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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因倒也不客气：“我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为国家负责。”
彭原心想坏了！他本来觉得艾因的要求是自己回到皇位上，这倒好说，没想到艾因都不想当皇帝了！可见这皇帝真不是什么好差事，干了几百年的都想离职！
然而，丁景仪把命运神位扔给爱蜜莉雅，这事就没人管吗？
彭原转向爱蜜莉雅：“你呢，你想接这个神位吗？”
爱蜜莉雅楞了片刻：“如果能和尤瑞尔陛下实现相同的愿望，做魔法师也行、做神也没什么不好。”
宇航服的面板上覆盖了层层白雾，是彭原在喘粗气：“老妹儿，你知道这是个什么坑吗！”
“做神有什么不好吗？”爱蜜莉雅反问。
彭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不好，毕竟孤独是要亲身体会才能领悟的，此时此刻说出来反而是故弄玄虚。
彭原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没说服力的话：“要是好，他还能让给你？”
爱蜜莉雅歪歪脑袋，露出不解的神色：“能保障大家都实现理想的话……真的没什么不好。”
就算在这荒凉的宇宙之中，爱蜜莉雅的思绪还是没脱离实际的考虑。
然而艾洛温大陆上，君主和神灵的契约绝无仅有。北国的未来或许有奇妙的光明也说不定。
“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了……”艾因突然说。
这话在彭原听起来像是揭露了神秘的底牌，但彭原心里没底，试探地问：“您就这一个要求吗？”
“就这一个要求……”艾因答得倒是爽快，但在彭原听起来像是另一个坑的前奏。
“那，退位之后您还有什么打算吗？”彭原试探地问。
“我已经退位了……”艾因保持着笑容。
彭原望着漆黑的天幕和点点星光，宇宙的虚无瞬间侵入他的思绪。
一瞬间他想赶紧在这星河里躺下，被时光之水泡出巨人观，就不用操心这些尴尬事了。
“这点事还用他动手……”丁景仪坐了起来，“你肯定不要尤瑞尔，那我帮你选一个。”
彭原张了张嘴，但看到艾因满意的表情，他什么都没说。好家伙，让自家子孙自相残杀这种事需要换个星球讨论吗？
丁景仪也察觉到了艾因的表情，他的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就和老实人不搭边了，他平静地说：“好了，在诸神的见证下，我们的诉求其实和在地面上别无不同。那么，现在回去，召集剩下的皇子，把这事处理掉。”
彭原倒是听懂了「回去」这个词，他尴尬地打开五个青色的传送门，觉得世间马上要大乱了。
丁景仪挠了挠头上的角，变回人身、挤到彭原身边，和他进了同一个传送门。
传送开始，通道中青色光芒闪烁。
“死神回来、南国还要换皇帝，你说这不是要天下大乱吗？”等到通道在北落师门星的一侧关闭，彭原忍不住问。
“这你就不懂了……”丁景仪叹了口气，“死神回来其实是众望所归，这没什么好说的，算是我卸任之前，你送我一件功绩。”
“还送你……”彭原脱了宇航服，狠狠地踩丁景仪的脚，“你设计我！设计到外星去了！”
丁景仪也不还手，由着他踩。传送通道里的重力尚未恢复正常，依然保持着轻飘飘的触感，所以彭原这几脚踩下去，大概相当于幼猫跳的力度。
“我那不是……唉，我也不是故意坑你，你是个老实猫猫弟弟，还能怎么？”丁景仪叹气，“地面上的破事总要收场吧？”
怎么收场？彭原想不出。他用时空权能看过诸多可能的结果，但凡丁景仪在位的大一统，无一不是闹剧收场：缺军费就去买彩票补、用他们一千年前玩剩下的权能魔法——写作权能魔法读作外挂——
灰溜溜地赢下战争、某皇帝在最终决战时睡过头、在开国仪式上被国民扔石头之类的，不一而足。
历史上不缺闹剧是一回事，但闹剧落到自家男朋友头上是另一回事。
就算皇家颜面令人烦恼，但丢人丢到这份上也确实足够让他们扔了皇位就跑。
