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那只猪是你,我怎么舍得吃掉?”
“要你是我养的猪,上了两百斤你就完了。”
二人闹成一团,就差没掉下去,林驿桥及时阻止了席雨眠:“再闹该掉下去了!”
“我觉得这里跳下去可能也没事。”一楼就好像吊脚楼的感觉,大概只有两米高,站着的时候觉得挺高,坐下来腿垂在下面,觉得也不怎么高了。
“跳下去和掉下去不是一回事。”
月亮渐渐高了,远了,席雨眠靠在林驿桥身上,又安静地看了会儿月亮,说:“我觉得咱俩上辈子可能不认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上辈子要是认识了,缘分不就尽了吗?这辈子还能认识,说明上辈子就算认识了,交情大概也不怎么好。”
“你还真信有上辈子吗?”
“随便说说。你信吗?”
林驿桥忽然想起昨晚闪现在脑中的那张脸,他说:“不,我不信。”
“对嘛,没有上辈子多好。有的话说不定我真是你养的狗,你真是我养的猪,想想多可笑。”
那可能还是好的,起码一起活过一段时间。
林驿桥在心里说。
林驿桥把脑中不愉快的图像驱赶。眼见夜深了,就对席雨眠说:“该睡了吧?”
“睡!”
林驿桥把雄黄洒在门口和窗口,用草席铺好那张床,把被子和枕头放了上去。床很小,大概只有一米二的宽度。席雨眠往上面一躺,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了。
“来呀。”席雨眠笑着张开手臂。
门对着南方开,此时月光穿门而入,屋子里不算很暗,林驿桥把煤油灯放在桌上,把门关了,再把灯熄灭,屋子里就完全黑了。侧面的小窗边是一棵大树,并没有什么光线进来。
黑暗让林驿桥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仿佛他早已孤身一人置身于这样的黑暗中千万年,宇宙的星光、满堂的月色、徐来的清风、残夏的虫鸣,不过是他自我的延伸——他能感觉到,他也仅能感觉到他自己,那么其他的一切呢?这是他的宇宙,还是宇宙间的他?
那么席雨眠呢?林驿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直到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林驿桥,你在哪儿?”
“我在这里。”
那一瞬间的孤寂被他的声音击穿,灰飞烟灭。林驿桥往席雨眠的方向靠近,席雨眠从床上爬起来,在黑暗中跨出了一步,伸出手抓住了林驿桥的胳膊。
“你刚才怎么不说话?”席雨眠把林驿桥抱在了怀里,感受他的体温。
“你也没说话。”
“我还以为……”
他们俩躺在床上,林驿桥枕着席雨眠的手臂,盖在一床被子下。
“你以为我走了?”
“嗯。”
“我怎么能走了,飞出去吗?”
“那可不好说。”
“我又没长翅膀。”
“谁知道呢!有的人,想长翅膀就长翅膀。”
“你说的是鸟人?”
席雨眠笑得打滚:“想不到林驿桥还说粗话。”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林驿桥忽然问席雨眠:“你是不是挺多朋友的?”
“还行吧。”
“那你去朋友家里住过吗?”
“当然了。”
林驿桥不说话了,看来和朋友躺在床上聊天,席雨眠不是第一次了。
“初中的时候,我们有几个人是一伙玩的,关系挺好,经常几个人一起去一个同学家住,他家很宽敞。我们就打牌,自己煮东西吃,然后打地铺睡觉。”
“所有人都一起睡吗?”
“是啊,我们四五个人睡地上,别提多可怕了,那些家伙睡起来满地打滚,我好几次半夜被踢醒。”
“真羡慕你啊。”
“羡慕什么?”
“羡慕你有那么多朋友。”
“那有什么可羡慕的,我还羡慕你不用怎么读书就能考那么好呢。”
林驿桥想,席雨眠经常对他搂搂抱抱的,可能和其他好朋友也是这样吧。也许好朋友之间本来就很多肢体接触,只是他从没交过那么亲密的朋友,不知道罢了。
“林驿桥。”
“嗯?”
“你没去别的朋友家住过?”
“没有。”
“以前都没交什么好朋友吗?”
“也不算没有,初中时有几个关系还可以的,但是他们现在都去打工了,很久都没联系了。”
“初中的时候真好,高中和初中完全不一样了。上了高中,大家都拼命读书,感觉都谈不上什么交情。”
“是吗?”
