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猫头鹰摇摇头：“害得送下一家呢，没空在这搁你这白呼。”
说完，猫头鹰顺着窗户缝就往外钻。
“哎，别！”彭原追了上去，“还没出正月，空手走不吉利！”
猫头鹰白了他一眼：“我手搁哪？我哪有手？”
彭原硬往猫头鹰的翅膀里塞了块巧克力，猫头鹰执拗不过，也就收下，噗噜噜地飞走，只在阳台上留下半根羽毛。
彭原捡起羽毛，扔进垃圾桶，这才擦擦手，用拆信刀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信封里有一张莎草纸信纸和另两个信封。
“套娃啊。”
彭原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却郑重而不失颤抖地打开信、在桌上展平，好像这样就能复原写信人的某些部分似的。做完这些，彭原才读了起来。
141、第 141 章
信的内容是以标准的简体中文写成的，堪称迷雾大陆无法破解的天然密码。
“亲爱的阿原：“我本来想写一封长信，长到什么地步？曾经有过一段年代，没有网络，就连时空神都没有，那个时候送一封信需要很久很久。
寄信的人要长久地酝酿、迅速写就信件，再急匆匆地找到邮差，把信送出去。
收信的人要经过漫长的等待和仪式般的迎接才能得到信，一封信足够读一生。大概就是这么长的信。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过了一生。彭原读到这，两眼一糊、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短短几天没见丁景仪，他也觉得又像过了一辈子。
如果信纸上没有隔离水火的魔法，他的阅读就到此为止了。
彭原擦擦眼睛，小心翼翼地往下卷卷信纸。字很大，段落间的空白也多，一封信就长长的。
“你看到这封信时，艾洛温已经发生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并非时间流逝带来的自然结果，而是从你我分离的时刻开始，为了纠正错乱，众神不得不调整了时间，以获取喘息的机会。
然而时间自有其规则，被强行拉长的时间好比火锅店里表演师傅手上的手擀面，本来好好的，舞着舞着，一家伙砸到客人身上，把客人整得灰头土脸。
彭原「哈哈」狂笑起来，仿佛丁景仪能听见他的话似的：“你爷爷的，有皇上这么写信的？”
他又读了下去，信里写道：“简而言之，众神是火锅店师傅，艾洛温国民是客人，我则是滑跪的大堂经理。艾洛温变成了尴尬癌疫区、生长段子手的肥沃土壤。
彭原脱口而出：“你再倒霉还能多倒霉呢，又不是第一天尝到瘪的滋味。”
信纸上空白的地方显现出字迹，隐匿的魔法主动应答他：“所谓的瘪也不一定是彻底的倒霉，而是大满足下小小的不满足。”
“嗯……”彭原觉得整个人突然放松了下来，他自言自语起来：“不过你回了老家，总归还有点好事在里面，可以去探望亲人。”
恶魔的寿命有千年之限，如果他们想继续活着，也会用魔法延寿。所以丁景仪这时回到艾洛温，还有可能见到他的亲属。
先前的一句话消失了，纸上如同打字机直播一样显示出更多的话语：“我见到了曼德刻利特，现在他已经是个优秀的建筑师了。南国和北国所有的艺术馆和美术馆都是他建造的。他结婚、被绿、绿别人、离婚、续弦、丧偶，度过了完整的一生。”
彭原看了，心里却盘算起来怎么让莱尼给五十号王子捎红包，毕竟男朋友的侄子也是他的侄子，得关怀一下。
他也就没太在意南国和北国是怎么回事，更不觉得侄子的经历似乎充满了过度成熟的气息、而过度成熟是不值得宠爱的。
纸上又冒出一行字：“但是因为临危受命的特殊性，这孩子好像突然变成了我的私生饭。”
彭原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啥私生饭？大侄子当年问你要宝贝你不给，他还攮过你一刀，忘了？这可比私生饭恶劣一万倍。”
纸上清晰地显示出更多文字：“总之我回到南国之后，直接住进了玫瑰堡皇宫。任何贵族来拜访都需要经过严格审查，曼德刻利特也不再作业，就在皇宫外面的酒店住下了，趁我外出时，突然跑来要见我。大概持续了一年。”
彭原咂咂嘴：好家伙，比起谋杀，这些行为竟然真的很私生饭。
“于是我想了个办法让他脱粉。他就脱粉了，现在茶不思饭不想，也不工作，千年前我留给他的财产都被他花光了，我只好派人偷偷给他些生活费。”