所以交给别人，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丁景仪又说：“反正我也搞不定，这下神位被我卸载了，终于有机会把皇位让给侄子们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彭原听着就挺儿戏的，他又踩了丁景仪一脚：“你就这么把命运神位让出去了？”
丁景仪望着彭原，满脸无奈：“我等到这个爱蜜莉雅，等了起码一千年好吗？”
“你怎么选的人？”彭原又踩了丁景仪一脚，“原来的命运神莫伊拉，她同意吗？”
丁景仪无言，只是点点头。彭原也无奈了。
“命运自有其选择……”丁景仪说，“她的选择也是出乎我意料的。用理智来看，爱蜜莉雅确实不是特别合适，也许她到四十岁的时候，会足够成熟，像娅莱希雅那样。然而命运做出了选择，我不能质疑。”
彭原看着丁景仪，非常怀疑他又做了什么手脚。
面对彭原怀疑的眼神，丁景仪也只好低下脑袋：“好吧，不是导师选的，是我推荐、她同意的。”
彭原跳起来，对着丁景仪的脑袋一个盖帽，他觉得应该把艾因没打的份都打回来：
“戏弄命运，你还是个人吗！”
“哎呀，哎呀……”丁景仪蹲下来告饶，“不把神位和皇位安置好了，咱们就没法在一起。”
彭原心想是这么个道理，但总归有点别扭。丁景仪也察觉到了这点小心思，就搂住彭原，挽过他的手，拍自己的脸：“我才是有罪的那个。”
彭原抽回手：“哄孩子呢！”
“哄猫猫弟弟！”
彭原不想责怪丁景仪，他们是笨拙的老实人，老实人不该在这些奇奇怪怪的高位上。如果在，马上会变成馊主意生产商。
彭原握住丁景仪的手：“别说了，马上回去了，准备准备叫你侄子们整活吧，说馊主意，咱俩谁也不比谁差！”
179、第 179 章
皇宫议事厅。
彭原垂下眼帘，回到地面上，他就还是个普通的魔法师。魔法师面对贵族还是要保持礼仪的。
通过眼角的余光，他看着座位上的贵族宾客、对比着历史书里的画像和自己的记忆。
彭原认出，坐在左首的那位是上一任摄政王奥兹，奥兹面容英武，仪态富有军人风范。
如果不是一次战争让他胸部以下全部变为义体、严重影响健康，他就是接替皇位的最好人选。
中间的几位彭原都不认识，估计是他上次提桶之后才问世的新贵。
坐在最末位、面容冷漠的美男子是曼德刻里特，给彭原书籍版权的那位、丁景仪曾经的私生饭。
彭原走到曼德刻里特身边：“敬爱的铎兰亲王，我是彭原，感谢您给予我翻译的授权。”
曼德刻里特看着彭原，表情平静而冷淡，有点像他叔叔的某些时刻：“嗯，我乐于满足皇帝陛下的要求。”
彭原刚想再表示谢意，聊一聊有没有魔法层面能为曼德刻里特效劳的事，以答谢他的授权。
没等他说出什么，议事厅的门开了，彭原暼了一眼，说曹操曹操到。丁景仪和艾因来了。
丁景仪依然身着符合皇帝礼制的礼服，艾因则是军官的礼服，他们走到桌前，接受诸位亲王行礼。
礼毕，丁景仪摘下自己头上的皇冠，安放到圆桌正中。十五位亲王望着圆桌上的皇冠，面面相觑。彭原环视四周，看到的都是体面而迷惑的表情。
皇帝突然免冠，不迷惑有鬼了！
丁景仪开了口：“我和艾因商量过了，我们年纪大了，早该把皇位让出来。刚好死神归来，国中不稳，急需更迭的新鲜刺激。现在是时候了。”
厅堂里一片寂静。彭原知道这个选拔是把坑摆到了明面上，没人想说话也正常。
正想的时候，丁景仪握住彭原的手，把皇冠塞到他手里。彭原接过皇冠，充分理解了「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句话的含义，皇冠是黄金和宝石制成的，重量约有五公斤。
彭原觉得回家之后得让丁景仪拍个颈椎片子，再做做肩周推拿。
艾因接过话头：“在场的各位都是符合我们要求的继承人，所以选拔方式非常简单。时空神会掷出皇冠，给你们一段时间，在他宝贵的时间终结的瞬间，皇冠在谁手中，谁就是艾洛温的下一任皇帝。”
亲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彭原最近也补了近几年的报纸，评论的文章里把艾因和丁景仪描绘成了霸占皇位的狂人。此时此刻出让，总有点奇怪。
彭原举起皇冠：“各位亲王殿下，我要开始了。”
议事厅内突然人潮涌动，十五位亲王离开自己的座位，跑得一个不剩。
如果彭原在门口、正面开门的方向，他可以看到这个国家最栋梁的继承者们满脸惊恐地奔跑，像是对国家的根本产生了怀疑。
加上亲王们个个都英武俊俏，所以这场面看起来还挺有观赏性的。
