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几乎是一面倒地进行到了最后三分钟,此时场上的比分是76:50,席雨眠一人已经独得了三十几分。光明中学的球员几乎都放弃了,感觉变得懒洋洋的,跑动也不积极了。
在整场比赛中,光明中学的球员可被席雨眠给郁闷坏了。上场比赛是光明中学主场,他们还没这么强烈的感觉,但是看到很多女孩倒戈,心里也很不爽。今天这种不爽积累到最后几分钟,有两个球员已经不是在好好打球了,就光盯着席雨眠,各种肢体阻拦、碰撞、推搡。席雨眠到了后半场一直被他们缠着,也感觉非常郁闷。偏偏这些人使的都是些阴招,裁判也判不了。
到了最后一分半钟,席雨眠在篮下防守的时候,对方一个球员带球直接冲撞席雨眠,席雨眠落地时不稳,林驿桥看见时忍不住叫了一声:“糟了!”
那个球员表面上是投篮,但谁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心思不在投篮上,撞席雨眠才是认真的。
席雨眠跌坐在地上,捂着脚踝,比赛暂停了。
球员们围了上去。邹取直接揪着那个队员就要开揍,被杂罗中学其他队员拉开了。
林驿桥和张敬进入包围圈最中心,就看到席雨眠脸色发青地坐在地上,陈教练正在检查他的左踝关节,那儿已经肿起来了。
“刚才是怎么落地的?”
“崴了。”
“去校医室吧。”陈教练说,“谁背他过去一下。”
林驿桥蹲在地上,把席雨眠背了起来。
“小林,你先带他去校医室,让校医看看要不要送医院,比赛完了我就过去。”
球场边上的人围过来看是怎么回事,见林驿桥背着席雨眠出来,自动分开了一条路。张敬在他俩前面开路,三人绕过食堂,走了一段下坡,往实验楼一楼的校医室去了。
“桥兄,让你看到我丢脸了。”席雨眠趴在林驿桥背后,沮丧地说。
“瞎说什么呢?你打得真的太好了,是他们太阴险了。邹取没揍到他,我都想揍他。”林驿桥气得说话声音都变高亢了。
“你还会揍人啊?”席雨眠笑道。
“桥兄哪会揍人?桥兄这种和平主义者,骂人都不会。”张敬说。
“那可不一定!这么下作,要不是现在揍他你们成绩会被取消……”
“好了好了,正常,他们被赢了那么多分,有情绪正常。”席雨眠用前额在林驿桥头顶上蹭蹭,本来受伤了还挺郁闷的,这会儿他还担心林驿桥气坏了。
“打不过别人就使阴招,这辈子也得不到冠军。”
林驿桥说了这辈子最狠的一句话,席雨眠听了只觉得好笑。这好孩子说狠话听起来都那么善良。
张敬也觉得好笑,林驿桥平时脾气好,情绪稳定,基本上没生过气,今天可以算是最生气的一天了。他们以前室友曾经说过,桥兄对再不公平的事都没什么感觉,他们很好奇到底什么事能惹桥兄生气,今天张敬终于知道答案了。
“席兄,我认识桥兄这么久,就没见他这么生气过,他今天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啊。”张敬不怀好意地开他们玩笑。
“哪来的红颜?”席雨眠还得装作不要太开心,“那是挚友。”
“好,好,冲冠一怒为挚友。”
校医检查了席雨眠的脚踝,判断应该只是扭伤,并没有骨头损伤,就嘱咐席雨眠尽量不要活动这只脚,可以柱个拐杖,这两天先用冰袋冰敷一下,等到消肿以后可以用点云南白药之类的。
因为宿舍没有电梯,上下楼太不方便了,而且宿舍里没有冰箱,林驿桥认为席雨眠这个周末最好是回家去。席雨眠本来还想明天和林驿桥过一天,后天林驿桥就要去帝都,一周后才能再回来。但为了不给林驿桥添麻烦,他还是决定回家。
林驿桥让席雨眠在一楼宿管处等着,自己上楼帮席雨眠收拾他的书包拿了下来。他本来还想背席雨眠去公交车站,被席雨眠拒绝了。
“这么远,你背过去不累死?我只是伤了一只脚的脚踝罢了,你扶着我,我们慢慢走过去。”
林驿桥帮席雨眠背着书包,席雨眠靠在他身上,手搭在他肩膀上,拖着左腿往前慢慢走。
“张敬说咱们赢了。”林驿桥告诉席雨眠。
“那肯定的,一分半钟怎么追得回二十几分?”
“你今天打得太好了。要不是他们后来老整你,还要得更多分。”
“枪打出头鸟,这也没办法。”
“他们输了还要搞你,就说明他们想让你负伤,减少训练,两个月以后就开始省里的联赛了,这安的什么心?”