彭原脱口而出：“艾洛温的约翰･列侬老铁，你到底干啥了能让人家脱粉还遭到这样的精神打击啊？”
信感应到了彭原的疑问：“我在宫廷花园里拉野屎，故意让他碰见。”
“哈？咳咳咳——”
彭原差点背过气去。丁景仪本来讲究得很，在卫生间干什么都要把彭原赶走，这下竟然变成脑洞清奇的野屎皇帝，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五十号王子看了就跑，绝对是常规的艺术家，分得清屎和饭。
要是赶上狂热脑残粉，定会把那坨野屎捡回去供奉起来，指不定还分装几瓶，拿到粉圈黑市高价卖掉。
信的下一段写道：“当然，在野屎事件发生之前，我让曼德刻利特赠与你《玫瑰王朝建筑史》的独家翻译权，书面文件随信附上。”
彭原打开一个封面有玫瑰缠绕着双剑纹样的小信封，信封里是一张正式的文书，如同打印般刀削斧凿的字迹：
“感谢皇帝陛下的垂青，兹此，将吾之所有著作的翻译权授予遥远国度的渺小人类彭原、并不收取任何利润。愿远方的小人物有一份好生计！曼德刻利特･瓦伦廷。”
签名处有两个红色手印，一个深得透过了纸背，像是谋杀现场留下的。另一个形状规整、颜色浅淡。
——莫不是丁景仪摁着他侄子摁的手印吧？
彭原想着，不敢说话。他回到信的正文，上面写道：“看见附件没，我拉屎之前还想着你的大事呢。”
彭原哭笑不得。
信的下一段又回到了现实。
“因为时间的加速，艾洛温进入了比战争更糟糕的境地。国家分裂、民族无法融合，整片大陆都在相互撕逼。
有的想到天上去，有的想到地上来。我老哥打仗打没了，现在给我这个皇位，我一天要忙25个小时，头都要裂了！大正月的在家里看春晚重播都比当皇上强！”
彭原满脸尴尬：“看春晚只是催婚，当皇上加班可是催命啊！”
信精确地感应到了彭原的脑电波：“别提了，还有八百个老妹儿在皇宫门口排队等着我生水猴子呢！”
彭原急了：“你可不能把我绿了！”
信的正文也进入了尾声：“不想被绿就快来帮我擦屁股，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吃瘪。随信附上通关文书，好好集邮，哈哈哈。”
署名是「爱你的吃瘪水獭」。
“你这哪是吃瘪……”彭原对着信纸弹了一指头，仿佛那张纸就是丁景仪本人似的，“都快没命了！”
随后，彭原把莎草信纸卷起来，缠上一根麻绳，亲了一口信，说：“还擦屁股，还不能一个人倒霉。这景仪，就吃瘪的时候能想起我啊？”
话虽这么说，彭原还是打开抽屉，郑重其事地把信放到抽屉最里面的马口铁盒里。
马口铁盒是彭原之前给礼品店老板做直播收到的礼品，盒子长长的，足够放下一枝玫瑰花。
彭原一直舍不得用，挂闲置又卖不出去。丁景仪来了又走了之后，一切废品、派不上用场的闲置好像或多或少都派上了些用场。
就算丁景仪不在这里，小小的物件也能让彭原回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彭原抱住铁盒，轻声说：“我这就去找你。”
说完，他摸出手机，跳过一大堆未读消息，直接点开毛绒狼头像：“收拾好没有，出发了啊。”
142、第 142 章
莱尼的答复干脆利落：“没好。”
彭原的脑壳疼了起来：“啊，那得啥时候整好了出发？”
莱尼发了个定位，彭原点了进去：北京积水潭医院。是个三甲医院。
彭原下意识地问：“你怎么了啊？”
莱尼回答：“办离婚。”
“成了吗？”
“没。”
彭原心想这莱尼是离婚冷静期被戴维斯揍进医院了？
但仔细一想，他很难判断。对他而言，戴维斯大概是一团迷雾，在他身边出现过，又看不见全貌。
彭原问：“你咋在医院办离婚呢？”
莱尼回答得很快：“我对象上了年纪，疑神疑鬼的。他有点骨头上的小毛病，嫌美国医院治病不痛快。”
“治病哪有痛快的？”
“性价比不高，性价比不高！他就让我给他找医院。这医院我住过，便宜。就算全自费也是在美国花医疗费的零头。”
彭原一听，心里直呼好家伙，北京三甲医院的普通门诊挂号费比G市的专家诊都贵，何况住院费，姥爷在G市的二甲医院内科住个院，就算有医保还得几个姨出钱。
戴维斯那住个骨科，起码得翻个十倍。就这开销，莱尼还喊零头！
何况都陪住院，这哪是要离婚，这分明是住院陪床增进感情，彭原就说：“你俩是薅社会主义羊毛来？我的事还办不办？”
“办啊，办……”莱尼回了语音，背景是嘈杂的医院声，陪护床吱吱呀呀地展开，护士公式化又不失温柔地招呼着挂盐水，“等他出院啊。”