彭原放下皇冠，他可以用时空魔法把这个皇冠锁定在某一位亲王身上，强行让他背这个锅，但残留的良心让他没那么做。
丁景仪搂住彭原：“这个击鼓传锅的策略，不顶用啊。”
艾因也围了上来：“我当时就说，孩子们不可能接受的。”
现在看起来，真是白给都不要，彭原心里想着，看着丁景仪沮丧的脸，什么都没说。
“这锅甩不出去啊……”丁景仪从彭原手里拿过皇冠。
“锅？”艾因不理解。
丁景仪捧起皇冠，戴到艾因头上：“这皇位先交给你，你来选后面接锅的崽。我下午回去休息下。”
艾因摘下皇冠，虽然他不理解锅这词的意思，倒还是明白后续需要他收场了。
旁边的魔偶跑出去找记者，把皇位即将交替的消息传出去、并准备后续的仪式，击鼓传皇冠的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下午时分，彭原就跟着丁景仪坐上了前往哈尔隆妮的车。这段路他们先乘汽车往驿站去，艾洛温的汽车充满德国式的笨重和力量感，彭原很喜欢，而且国家还在为皇室付账单，他就不用考虑油耗的钱了。司机是一个魔偶，副驾驶位上是阿卡。
车子发动，彭原扒着车窗往外望，看着没住几天的皇宫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咋现在就回了？”彭原问。
“休息一下……”丁景仪说，“在那呆着太窒息了，度日如年。”
彭原觉得他的男朋友虽然只干了五年皇帝的工作，但简历上写个十年没什么问题，多出来的五年就是加班加出来的。
“阿卡，北国现在怎么样啊……”彭原换了个话题。
阿卡流畅而欢快地回答：“北国局势的混乱对我国是有利的，很多脱北而来的人成为了我国边境劳力的补充。”
彭原听了并不快乐，心中甚至没有一丝波动。混乱就会带来伤亡，这是毋庸置疑的。
就算南国现在占上风，脱北者的家属恐怕在北国也会遭到清算。
——因为北国的守护神，现在恐怕是残酷而无常的「命运」了。
丁景仪望着窗外：“我不明白他们魔法师怎么想的，构建诸葛村夫完了又构建懂王，中间的逻辑关系是什么？”
彭原翻了个白眼：“大概因为蜀国说吧。”
丁景仪耸耸肩，脸上不为所动，手却捂住了肚子。
“怎么，对我的冷笑话不满意？”彭原戳戳丁景仪。
丁景仪抱住肚子一动不动。
彭原又戳了一指：“放开笑啊，还怕翻车是咋的？”
话音刚落，只听窗外「轰」地一声，熟悉的轮胎爆炸声音，汽车从公路旁边失控滑行。
魔偶司机猛打方向盘，彭原抱住嗷嗷喊叫的丁景仪，心里骂自己是乌鸦嘴，嘴上念动咒语，汽车就像漂浮的游泳圈一样刹住了。
等车停稳，丁景仪蹿出来就骂：“肯定有刺客！”
彭原跟了出来，先检查了魔偶司机和阿卡的状态，再问丁景仪：“你怎么知道有刺客？”
丁景仪气鼓鼓的：“就是有！不然这车也不能凭空翻了！”
彭原拍拍丁景仪的背：“好好好，我就是那个刺客。”
话虽这么说，彭原心里还是有点着急，他坐到马路边上，在繁杂的车流之间用时空魔法看了前因后果，结果很简单，此事只是意外、丁景仪的诸多背运之一而已。
阿卡在他身边拿着厚重的手机打电话，寻求其他驿站的帮助。
彭原看着手中青色的光点，他现在不再是时空神，使用过去的魔法时，他心中有些奇思妙想，又产生了些许疏离。
好像过去的自己不再是自己，现在的自己又在使用过去的魔法，这算是怎样的继续？
“怎么了？”丁景仪坐到彭原身边。
“我突然想到……你从来没有换过这具身体……”彭原摸摸丁景仪，“你怎么想？”
“嗯？”丁景仪摸出一个扁酒壶。
“怎么还就地喝酒呢？”彭原楞了片刻，“是哦，可以了，你现在不是皇帝了，不需要受繁文缛节的约束了……”
丁景仪望着他，展露笑容，他的表情全然没了先前在皇宫里的压力，而是获得心照不宣的理解的释然。
这时天上飘起了细细的雨滴，丁景仪扬起左侧的皮翼，盖住彭原的脑袋。
雨水中混杂着汽油、马粪和酒精的气味，彭原在皮翼的阴影下抬起头，看着丁景仪仰头饮下酒液，好像痛饮眷恋和自由。
彭原握住丁景仪的手，丁景仪喝够自己的份，就把酒瓶送到彭原嘴边。彭原也喝了一口，酒是高浓度的，近乎伏特加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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