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莱尼从客厅蹿了过来,看了彭原一眼,“哟,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呢?”
彭原跳起来摁住莱尼就揍:“这是我家,我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操!你!妈!”
“我的祖爷爷,您可得了吧,赶紧支棱起来啊……”莱尼挡住彭原的拳头,“您可别这就倒下了,我还指望您帮忙办事呢!”
彭原这才松了手,他盯着莱尼,不知道这暴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转念一想,莱尼把半片神灵之心送来,彭原才得以脱险、从北大西洋回到G市的家里,总归是帮上了忙,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彭原翻翻阳台,冰箱虽然断了电,但东北零下的天气里,食物还是存得住的,阳台上有两棵白菜,还有一扇排骨。
彭原就对莱尼说:“你帮了我忙,我还有菜,我给你做点饭。”
莱尼一拍巴掌:“哎哟我去,天神做饭,听着就得劲儿。”
彭原拎起米袋:“不许说中国话!”
莱尼嬉皮笑脸地灭了烟,钻进厨房,拿起一棵白菜:“醋溜会不会啊,我想吃酸的。”
彭原白了一眼这个自来熟:“吃酸你就能生儿子吗?”
莱尼娴熟地抄起一个不锈钢盆,接上水:“能生我马上去生。”
彭原给了莱尼一脚:“别添乱,那是滤盆怎么洗菜,浪费我家水。”
“我好好弄……”莱尼突然正色,像是生死危机都没有一盘醋溜白菜重要似的,“因为我还有事得求你啊。”
米饭飘出了香气,彭原坐到莱尼对面,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家里招待客人吃饭,这客人亦正亦邪,如果在平日,彭原是绝对不会让他进门的。
看着莱尼熟练地起开电饭锅,抄筷子干饭,彭原心里又不开心了。
彭原站起来,拍拍莱尼的肩:“靠边点坐。”
莱尼抬着电饭锅,僵住:“为什么啊?”
“因为那个位置是景仪坐的。”
“行行行,讲究!客随主便……”莱尼挪了屁股,“有酒吗?”
彭原回到卧室,从床底下摸出几瓶没开封的江小白,递给莱尼。莱尼接了,把酒倒进米饭里。
彭原脑内闪过弹幕:“可怕的吃法。”
不过莱尼这人本来就不太正常,这么吃倒也符合他的疯疯癫癫,彭原定了定神,问:“你要我帮什么忙啊。”
莱尼盯着彭原:“其实也不是我找你,这事儿双赢。”
“什么事嘛你快说。”
“说来话长……”莱尼又点了一根烟。
彭原刚想骂莱尼、骂为什么要讲超长待机的故事,为什么抽烟。
莱尼又说:“我有个表哥叫克劳斯,1998年去世了。”
彭原本来想骂人,听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克劳斯是我们这一辈最好的,他是工程师出身,参与了西德很多的军工设计。柏林墙倒塌之后,克劳斯继承了家族的经营,以及「骑士」身份。”
九十年代就能送外卖了啊?彭原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但憋住了没说。丁景仪短暂地离开了,那股阴阳怪气却留在彭原身上。
莱尼在隔热垫上弹弹烟灰:“你就不问’骑士’是干嘛的吗?”
彭原夹了块白菜叶:“那我就问问,骑士是干啥的?”
莱尼这才继续说:“骑士是代表克莱斯特家族和奥林・瓦伦廷对话的代理人。”
彭原挠挠头:“是翻译吗?景仪被召唤来之前好像不会艾洛温大陆之外的语言。”
莱尼满脸不乐意:“说了,代理人,和翻译不一样。”
彭原「哦」了一声。
“相应的……”莱尼清清嗓子,“骑士也是家族中从瓦伦廷那里获利最多的人,是个值得争夺的身份。克劳斯也因此遭到杀害。”
说到这里,莱尼的声音低了下去。
彭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听起来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再深的感情也总归淡化了,他不理解,就像他现在完全不思念扔他跑路的爸妈。他就只好双手合十:“节哀顺变。”
“这么回事……”莱尼把白酒泡饭唏哩呼噜下了肚,“艾洛温的皇帝们一直在寻找奥林的棺材,想把他葬回皇陵里。”
我男朋友是个香饽饽,彭原想着,什么都没说。
“还真让他们找到我家来了……”莱尼凑到彭原脸前。
彭原笑了笑,躲开扑鼻的酒气:“那你家还真不够隐蔽。”
“二十多年前,尤瑞尔的魔法师夺走了黄金棺材,克劳斯率领家族拼命把它夺了回来……”
莱尼转转手指,“我是说,从外太空。克劳斯带着马克斯追上了骑着魔龙的魔法师,魔法师眼看着就要到迷雾之星上了,没想到马克斯把魔龙杀了,魔法师只能下一泡流星雨,顺带把黄金棺材撇了,这才保住小命。
黄金棺材在宇宙坠落,被乱七八糟的小行星撞得支离破碎,最后落到了加拿大。
疲惫的克劳斯风尘仆仆地找到了它,找到的时候棺材只剩七层了,克劳斯刚把它带回家就被杀害了。”
“被谁?”彭原下意识地问。
莱尼没有回答,只是摆摆手指:“我说过,骑士是值得家族争夺的身份。骑士可以驱使奥林留在地上的魔偶、享用他魔法能力的成果。”
“那你还想弄死我男朋友……”彭原对着莱尼扇了一耳光,“真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别介……”莱尼侧脸一躲,“所以你一说「水分子」,我就有个大胆的想法,我想克劳斯也许在迷雾之星上。”
彭原作势要打第二下,但这个逻辑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关联性来:“你怎么想的?”