“没事的,半个月一个月应该能好。”
林驿桥担忧地看着席雨眠,席雨眠感受到他的担心,说:“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要去一个星期,一个人在帝都,我……”
“周老师和我一起去的,别担心。”
“帝都很冷,你有没有厚点的衣服?”
“周老师说招待所都有暖气的。应该没事。”
“都零下几度的,你根本没外套吧?只有校服是不是?”
杂罗的冬天,最低也就零下一两度,抗冷点穿件毛衣和校服外套也可以。
“你别管我了,自己把脚早点养好,马上就期末考试了。”
席雨眠当然不会不管林驿桥。他原本打算明天和林驿桥去逛街,假装给自己买件外套,然后让林驿桥先带去帝都穿的,但这个计划已经行不通了。他就要林驿桥陪他回家,让他今晚住在自己家中。
林驿桥在席雨眠家玩过一次,席雨眠的父母也都认识他。席雨眠父母在南郊中学附近,用自家的店铺门面开了家餐饮店,一天到晚都很忙,这会儿看见席雨眠带伤回来也就是问了一句,嘱咐席雨眠带林驿桥去厨房搞点饭菜吃,又去招待客人了。
席雨眠家是独栋的小楼,有四层楼高,一楼是店面,父母和他住在二楼,三楼和四楼是出租房,每层楼大概有八九十平方。席雨眠虽然老是说自己是城市贫民,其实他的家境虽比不上张敬,也并不算非常困难。
只是父母总在忙,也觉得孩子上高中了,不需要怎么管,平时对他非常放任,说好点叫自由,说难听点就是自生自灭。席雨眠就觉得他这样的家庭,要堕落起来也是很快的,反正父母什么都不管。高一时他就等于堕落了一整年,父母一丝都没有觉察。
这会儿他伤着回来,他妈妈还说让他自己去厨房搞点吃的。林驿桥把席雨眠扶到二楼,让他好好坐着休息,自己去冰箱里帮他找冰块,又去他的浴室找毛巾,包好了给他冰敷。
林驿桥来过席雨眠家一次,待过小半天,大体还是熟悉的。席雨眠家二楼有三个房间一个卫生间,他和父母睡的房间中间还隔着一个客房,卫生间就在客房里面。
二楼没有厨房,冰箱放在客厅。席雨眠家是典型的城市家庭,什么电器都有。电视机、电冰箱、电风扇。林驿桥有时会想要是他家能用上这些电器的话,父母生活应该会方便很多,但想一想似乎要多交很多的电费,也就作罢。
第28章
席雨眠说感觉有点饿了,林驿桥就到楼下的厨房帮他打饭。厨房里席雨眠的妈妈正在给客人炒菜,林驿桥和她打了招呼,说要打一碗饭上去给席雨眠吃。
“他怎么不下来吃?这太麻烦你了吧?”席妈妈炒菜手脚利索。锅里有大约几盘份量的菜,桌子上摆着三四个盘子。林驿桥刚才还看到店铺里坐满了人,大概是很多人点了同一道菜吧?
“他的脚不能多走动,要躺着休息的。要是活动多了怕好得慢,说不定不能去上学。”林驿桥见席雨眠妈妈对他的情况似乎一无所知,只好解释道。
“不能上学?有这么严重吗?”
“嗯,比较严重。这一两天最好就别走动。”
“可我们没空照顾他呀,店里忙起来顾不上他……”
“没事阿姨,今天明天我照顾他,但是明晚我得回去了,明晚应该会好一点的。”
“那就太谢谢你了啊小林。你要不端上去和雨眠一起吃?千万不要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叔叔阿姨没空好好招待你,不好意思啊。”
林驿桥拿了两个碗,盛了两碗饭,席雨眠妈妈把刚出锅的菜浇在饭上面,他就拿上二楼去了。
席雨眠下午打了全场球,体力消耗得比较多,端过林驿桥手里的碗,就开始大口往嘴里塞。
“你慢点,噎着了怎么办?”
