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驿桥把煤油灯放在桌面上,灯下的席雨眠一个人占据了差不多整张床,睡得非常熟。林驿桥凑近席雨眠的脸,灯光昏暗,他能感觉到席雨眠的整张脸都红得发烫,浓密的睫毛覆盖在紧闭的双眼上,呼出来的气都是带着浓重酒味的。
“你可太不能喝酒了。”林驿桥小声对席雨眠说,说完后情不自禁摸了摸他的脸。
瘦削的、惨白的、紧闭着双眼的一张脸忽然浮现在他脑海当中,重合在当下席雨眠的面部上,令林驿桥的心脏像被锤击似的喘不过气来。
他举起煤油灯,看到的还是眼前的席雨眠,平静的、红润而健康的睡颜。
林驿桥失魂似的放下了煤油灯。他的脑中怎么会出现那么怪的画面?
他把席雨眠的身体摆好时,总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明明是柔软的、有温度的身体,他的手却在颤抖。
“席雨眠,席雨眠,你醒一下好吗?”林驿桥拍拍席雨眠的脸。
席雨眠哼了一声,很勉强地睁开眼睛:“林驿桥,怎么了?”
“你喝醉了,睡得太……太沉了,我叫你一下。”
席雨眠睁开眼睛的时候,林驿桥安心下来了。
“你叫我,我当然就醒啦。”席雨眠微笑着,伸出手臂,圈住林驿桥的脖子,“林驿桥,林驿桥,你再叫叫我的名字吧。”
林驿桥被他圈着,重心都不稳了,整个人都倒在席雨眠胸前。他要撑起来,席雨眠却紧紧地搂着他,在他脖子旁边说:“林驿桥。”
“你先松开我吧。”胸口贴着胸口,林驿桥感觉和席雨眠贴合的部分都快烧化了,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指尖发麻而冰冷。
“我不可以松开你,林驿桥,我放开你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驿桥感觉脖子边上凉凉的,他摸了摸,是液体。他安静地趴在席雨眠的胸前,席雨眠也安静地抱着他。
他不知道席雨眠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隐约觉得这句话是真的。
席雨眠眼中出来的液体浸湿了林驿桥的头发,好像一世都流不完似的,悲戚的感觉爬上林驿桥的心头,在他的心中钻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无论多少眼泪往里流,似乎都没办法把它填满。
“你再叫叫我的名字好吗?”
“席雨眠。”
“嗯。”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圈在林驿桥身上的手臂渐渐地没有力量了。林驿桥从席雨眠身上爬起来,拿过煤油灯,照着他,他再次熟睡了。林驿桥执拗地观察着他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就那么看着他,直到他都觉得自己病态了。
他只是喝醉了,明天就醒了。林驿桥一边这样对自己说,一边却又告诉自己:以后不可以让他喝酒了。
当天晚上,林驿桥在席雨眠身边躺着,一只手放在席雨眠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他能感觉到席雨眠的心脏沉着有力地跳动着,可是好几次,林驿桥睡过去了,指尖的搏动忽然消失,他就惊醒了。
惊醒那一刻的恐慌,就仿佛某个时刻,他经历过这样的消失一般。
到最后一次,林驿桥终于睡着了,他的手从席雨眠的胸口滑落。睡着了以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梦中是另外一个世界,尽管他一点也记不住,尽管他也不知道梦中到底是不是他自己。
但他知道,他必定没有梦见席雨眠,梦里一定是一个没有席雨眠的世界吧?
第15章
第二天早上,席雨眠跟着林驿桥爬上了他家的后山。后山上有一片橘子林,是林驿桥的父母种的。橘子树长得不太高,也就到席雨眠的胸口左右高度。这个季节橘子树已经开始结果子了,但是还特别的小,又青又硬。
林驿桥告诉席雨眠,再有一个多月,到了中秋节前后,这橘子就会成熟。不过这种品种的橘子就算成熟了也不太黄,果身大部分还是青绿色的,就能吃了。
“到时候是摘了运到城里去卖吗?”
“有人会来收,就看今年果价怎么样了,假如果价太低,就没必要收了,运费都给不起。”
林驿桥告诉席雨眠,有一年果价一斤一两分钱,父母给不起运费,最后果子全都烂了,堕得一地都是。
“那得多心疼啊,养了那么久才成熟的果子。”
“嗯,种果子很辛苦的,尤其是打虫的时候。”
他们站在橘子林外侧,这里是半山腰,往山下看可以看到林厝村,再远一点就是山谷里那片稻田,稻田外是越来越远的群山。
天气还算晴朗,只是天边有些云层聚集。山随着距离变远,颜色逐渐变深,由绿色变为墨绿,最远的山看上去一片黛色,与天边的云模糊了一片。
太阳完全在天上的时候,山里也是热的,此时他们上山了有一会儿,感觉又热又渴,这片橘子林因为树木低矮,都无处乘凉。
“后面有个泉眼,我带你去喝水。”林驿桥用手擦着头上的汗,说。
席雨眠跟着林驿桥穿过这片橘子林,就看到了一处土房子,竟还是两层的,一楼是空的,仿佛吊脚楼那种形制,有一条木梯通上二楼的走廊,走廊一面也是空的,连条栏杆也没有。
“这房子怎么建山坡上?”