莱尼又点根烟,凑上前来:“我也是差点当上骑士的人,之前也做了预习。你还记得’神灵的行政权力’这个概念吗?”
彭原点点头,艾洛温的神职中,诸神的权能是明确划分的,但仍有重合的范围。
在重合范围之中,命运神是唯一的裁定者。如果一位神放弃了神的身份,其权能也交由命运神掌管。
彭原好像明白了什么:“我没法进入迷雾之星,是因为大气的阻隔。显然,那是空间权能可以做到的阻隔。”
莱尼点点头:“正是如此,命运接管了你的时空权能。”
彭原有种尴尬感,好比曹雪芹发现兰陵笑笑生续写红楼梦,后四十回写得像金瓶梅似的焦黄焦黄,却还比前八十回卖得好。
莱尼又说:“诸神也要依照基本法,你离开了艾洛温,艾洛温的死神也死了,这么一琢磨,是该命运统管你们的权能。时空权能加上死亡权能,她完全可以挑选这个世界的死者到艾洛温。”
彭原腿上一抽:“好有道理。”
彭原一听就明白了,四百公里的距离意味着迷雾之星离地面并不远,半个省的距离;
信号是可以追溯的意味着,迷雾之星上很可能有共通的信号处理系统。搞不好那上面还能用手机。
彭原一拍大腿,满脑子都是身着中世纪华服,手里却拿着触屏手机发微信的恶魔贵族,活像大型漫展现场。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毕竟让魔法生物发展出科技技能,只靠一千年是做不到的……”
彭原拿起勺子又给自己盛了碗饭,“从这个世界招人过去才行……他们连皇帝都是招的。”
“命运弄人……”莱尼笑了,从彭原手里抢走勺子,转眼间米饭见了底。
彭原看看电饭锅:“老铁,吃这么多碳水,胖起来你那盔甲好穿不上了。”
话一出口,彭原突然想起来丁景仪到家至今都还没胖过就被捉去了。不由悲从中来,鼻子又是一酸。
“碳水算什么……”莱尼翘起腿,转过脸当没看见,“你要上去找对象,我要上去找表哥。你进不去,我能进去。有信号,我上去,你给我远程支援,怎么样?”
彭原握拳:“行。”
莱尼递上二维码:“加个微信。”
彭原扫了莱尼的码,发现莱尼的微信头像是个毛绒狼,心里不由骂了句:“有毒”。
140、第 140 章
彭原开个传送门送走莱尼和直升机。回到出租屋里的时候,他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仿佛他的人生开始之前、宇宙的初生之时,一切都是这样的。
彭原躺回沙发,打开小破站应用,看着华主播的直播剪辑,随便划划就到了他们匹到的那场比赛,高光正是最后一波团战,华主播的吕布越塔跳大开到对面三个人,紧接着一波秒换三装的手速操作,名刀复活甲全部用过之后还被孙膑抬了一波血,又打出了闪现1技能。弹幕纷纷「孙膑:莫伤我儿」。
“牛逼。”
彭原自言自语一句,也不知道说主播还是他自己。说完,彭原又苦笑起来,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笑容一定像某个暂时不在这房间里的人。
他抹了抹眼睛,打下弹幕:“在现场,我就是那个马超。”
小小的心愿就这么实现了,但像丢失了什么。
打完弹幕,彭原又憋不住,「啊啊嗷嗷」地哭起来。哭有什么用呢,彭原吸着鼻涕,给姥爷留言:“我把小朋友搞丢了。”
姥爷很快回复,彭原点开一听,却是错落有致的喵喵声:“你说什么呢?”