“我高一一整年都没交到一个好朋友,最多是比较熟罢了。”
林驿桥不说话了。席雨眠放在他脖子下的手忽然一卷,把他往怀里带,又搂紧他的腰:“除了你。”
“你别老动手动脚的。”林驿桥推着他,“你以前朋友都受得了你吗?”
“我又没对他们动手动脚。”
林驿桥一愣,席雨眠也一愣。
“啊,我是说,那会儿一群人一起玩,大家一起动手动脚,没有受不受得了的问题。”
席雨眠和林驿桥聊了许久,大概是到了林驿桥睡觉的点,他就那么睡着了。
什么都能说,说什么都觉得好玩,就想和他说话——可是未必会一直这样吧。席雨眠想起自己过去也有朋友,分开一段时间以后大家都变了,再见面时也很难无话不说。
人和人之间,大约只能重合上一段时间,又各自沿着不同轨迹走下去。他和林驿桥也迟早会接触不同的人,被时间和周围的人与事推着往不同方向改变。
也不知道到那个时候想起这段时间会是什么感受?
第18章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暑假的最后几天,林驿桥和席雨眠都住在宿舍里,林驿桥给席雨眠当家教,席雨眠管伙食。那几天高一新生在学校操场上军训,变成高二学生的他们听到口号声,想起去年高一刚入学军训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席雨眠已经知道林驿桥了,入学演讲是在军训前举行的。席雨眠问林驿桥军训时他对自己有没有印象,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你军训时就知道我了?”
“你是全年级最高呀,你长得那么显眼,想不认识都难。”
“怎么个显眼法?”
林驿桥看了看席雨眠的脸,说:“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长得很……很漂亮吗?”
林驿桥看着席雨眠说完“漂亮”两个字,席雨眠的脸竟然一下子红了。
“哈哈。”席雨眠转个身尴尬地笑着,愣是什么话都没接上。
林驿桥眼见着席雨眠的脸红到耳根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从来没有当面夸过别人长相,他一直觉得夸奖别人的相貌十分唐突,好像这个人身上没什么其他优点似的。
看席雨眠的反应,好像真的没什么人当面夸过他的长相。
席雨眠笑完了,转回头,盯着林驿桥,说:“我长得可没你漂亮。”
林驿桥的脸发烫起来,他拿起扇子扇了扇风,说:“那你眼睛得去治治。”
席雨眠就那么笑着看着林驿桥。林驿桥忍不住用扇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指着练习册上的一道题说:“说好话也没用,这题你也逃不过。”
高一的数学练习册,席雨眠几乎都是瞎写的。他这样的学习态度,难怪每天都被担任班主任的数学老师批评了。林驿桥做他家教以后,才发现这家伙真的整个高一什么都没学。
其实他认真学起来,速度还挺快,根本就不是脑子的问题。
做完那道题,席雨眠问林驿桥:“你除了觉得我长得显眼外,还有没有觉得其他人显眼?”
“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知道。比如你会不会觉得哪个女孩子长得漂亮?”
“女孩子还有漂亮不漂亮的区别吗?都挺漂亮的。”林驿桥回答道。
席雨眠听了这个回答,有点不高兴了,敢情林驿桥口中的长得显眼,就是和所有女孩一个待遇?
“你不能区分女孩子哪个更好看点?”
林驿桥抬头看席雨眠,淡淡地说:“怎么?你有喜欢的女孩啦?”
席雨眠一时语塞,不知对话怎么滑到这个方向了。
“有喜欢的女孩可以告诉我,不过我也帮不上忙就是了。”林驿桥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帮席雨眠批改作业。
“喜欢的女孩”这个词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按理来说,男孩之间讨论这个话题也没什么,席雨眠和过去的朋友也都讨论过这个话题。但是他不太喜欢这个话题,因为从小到大,他确实没有过什么“喜欢的女孩”。他不仅不明白女孩的想法,还经常会嫌她们烦。
而现在,他发现他听到林驿桥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有点不愉快。
“怎么可能有。”席雨眠说了这么一句。
林驿桥嘴动了动,最后也没说什么。
“你呢?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席雨眠装作不经意地问他。
林驿桥看了看席雨眠,说:“我跟女生都不太熟,谈何喜欢?”