“好饿。”
席雨眠的妈妈炒的菜是九门头,非常好吃,难怪他们家生意那么好了。
“你妈炒菜好好吃。”
“那是,你要住我家,就可以天天吃了。”
“我又不是你妈儿子,怎么能住你家?”林驿桥笑道。
席雨眠说:“我是他儿子都没有天天住家里吃。”
“你一个月回来一趟,少吃好多餐你妈的菜。食堂可没这么好吃。”
“食堂里有你,家里又没你。”席雨眠看着林驿桥,说。
林驿桥被他这么一句话说得,不知怎么的忽然面红耳赤。他低下头吃饭,都不敢接话。
席雨眠脱口而出以后,也有点不自在。二人默默地吃完饭,林驿桥就把碗筷收到一楼去洗了。
席雨眠穿着篮球服在床上躺着,他的房间特别大,也放了一张非常大的床。他小时候,这个房间是他奶奶带着他住的,等到他七八岁以后,奶奶就搬到中间那间房了,这个房间就剩下他一个人住了。
席雨眠七八岁以后,就没有跟谁同床共枕过了。也就是今年,和林驿桥变得那么好以后,才经常和他一起睡在一张床上。
宿舍的上铺非常窄,两个人挤着不舒服,何况还怕把床压塌了,会压到张敬。
林驿桥说今晚会留下来陪他,席雨眠其实有点忐忑。
他觉得自己对林驿桥,越来越过界了,他现在对于和林驿桥共枕,没有一点自信能够克制得住。最近一段时间,林驿桥只要靠近他一些,他就开始想入非非了。下课的时候,他不敢怎么对林驿桥“动手动脚”了,就怕绮想太多,上课了也胡思乱想。
他觉得自己简直有病了,还病得还不轻,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有时感觉非常焦灼。
对同性好友有这样的心情是正常的吗?答案如果是否定的,那他这种又算什么呢?难道他是同性恋吗?
不,他不是。他觉得自己对谁都没有感觉,除了林驿桥。他看见其他男生的身体,完全就像看一块猪肉一样,假如他真的是同性恋,那不是该像对异性那样对同性吗?
至于女孩子,他过去觉得还是对女孩的外形比男孩的外形更有感觉的,只是没办法喜欢上女孩们,总觉得跟她们说不到一起,像是两个物种一般,但也不到排斥的地步——毕竟他一直都认为男孩子和女孩子谈恋爱是理所当然的,从未想过男孩和男孩能发生什么。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情不自禁地被林驿桥的一切吸引,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以往他从未觉得同性的身体对自己有什么吸引力。
可他到底该怎么办呢?就算什么都不考虑,假设林驿桥也能接受他的表白,但接下来怎么办?
他们能够一直在一起吗?
假如不能的话,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何况林驿桥说过高中不会谈恋爱,要好好读书。何况他根本不清楚,林驿桥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也许这一切都不重要,他只要忍耐这一年半,只要能够站在林驿桥旁边,能够和他一起离开杂罗,去帝都,以后再考虑这些事也不迟。
可是就像吕明说的,喜欢一个人怎么藏得住呢?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应该读书,林驿桥也应该读书,为了前途,为了未来,他应该把这样的想法全都放在一边,但他天天和林驿桥在一起,怎么能够压抑下来呢?
林驿桥再次上来时,就看见席雨眠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有些愁容。席雨眠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一般都是看起来很开心的。难道脚受伤的事让他觉得这么忧愁吗?
林驿桥坐在席雨眠的床边,席雨眠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脸上的阴霾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一扫而空。
“没事的,休息两天应该就会好很多的。”林驿桥安慰着他,“明天我陪你到吃过晚饭洗过澡,我再回学校。”
“你后天早上就要到鹭岛坐飞机去帝都吗?”
“是的。”
“那明天下午你早点回去收拾东西吧。”
“不碍事,没多少要收拾。”
“对了,桥兄。我这里有几件冬天的大衣,是我180左右高的时候买的,现在太小了,你收好了,明天可以带走,这样去帝都就不怕冷了。”席雨眠指着衣柜,对林驿桥说。
林驿桥情知衣服小了是他的借口,但看他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希望自己接受他的好意,林驿桥怎么也拒绝不了。
“那我先借来穿几天,回来就还给你。”林驿桥这么说道。
席雨眠笑了:“你把最厚的那一件羽绒服带走。我爸妈前年去帝都的时候非给我买一件羽绒服,在杂罗根本没机会穿,我连吊牌都没摘。”
“你爸妈去帝都做什么呀?”林驿桥有点好奇,席雨眠爸妈不是特别忙吗?
“我奶奶说没去过帝都,很想去,当时她身体不算很好了,我爸妈怕再晚就没机会实现她的愿望了,就带她去了。”席雨眠低下头,“果然去年上半年她就走了。”
林驿桥摸摸席雨眠的头,没说话。
“假如奶奶还在,我是不会去住宿的,我想陪她。”席雨眠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林驿桥也想起自己的奶奶,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坐在一起,各自把头别开,都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红了眼眶。
“我奶奶要是知道我交了一个好朋友,一定会很高兴的。”席雨眠对林驿桥笑。
席雨眠笑起来特别好看,他的笑容出现的时候,会把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看起来纯洁极了。林驿桥希望席雨眠一直能这么看起来无忧无虑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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