彭原「嗯」一声,问:“嘿嘿嘿,你怎么在用姥爷的手机?”
又是一串喵喵:“你说什么,我只是个小猫咪,不识字呀。”
彭原这才破涕为笑,回了语音:“哈哈哈,文化沙漠丈育猫,成精了!你怎么在用姥爷的手机?”
“哼哼,你姥爷的开机指纹可是我的猫爪……”嘿嘿嘿得意地回了语音。
彭原问:“姥爷干嘛去了?”
嘿嘿嘿:“刚去给我煮鸡胸肉呢。”
彭原听了,心想姥爷这会在伺候猫,一时半会也不能回他了,就撤回消息,刚想关手机,嘿嘿嘿又发来了消息:
“你和丁丁哥干嘛呢?”
彭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吭哧半天才打了三个字:“没什么。”
嘿嘿嘿又发了段语音:“你说什么?”
脑子里的离愁别虚又上来了,彭原扔下手机,披上丁景仪给他做的西装,捧起平板,打开超长的召唤预案文档读了起来。
好像这么做,他就能离丁景仪更近一些似的。他想起这辈子第一次使用召唤魔法成功的情形,那时丁景仪穿着裹尸布出现在他面前,一本正经;
那时他们还想起没上辈子的渊源,有如新结识的情人那般小心翼翼地相处、严谨地讨论考古和魔法,重新体味活着的快乐;
那时他们吃瘪,大事小情都是背运又快乐。想到这些,彭原觉得过去的生命和爱情又循环上升了一圈,有如蜿蜒的藤蔓,努力向时空星河和永久文明的天花板探去。
然而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虽然数百万字的文档陪彭原过了一个昼夜,但第二天彭原抬起头的时候,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时钟指向二月十日大年初六的早上八点,但丁景仪还不在这个房间里,那个穿过生死和岁月来疼爱他的男朋友被抓回老家当皇帝了。
想到这,彭原抱着平板电脑「哈哈」仰天爆笑起来,又「啊啊」地嚎哭出声。
紧接着彭原抓起手机,要打莱尼的电话,他要赶紧想办法把莱尼搞进艾洛温,莱尼找到表哥,再帮彭原把丁景仪这个吃瘪王从皇位上拉下马、拽回家吃饭!
彭原从通讯录里翻出莱尼的头像,刚要电话打过去,窗台上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彭原抬头望去,一对大大的金色眼睛瞪着他,伴随着咕咕的鸣叫和啪啦啪啦的拍窗声。
彭原揣起手机:“好家伙,咱考研面试也没去霍格沃茨啊?”
窗外的棕色猫头鹰叼着一封信,用喙敲了敲玻璃。猫头鹰是艾洛温的神鸟,突如其来一只还带着信,彭原心里的念想就像那一百只猫拉的猫车一样着陆奔跑。
他开了窗,猫头鹰就扑棱扑棱翅膀,落在写字台上,有模有样地踱起步来。
彭原伸手摸向猫头鹰的脑袋,猫头鹰一扭躲开了。
彭原讪讪缩回手:“挺有牌面啊,还不给摸。”
猫头鹰瞪他一眼:“憋摸,国二,牢底坐穿知道不?”
“啊……”彭原愣住了,“本地人啊?”
猫头鹰一甩脑袋,把信平平整整地放到写字台上:“可憋臭美了你,都在这给你送信了,咱害能是外国人儿?”
彭原也无奈了,想想自己,看着是个外国人,但身份证也不是。
他拿起信,看到信封上血红的逆时针火环火漆章,脑内一阵晕眩。
他忙不迭地翻出拆信刀,那拆信刀是丁景仪用鳞片的边角余料做的,平时躺在抽屉里派不上用场,现在却被精准地抓出来粉墨登场,像极了丁景仪本人。
猫头鹰踩住信:“别急着拆,验明正身的!你叫彭原是吧,这国际件哈,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彭原忙不迭地抓出钱包,从斑驳脱落的夹层里摸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猫头鹰乜了一眼,抬起翅膀,掉下来一张登记表:“搁介签个字。这几天人没法出门,信都得我送。”
彭原没听懂猫头鹰这话是什么意思,猫头鹰看他发呆,就扔来一支水笔。
彭原这才颤颤巍巍地拿起笔,打开笔帽,手法堪比食堂打饭阿姨。好像这个名字有着世界的重量。
好不容易签完字了,彭原把水笔还给猫头鹰,问:“大哥吃点喝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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