“橘子快成熟的时候,我爸妈会住上来看着,免得被人偷了。这是以前看橘子林的人建的房子。”
“这房间是用来住人的呀?”席雨眠指着二楼直接朝向走廊,和楼梯离得很近的那扇房门。
“是啊,现在都没锁呢。”林驿桥带着席雨眠绕过那栋简陋的土房子。他说的泉眼就在房子后面,而且不仅仅是泉眼——从一处泉眼冒出来的水,已经在洼地聚集成一处小水潭了,足有差不多一米二三那么深的水潭。
泉眼在石缝中,林驿桥用手捧着水喝了几口,示意席雨眠也来喝。
席雨眠走到水潭边上,泉眼就在水潭上的石缝里,他踩得太边,喝了一口水后,不知怎么的整个人就滑进水潭里去了。
林驿桥伸手要拉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席雨眠半个身子都栽水里了。
“哇,这水好凉快啊!”席雨眠的衣服和裤子都湿透了。本来热得不行,一下子泡进凉水里,席雨眠忽然就来精神了。
“这水晒不到太阳,总是挺凉快的。”林驿桥笑着在潭边坐下,“你是不是不想起来了?”
“是啊,在这水里游泳实在太舒服了。”席雨眠把上衣脱了。
林驿桥没料到他忽然脱衣服,转眼间他把裤子和鞋子也脱了甩到岸上,就穿着条内裤。
他的身材非常好,胸肌和腹肌都很鲜明,背阔肌宽阔,连手臂的肌肉都很完美,是非常标准的倒三角体型。席雨眠皮肤很白,属于怎么都晒不黑的类型——林驿桥把脸转到一边去。
“林驿桥,你也下来吧,很凉快。”席雨眠用手指头的水弹林驿桥,笑嘻嘻地。
“我……”
林驿桥还想说不了,席雨眠拉住他的手,说:“你不下来我拉你下来了啊。弄湿你我可不管了。”
林驿桥无可奈何,只好脱了衣服和鞋子,准备下去。席雨眠盯着他的短裤,问:“你不脱外裤?”
林驿桥和席雨眠对视了,席雨眠看着林驿桥的脸忽然别到一边,心脏突然地猛跳了两下。他仔细看着林驿桥的脸,耳根和他仅能见到的脸颊都是红的。
席雨眠看着林驿桥的上半身,他的身体肌肉极为匀称,胸肌和腹肌腱划分明。席雨眠不知怎么的,视线落在了他胸前的红点上,因为皮肤过于白皙,他那两点显得非常艳丽。
除了黑暗中的那一次,林驿桥从没在他面前脱过衣服。席雨眠此时大脑一片空白,看着林驿桥脱下了外裤。
修长的腿露在外面,林驿桥的内裤是条灰色的平角内裤,席雨眠以前在阳台上看到过,但他也没想到过这条裤子穿在林驿桥身上是这样的。
林驿桥很快跳到水里,背对着席雨眠。席雨眠感觉喉咙干渴,走到泉眼那儿,又喝了几口水。
短暂的不自在很快就被克制住了,席雨眠觉得可能看到好朋友的身体大概都会这样,毕竟人都会不好意思,何况林驿桥是那么保守的人。
从席雨眠开始泼林驿桥水的时候,二人开始谁也不让谁地斗个你死我活了。他们在小小水潭里掀起大浪,席雨眠实在斗不过林驿桥,最后耍了无赖,冲过去紧紧搂着他,这样林驿桥泼的水,俩人都得受着。
“你放开我啊!”林驿桥笑得快断气了。
“放开你我就死定了!”席雨眠不仅搂着他,还用柔术缠着他。林驿桥被他压制得像个粽子似的。
席雨眠的手放在林驿桥的胸前,林驿桥挣扎的时候,席雨眠的手不小心擦到了他的乳头,席雨眠几乎是瞬间感觉到他的乳头挺立了起来。
席雨眠的那一处贴着林驿桥的臀部,几乎在同时,林驿桥感觉席雨眠的那个地方也挺立了。
席雨眠立刻放开了林驿桥。
被摩擦了乳头和臀部的林驿桥也在下一秒发现自己有了生理反应。
二人背对着对方,席雨眠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又去喝了几口水,林驿桥则爬到岸上,甩了甩水,开始穿衣服。
林驿桥的青春期开始于初中三年级,那年他长高了差不多二十厘米,晚上睡觉骨头都会疼,高一的时候他的身高就稳定在了183厘米,身体也健壮了一些。在高一上半学期,他开始遗精了,但是不太频繁,几个月一次。他也不知道遗精时他在梦里梦到了什么,他听室友讨论过,他们做梦会梦到漂亮的女孩子,有时候是他们偷看的那些黄色//漫画的内容,他还知道室友们会偷偷打飞机,他们开玩笑的时候都会把这些事拿出来说。
青春期的男生,说话不带点黄腔好像都被人瞧不起似的,但林驿桥不需要开这些玩笑,他觉得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不用拿来开玩笑,当然他也对这些事没那么感兴趣,对于性的事情他拎得很清楚,等到出来工作了,结婚了,自然就会有性生活,现在他也没有太强烈的这方面的冲动。
但是这个想法现在有些动摇了。这不是第一次和席雨眠的身体接触中,林驿桥发生反应了。是因为席雨眠多少有些不同,还是因为在青春期,所以和任何人的身体接触都有可能产生这种反应?
