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挺符合同桌的八卦人设,也很符合同学之间的寻常关心,可季敬竹答不出个所以然。
他又能怎么说?
一时脑抽去追人了,结果表白的话都没说出来,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想错沈枫对那个吻的理解。
其实季敬竹也明白,沈枫因为苦恋和世俗眼光才躲着自己的概率有多低,不过大抵真是被年少无畏冲昏了头,不拼一次都对不起青春。
他也不是很在乎小彤到底是什么人,但是那句“是我弟弟”真的给了季敬竹致命一击。
可季敬竹冷静下来,发现沈枫的介绍没有任何问题。总不能说这是我醉酒后想吻的暧昧对象吧……
是季敬竹想要的越了界,才会忿忿不平。
沈枫没理由顺着他的心意,尤其是他的躲避早就做出了最明确的回应。或许是季敬竹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又或许是季敬竹“听话”听习惯了,不想给沈枫添堵,总之无论如何,那天之后,季敬竹也开始躲着沈枫。
一个人的刻意行为也许存在“阴差阳错”、“不遂人愿”的可能性,但变成双向行为后,“同住一院却互不相见”的小概率事件也会变成百分之百。
但它只能规避主角们的相遇,却止住不住旁人的言语。
这天季敬竹正伏在桌子上刷题,霍红和李晴就拎着一大袋野菜进了屋。三个女人一边清洗菜叶,一边探讨晚上是做野菜馅饺子,还是拌凉菜心。
平淡的家常小事麻痹了为生活奔波的辛劳,惬意的时光里要是不掺和些新鲜出炉的“八卦信息”,好像都对不起那一兜子野菜。
“小枫是不是谈朋友了?”霍红说,“就和那个总和他回家的小姑娘,我碰见好几次了。”
季敬竹心头一跳,耳朵支愣愣地立起来,认真捕捉着客厅里的对话。
“没有吧。”李晴笑了笑,“我听严潜说,那是他带的徒弟。”
季未生颇为意外:“小彤那孩子也在汽车厂工作?”
“哟,妹子就是比我们心细,这才几天的时间就知道小姑娘的名字了。”霍红打趣道。
“恰好碰上过一次,就带进来喝了杯茶。”
霍红立即扔了野菜叶,眼中爆发出浓浓的八卦之火:“都聊了些什么?”
“闲谈。”季未生说,“小彤挺有礼貌的,大概又误会我是小枫的亲戚,就差把家庭信息都说给我听了。”
霍红哈哈大笑:“这哪是什么师父徒弟,分明是郎情妾意。”
李晴多留个心眼:“她家里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父母做个小生意,她也是正经理工大学的毕业生。”季未生顿了顿,“不过就是比小枫大了两岁。”
季敬竹彻底伪装不下去,一把合上习题集,冷冷地看向客厅。他甚至生出点“母亲知情不报”的怨气。
不过客厅里的三个女人根本无所察觉,反而还带上些“乱点鸳鸯谱”的兴奋感。
“女大三抱金砖嘛!”霍红一拍大腿,“赶明儿就让小枫把人带回来,哎,咱们是不是还要准备个红包?”
季未生无奈:“你先别忙着张罗,我看小枫不喜欢她。那次我请小彤进屋聊,他好像还有点不开心。”
“你这就不懂了。”霍红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分析地头头是道,“当初樱子爸追我的时候也别扭的不行,弄得我觉得他讨厌我,都要和介绍人说吹了,他突然求了婚。”
霍红脸上染着红晕:“后来他才说,他是不好意思又不会追人,才总摆着一张臭脸。”
季未生笑起来:“陈哥还挺逗。”
“男人谈恋爱都跟个愣头青似的。”李晴也说,“我看小枫不见得不喜欢她,不然不会往家里带。”
季敬竹快听得烦死了,故意踢踏着步子倒了杯水。
霍红没理解他找存在感的真实意图,还亲切地拉着人问东问西:“小竹,你说。你哥到底喜欢不喜欢她,你俩成天玩在一起,肯定知道内情。”
“……”季敬竹板着一张脸,自欺欺人地泄愤道,“不喜欢。”
霍红一听就急了:“为什么啊?他和你说的?”
“我猜的。”季敬竹说完又小声补充一句,“小彤姐长得不好看,他肯定看不上。”
此话一出,屋里的人都乐起来。
“小彤还长得不好看?我瞧着就不错。”
“我们小竹眼光这么高?季妹子你将来的儿媳妇得是个天仙吧……”
季敬竹不想再自找没趣,回屋拿了习题集往外走:“有道题不会,我去找陈樱姐讲一下。”
结果一拉开门就看到站在屋外抽烟的沈枫。他身上的雾气很重,恐怕是恰好过来听到了有关自己的八卦,只能在门外傻站着缓解尴尬。
季敬竹错愕地与他四目相对,努力维持的平静霎时碎成渣子,连个细沫都看不到了。
他倒是不怕沈枫知道他们在背后议论他,而是怕他听到自己对他“感情”的否定和诋毁。两人心知肚明最近的疏远是因为什么,可之前季敬竹还能解释一句“因为莫名其妙的亲昵举动,他有些尴尬。”
不过到了这个瞬间,他刚才那些话都不自觉带有“宣告主权”的意味。
季敬竹吞咽下口水,垂着眸解释:“我那是瞎说——”
还未说完就被沈枫打断,他抬起手晃了下手里的礼品盒:“厂子里发了糕点,给你们送过来。”
季敬竹:“……”
“我刚到。”沈枫看了眼屋里的情况,好半天才将目光转到季敬竹身上,“什么都没听到。”
他的声音平稳又带着从容,可季敬竹就是知道他在说谎。
原本的紧张和暗恋终于要被撞破的释然在这一刻化为失落。季敬竹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不管我听没听到,我都会当成不知情。
这是沈枫明确的“拒绝”,很伤人,也在瞬间切断季敬竹乱七八糟的心思。
季敬竹觉得沈枫对自己又狠又体贴,狠的是他连亲口说出喜欢的机会都没有,体贴的是在这种混乱时刻,沈枫还想着替自己“保全颜面”。
他沉默片刻:“哦,你进去吧。”
沈枫掐了烟,在经过季敬竹身边时,他好像想揉一把对方的头发,可手掌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最终落在铁门上。
季敬竹的唇抿成一条线,头也没回去了陈家。
他到的时候,陈樱正在黏贴画册。
“来的正好。”陈樱放下宽胶带,“我还想着一会儿找你呢。”
“有事?”季敬竹问。
“对呗。”陈樱给他倒了杯水,“你最近和沈枫怎么回事?”