“要熟了才能喜欢吗?我看他们追的女孩也不是自己很熟的呀!”席雨眠对这个说法有点疑惑。
“那是为什么喜欢?只喜欢样子吗?”林驿桥也糊涂了。
“难道不是看见谁长得漂亮,就去追谁?”席雨眠从自己初中的朋友和高一时期的男同学的行为推论。
“那怎么区别这个漂亮和那个漂亮的人?”
“好像并没有区别。”大部分男生都是一个追不到了,就转头追另一个。
林驿桥对席雨眠的说法深深疑惑了:“你也这样吗?”
“我没追过女孩。”
席雨眠这句话,让刚才心里就开始有点不舒服的林驿桥舒服了点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和席雨眠谈论这个话题。
“你呢?”
林驿桥又看了一眼席雨眠,发现他问是问了,整个人却有点不太自在。
“我哪有空干这种闲事?”林驿桥说,“我还得学习,要运动,还要……还要和朋友一起玩。”
席雨眠笑了,说:“你的时间真宝贵。”
“谈恋爱就交不到朋友了。”林驿桥回想起自己初中那些个谈恋爱的同学,几乎都没有和同性朋友往来的时间了,有的甚至初中毕业就结婚了——领不了证,却早早摆酒,在农村,摆了酒就等于结婚了。
林驿桥想到那个已经生孩子的女同学,就感觉她和自己已经不是一辈人了。他不想要那种生活方式,重复祖辈的,一点改变都没有的生活。
可能正是因为以前同学的生活现状给他很大的冲击,他才暗自下了决心,在立业前他不会成家。
所以他觉得和女生在一起或者谈恋爱什么的,对他而言都是很远很远的将来的规划,现在根本不需要考虑。
再说了,人可以留给自己好朋友的时间,不就是谈恋爱之前吗?假如他或者席雨眠中间任何谁谈恋爱了,他们的关系肯定要淡了。
林驿桥想,假如席雨眠谈了个女朋友,他一定会慢慢疏远自己的。也许不用席雨眠来疏远他,他会先和席雨眠保持距离。说不定根本不需要相互疏远,他们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亲密了。
林驿桥这才惊觉,他和席雨眠的关系已经靠近到会影响对方谈恋爱了。他的其他室友即使谈恋爱,对室友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太大影响。
杂罗在立秋以后,会有一段时间依然比较热,只是早晚开始有些凉快。大概到十月份之后,气温会变得更低,就需要穿秋冬校服了。
九月开学以后,林驿桥和席雨眠都变得忙碌起来。数学联赛省赛的复赛在九月中旬举行,数学集训班的五个男生每天下午第二节 课上完就要去实验楼继续上奥数课。三四节课本来是课外活动时间,不少学生会选择去操场上运动,但准备参加理科联赛的学生都得上课。席雨眠则是开始准备参加新一学年的市内篮球联赛,训练时间也是下午三四节课。
食堂的晚餐时间是第四节 课,过了六点钟,食堂就关门了。按林驿桥的作息,他都没时间去食堂吃饭。席雨眠每天都在训练间歇休息时跑到食堂打两份饭带回篮球场,等到训练结束了以后就把饭带到实验楼的教室门口,等林驿桥下课后,二人就在实验楼的教室里把晚餐吃了。
周老师知道林驿桥是住宿生,晚上还要上自习,就由得他俩在实验教室里吃饭,甚至把钥匙交给林驿桥保管,好让他安心吃饭以后把门锁上。
时间特别赶,他们吃完饭洗完碗以后,就要匆忙跑去一号教学楼上晚自习。
开学没几天,高一年级新入学的几个女孩就发现了席雨眠的活动规律,不仅每天在篮球场边上围观他打球,甚至跟到实验楼三楼。席雨眠在教室外等林驿桥的时候,她们就躲在走廊后面窃窃私语,等到席雨眠进了教室和林驿桥一起吃饭的时候,那几个女孩会频繁地从教室门口窗口经过。
次数多了以后,林驿桥都发现不对劲了。
“席雨眠,门口那几个高一的女孩子怎么每天都来?高一的不都还没有理科联赛吗?”
席雨眠知道那几个女孩是跟着他和林驿桥的,他也感觉有点头疼。
“她们是篮球队的球迷。”席雨眠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说。
林驿桥笑了笑,说:“是篮球队的球迷还是你的球迷?”
席雨眠被他笑得有点不爽,就说:“里面还有两个,才不是我们的球迷,是你的……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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