可是席雨眠发生了和他一样的反应——那就是天生的,每个人都会有的反应吧?他也许不需要那么介意。
也是,毕竟按室友们形容的,青春期看到猪交配都会有反应,何况和人贴在一起呢?
对他来说,席雨眠是他最重要的朋友,重要到他经常胡思乱想,可能人生在经历第一份真挚的友情时,都会像他这样患得患失吧?他想起昨夜贴在席雨眠胸前,感觉着他心跳的手掌,都觉得自己对席雨眠的在乎已经接近于病态了。
快到中午了,席雨眠和林驿桥穿着湿答答的衣服和裤子回到了村子里。弟弟和妹妹一早和城里回来的三个堂妹去一条溪里玩儿了,这时也湿漉漉地回来了,看到他们俩衣服湿湿的,林嘉敏喊道:“原来桥哥和席哥哥也去玩水了!”
“桥哥去哪里玩水了?我怎么没看见你们呀?”林深绍也嚷嚷着,好像林驿桥背着他们去玩很不应该。
“我们刚才去山上了。”
“那我们下午也要去山上玩!”
“下午我们就不去了,我和席哥要做作业。”
席雨眠没明白林驿桥说的做作业是什么意思。席雨眠看着和弟弟妹妹交谈的林驿桥,他的表情看起来好温柔。
假如,假如林驿桥也一直这样对他说话就好了,他宁可变成一个小孩子。席雨眠情不自禁地羡慕起他的弟弟和妹妹。
二人换好衣服,林驿桥带着席雨眠去劈了些柴火。席雨眠第一次劈柴,感觉还挺新奇,但是劈得多了,不免觉得这样做一餐饭太辛苦了。
席雨眠印象中,他有记忆以来,家里一直在用蜂窝煤炉,去年还换成了煤气炉和电磁炉,做饭非常方便。
中午,林驿桥的妈妈炖了一碗红烧肉,看到林深绍和林嘉敏都在欢呼,席雨眠才意识到他来的这两天,让林驿桥家破费了不少——大概平时他们家只有逢年过节和来客人时才会有那么大碗的荤菜吧?
有这个意识以后,席雨眠就变得非常的不好意思。吃过午饭以后,席雨眠对林驿桥说:“林驿桥,我打算今天下午回家去。”
第16章
林驿桥愣了愣。席雨眠本来说要明天才走的,怎么忽然要提早回去了呢?
大概是觉得这里住得不够舒服,还是吃得不够好?林驿桥低下头,他也不好问出口。
席雨眠也不好说出真实的原因,他怕林驿桥听了觉得自己看不起他。
“我忽然想起来,我妈说她明天早上要去我外婆家,帮她踩几个煤饼。我妈腰不太好,我得去帮帮她。”席雨眠绞尽脑汁想了这么个借口。
“啊是吗?煤饼是需要自己踩的吗?”
“嗯,自己踩比较便宜。我外婆都是去煤炭厂弄些煤回来,她有做煤饼的模具。”
林驿桥抬起头,看着席雨眠,笑了笑:“我还没见过怎么踩煤饼呢。”
“那,你今晚跟我一起出去好不好?”席雨眠心里一动。
他今晚回去的话,得好几天见不到林驿桥了。他只要想到那么长时间见不到林驿桥,连电话都没法子打,就浑身没劲了。
林驿桥犹豫了。他在家也没什么事做,他也想和席雨眠一起出去,可是来来回回地,开销太大了,他也从来没去同学家做客过,怕礼节上顾不了,让人笑话。他想了好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我……还是开学再出去吧。”
席雨眠的脸黯淡了下来,林驿桥见他一脸失望的样子,差点改口了。
二人各有各的不开心,沉默地回到林驿桥的房间。席雨眠把门关上,轻轻叹了口气,小声说:“还是住宿舍好,天天都能……”
林驿桥没听清他嘟哝什么,问道:“你说什么呀?天天怎么了?”
席雨眠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又不知是什么了。席雨眠极富有攻击性的脸,一旦不笑,这样定定地看着他的时候,林驿桥都会觉得好像被定在了原地,从腿发麻到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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