一声,不受控制地回放起乔伊的每一次笑脸,最后他终于发现,这是乔伊第一次流泪。
卢卡斯被薛旦拉着走来走去,周围都是热闹的、紧张的、兴奋的人群。
铁人乔伊对卢卡斯说了一句话。
卢卡斯下意识地读出他的唇语:你俩在一起啊,好!
卢卡斯的视线立马被水雾模糊,他不停地张嘴,却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惭愧、羞耻,还是担忧、歉意?
卢卡斯只知道自己没有一刻如此体会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如纯粹的情感有价值。
卢卡斯不敢挪开视线,他咽咽口水,不知何时沙哑了的声线再次道:“薛旦,那是乔伊。”
薛旦不回答、不转头,全当没听见。
卢卡斯抬高声音:“薛旦,那是乔伊!”
薛旦猛地转过身,一把拽住卢卡斯的衣领,卢卡斯这才发现薛旦的眼中全是血丝。
薛旦嗓中流出野兽般的警告声:“我听见了,我不是聋子。”
卢卡斯忽然想到乔伊在看着。
于是他赶忙前倾身子,往薛旦的嘴唇上敷衍地挨了挨。
薛旦明显愣住了,他松开卢卡斯的衣领,眼神先是有些迷茫,接着大悟。
薛旦的嘴唇略略蠕动,最后还是没往铁人那边看一眼。他疲惫地扶着额头,转着青铜手环道:“距离够近了,放箭吧,记得只射脖子。”
卢卡斯的身体跟着这句话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接着他的双脚几乎像站立不稳一般狠狠地晃了晃,被薛旦一把扶住。
卢卡斯喘息着问薛旦:“腐蚀液……”
薛旦知道他想问什么:“一箭一个,断脖子没问题。”
卢卡斯此刻没有任何想要隐瞒或者做戏的想法,他摇摇头,声音细得像微风:“断脖子救不回来。”
卢卡斯抓着薛旦的手臂用力到发抖,他的身体因为感情波动剧烈而有些虚脱,胃部难受地不停翻涌,口中全是酸腥。
薛旦道:“我没看见——你也别看了。”
卢卡斯没精力再去关心薛旦到底有没有感受到痛苦,他点点头,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感谢周衣裳和卡姬玛的到来,让他不用一个人承受对铁人的感情,再背负上简单的叛徒标签。
他是叛徒,但他也不只是叛徒。
接下来的时间卢卡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他没敢再去看战场,也没脸给薛旦添乱,浑浑噩噩地被薛旦拉来拉去,直到夜色降临。
夜色也不能停止箭镞的发射。
卢卡斯终于看了一眼战场。
好像是铁人曾经冲锋到了石墙下,以至于有一阵薛旦指挥士兵兜头往下浇腐蚀液,所以现在的战场上奇形怪状的残破铁块或液体到处都是。
卢卡斯看到了铁人宋昱关——他不信薛旦没看见。
薛旦确实看见了,他不但看见了,还面色严峻地亲自拿起一把金属弓箭,全神贯注地瞄准铁人宋昱关。
薛旦遍布汗水的手臂就在卢卡斯面前,每一块肌肉都书写着让卢卡斯甘拜下风的理智。
卢卡斯笑笑。
行吧……
薛旦的行动被手铐严重限制,眼见着铁人宋昱关率领铁人即将再次冲锋进悬崖下方,薛旦终于迫不得已暂时放下铁箭,叫来汤肖普。
薛旦把卢卡斯和汤肖普拷在了一起。
汤肖普有些紧张,毕竟身上拷了个「神」。
他时而看看登到石墙最北边的墙头上直立拉弓的薛旦,时而看看面无表情的卢卡斯,浑身绷住。
薛旦和铁人宋昱关周旋了很久,暂时遏制了铁人冲锋的势头。
卢卡斯对着薛旦长身而立的身影道:“如果李九在对面,你会怎么办?”
汤肖普愣了愣:“如果李九在对面,那不就代表他已经死了吗?”
卢卡斯笑笑:“我只问你,如果李九现在变成了铁人,就在对面阵营,你会怎么办?”