彭原一愣：“你这是普通病房吧？”
“是啊。”
“戴总这么有牌面的人，咋不住特需？”
莱尼不耐烦了：“都说了性价比不高，这会儿医院骨科病房都没人，普通病房够用。”
彭原心说现在马上元宵节了，医院再晚初八也开门诊了，三甲医院还愁没人住院？
却也懒得问，他想得更多的是：人家里有病号呢，还跋山涉水跨国治病，也是艰难。
莱尼又说：“不过这会儿出院还没个准数。我们刚拍完片子就被困在这了，一时半会出不了。”
彭原回：“行吧，不用你了，我自己想办法去。”
莱尼接连发了几串三十秒长的语音，彭原也没有看的心思，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就出了门。
北国的春节漫天大雪，冷风在林立的楼群间乱跑，给路人全天候的寒冷照顾，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随时会变成冰雕。
彭原的思绪也差点随之冻结。他慢悠悠地走着，想着下一步怎么办。
情感说不要蛮干，理智告诉他，就是干，干破那梦一样的大气层，到达梦的国度艾洛温，去找到他的男朋友，去挖土，去做一切能做的事。
“啊啊啊嗷嗷嗷——”
彭原咆哮起来，好像这么傻乎乎地大喊，就能让一切回到最好的时候似的。
回答他的只有冷风的呼啸，他的胸口和肚腹咕噜噜起来，其中有暖意相互流动，是神灵之心和恶魔核心活动起来抵御寒冷。
上次中了莱尼一枪之后，恶魔核心就没再活动了，像是被一次死亡彻底耗尽了所有的力量。
然而得到这一半的神灵之心，却把沉寂已久的恶魔核心盘活了。他的心也随之活络起来。
——肚子却更饿。
彭原抱紧手臂，贴着马路牙子往姥爷家的方向走。说到饿，他就想去姥爷那蹭饭，顺便看看嘿嘿嘿。
虽然时值明晃晃的上午，但马路上没有一个人。像是整个世界被清扫过、时值诺亚从方舟上下来的空窗期。
彭原继续走着，想他男朋友在一个没有降噪耳机没有味精没有奶茶的魔法国家会不会寝食难安，想家中阳台上堆积没做完的树脂模型，想春节之后约的家教课。
这些念想陪着他走到姥爷住的小区门口，直到一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志愿者拦住了他：
“小伙，你没戴口罩就出门了？”
彭原这才如梦初醒，他意识到自己从梦幻的时空回落到2020年正月，他的男朋友被捉回魔法国家艾洛温当皇帝，而一个世界级的灾难刚刚在现实之中开始。
彭原捂住口鼻，对志愿者说：“啊，对不起，我这就走。”
说完，他凭空画了一个椭圆，椭圆是青色的边缘，内部透出海底般的黑色光芒，这是一个传送门。
彭原迈了一条腿进去，回头扶扶帽子，对瞠目结舌的志愿者说：“打扰了。”
彭原着陆回家，看了半天新闻、微博和朋友圈，知道他离开的这会，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他摸了袋方便面，看看保质期，方便面过期三天，以前家里这些吃食都是彭原打理，这次出门实在太久，甚至撞上天灾都没来得及准备。命运就是如此，突如其来，从不给准备时间。
彭原把方便面下锅，打个蛋，又在另一个灶上放好摩卡壶，煮起咖啡。
方便面和咖啡的香味充满房间。他吃光了面，饮尽咖啡，就回到艾洛温的大气层上。
大气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可爱的蓝色。彭原撸起袖子，对准大气锤了下去，一拳、两拳、三拳，每一拳都有如流星闪电，带起各式各样的幻影。
如果他身边有观众，这场面必定是美妙壮烈的电影或歌剧。
彭原锤着锤着，手机的时钟就过了一天。而大气依然纹丝不动，命运神说话算数，不给进就是不给进。
原来挑战命运是这么一回事啊，和殴打空气一个性质，拼上老命，就是没人搭理你。
彭原擦擦额头上的汗，他离艾洛温很近，近到他的手机还有信号。他看看莱尼的定位，发条消息：
“你和戴总还在医院吗？”
莱尼应该是没事，回得很快：“在，现在也出不去，天天吃病号饭，嘴里都淡出鸟了。”
彭原也顾不得莱尼优美的中国话，只说：“病房病床号发给我，我带你出去。但是有个条件。”
“得了您呐，我继续吃病号饭去。”
98/135 首页 上一页 96 97 98 99 100 10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