汤肖普耸耸肩膀,浑似不在意一般换了条腿站立:“还能怎么办,战场上嘛,都知道得剥离情感对吧。”
卢卡斯道:“说得对。”他像唠嗑一般随口感慨道,“不过看着爱人被自己一箭打掉头,应该还是不好受的吧。”
“我就不能看着薛旦掉头——你能看着李九掉头吗?”卢卡斯冲着汤肖普挑挑眉毛。
汤肖普笑容消失,飞快地瞥了眼卢卡斯:“倒也不必说得这么恐怖,多少有点怪。”
卢卡斯舔舔嘴唇,手上动作加快了些:“说起来,李九今年是不是有八十多了,他没参战吧。”
汤肖普焦躁地挪了挪脚:“刚到八十——他参没参战,先生在薛旦身边,应该最熟悉吧。”
卢卡斯看汤肖普这反应,心里就有数了:“他防我比防贼还周密,哪儿能跟我说这种事。不过李九虽然老了,你还勉强算是踩了壮年的尾巴,没想到你还是和三十八年前一样澄澈。”
汤肖普勉力笑笑:“谢谢,我就当先生在夸我了。”
卢卡斯终于成功地依靠理论成功地做完了他的小实践,手腕顺当地从手铐中滑出,慢慢转动恢复力气,再次将骨节张开成正常位置。
他一手托住手铐,一手两指伸进贴身内衬中摸索。
青铜薄片、青铜薄片……
找到了……
卢卡斯触到它的表面,飞快道:“不要硬拼,新大陆腐蚀液储备很丰富,先退回北岛。注意周衣裳和卡姬玛,别让她们俩到前线。”
“让宋昱关赶紧退,薛旦往他的双刀上抹了腐蚀液。”妈的,为什么薛旦的铁刀不会被腐蚀。
卢卡斯还想继续说,汤肖普忽然开始低头。
卢卡斯情急之下飞速缩骨再次躲回手铐里。
感谢新病毒给了他远高于感染者的反应力和速度。
感谢宋昱关引开了薛旦。
汤肖普看了看手铐,又回头去看战场。
卢卡斯话没说完,正准备继续缩,结果汤肖普加快了转头来回看的频率,卢卡斯左思右想,虽然这机会来之不易,但现在还是不要再冒险。
没说完的话还可以等铁人退回北岛再说。
他正斟酌着,薛旦已经往铁刀刀刃上抹好了腐蚀液,站回墙头,两把铁刀同时脱手而出。
薛旦收回铁刀后,从墙头跳下来,大步流星走到卢卡斯面前,将手铐拷回自己手腕上。
卢卡斯装作没摸清楚状况:“怎么回来了?铁人撤退了?”
薛旦摇摇头:“没有,刚刚我回到墙头时,那个铁人宋昱关似乎在听什么消息,它应该没想到我那么快返回,一个大意被我刀穿了。”
卢卡斯震惊瞪大眼睛。
这和他想象的怎么不太相同?
72、战后
可是很快卢卡斯就发现了更不对劲的一件事。
距离他发出青铜传信已经有十分钟,可是铁人们丝毫不……
可是很快卢卡斯就发现了更不对劲的一件事。
距离他发出青铜传信已经有十分钟,可是铁人们丝毫不见撤退的趋势,依旧在机械地送死。
卢卡斯紧皱眉头,暗暗地瞟薛旦。薛旦站得笔直,鹰隼般盯着城墙下,高高的棕色额头如同穹顶。
难道薛旦知道他的内衬里镶了块青铜薄片?
不可能吧,薛旦要是知道,怎么不在昨天跟着各种措施一并警告,偏偏还要让他尝试一番。
卢卡斯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是周衣裳和卡姬玛在对面把消息拦截下来了?
可是自从铁人将青铜嵌入身体后,很难再在终端进行拦截,更何况他还是给康斯坦发的消息。
卢卡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眼睁睁看着铁人的有生力量不断地被挫伤。
终于,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铁人或许是看不到登墙的希望,终于开始缓慢地向后撤退,冰凉的金属线向北岛涌去。
薛旦在城墙上站了很久,直到确定铁人暂时停战,方才细细地叮嘱过守城墙的几位将领,从城墙里边的旋转石台阶往下走。
石台阶很窄,卢卡斯只能走在薛旦身后,在旋转石阶的旁边就是两道腐蚀液凹槽,卢卡斯眯起眼睛,往凹槽的底部看去。
那里并不像卢卡斯想象的那样,有底下的人一桶桶往凹槽顶上送,而是直接连通到地下。
要是想要把地下沟槽中的腐蚀液压上城墙,需要的泵压应该超过了新大陆可以达到的强度,如果把泵压控制在可以制作出的范围内——
卢卡斯瞬间定位了几片腐蚀液可能大规模存储的地点。
“看什么呢?”薛旦冷不丁回过头,黑眼珠冷冷地注视着卢卡斯。
卢卡斯微微一笑:“看你充满男性魅力的背影。”
薛旦溢满了冷气的眼睛被眼皮迅速地遮蔽了几下,每次扇动过后,那些负面情绪都会消减一点:“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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