季敬竹一愣,装傻:“我们怎么了?”
“你还给我装?”陈樱一副我全都知道了的表情,“你俩都多少天没说过话了,玩儿‘冷暴力’呢?”
季敬竹想反驳说我俩五分钟之前还在谈话,可那种程度的对话不正是陈樱一针见血点明的“冷战”么。
这种感觉是世上令人最不爽的情感,它没有“大声吵闹”的快感,也没有争论过后的撕裂感,冷战甚至没权利向对方扔出言语的利刃。
但它又存在于无时无刻、消散不去,仿佛心里最脆弱的部分压着一团气,在一点点吞噬那份情感。
等到时间一长,无论多强烈的念想都会在失望中演变成无望。
季敬竹不想和沈枫走到那一步,可他也没什么扭转事情的办法,现在和陈樱聊一聊,倒也算是寻到一个突破口。
“前段时间闹了点矛盾。”季敬竹说。
陈樱多看了他几眼:“他给你表白了,还是你表白被拒?”
季敬竹身子猛地一僵,差点弄洒杯子里的水。他匆匆垂下头:“姐,你是不是没睡醒?”
“我看活在梦里的是你吧。”陈樱说,“也就我妈她们没往那个方面想,不然你真以为你俩的状态正常?就连严潜那个木头都说过好几次你和沈枫太亲密了。”
季敬竹神色复杂,把陈樱的话细细品味好几个来回,然后找到了无懈可击的借口:“我是他弟弟。”
陈樱却笑了:“我还他妹妹呢,怎么不见他天天接送我,也不见他变着花样送我礼物,哄我开心?”
她敲了季敬竹的头一下:“傻。哪儿有那么多不求回报的付出。”
这次,季敬竹杯里的水洒了出来,他看着被晕染成深色的裤腿,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拿纸擦:“你是在说……沈枫喜欢我么?”
“不然呢。”
季敬竹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何种表情,不过他猜测,难以置信一定多于欣喜。
他脑中滚过从前的种种画面,每一个生日、每一次出行、每一场嬉笑打闹,最后他得出一个一直被忽略的事实——过去的这些年,沈枫陪伴他的时间甚至多过季未生。
因为他们在这个“约定俗成”的环境里呆的太久,所以都忘了这种亲密不合常理。
哪怕带有血缘羁绊,也不会有兄弟做到他们这个份上。
可是不应该啊,也不应当是这种发展……
季敬竹脸上一片迷茫,沈枫不可能喜欢他。不然小彤是怎么回事?他的逃避又算什么……
窥探到沈枫的内心就好似打开了一扇新大门,季敬竹把自己代入到沈枫的位置上,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沈枫不是不喜欢他,而是不敢喜欢他。
第20章 普通的分别[过去]
“想明白了?”陈樱问他。
“……可能吧。”季敬竹木然回答。
陈樱点了下头:“那就快和他说清楚,不然我都不好意思拉你俩一起出去玩。”
季敬竹却静了。
“……”陈樱见他这般模样有些发懵,“你不想和他说清楚?”
季敬竹没给出自己的答案,反而站在沈枫角度上考虑:“他应该不想和我谈。”
陈樱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把问题想简单了,她原本以为这俩人只是不敢点破心意,不过看起来他们之间有更深的裂痕。
不知过了多久,陈樱才轻声问:“你们是不是怕沈叔和季姨知道后——”
“不是。”季敬竹快速打断她,想了想又补充,“可能他有顾虑吧。”
陈樱怔住,她是真的没想到沈枫会考虑这么多。一是她现在的年纪也考虑不到谈恋爱对两个家庭的影响,在她的观念里“喜欢就应该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二是年少轻狂,总有想与世俗抗争的不屈心念,什么“不被认同”、“不被理解”都不会放在眼里,她甚至更加偏爱这种“不顾一切”的感情。
陈樱撇了下嘴,明显对沈枫的做法不认同。不过到底她只是个局外人,不该过多干预,思虑再三后,她拿起宽胶带,继续黏贴画。
季敬竹垂下目光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怎么又开始收集朱茵的贴画了?”
“严潜喜欢啊。”
陈樱头也没抬,说的自然,季敬竹却呆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陈樱亲口承认自己的暗恋,哪怕早就看出端倪,此时听到当事人的大方坦诚,也不免有些意外。
“你…是不是想——”
“是。”陈樱没有隐瞒,“竹子,其实这么说挺对不起你的,但我最近看你和沈枫的状态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我不想把感情拉扯的太拖沓,而且我听我妈说好像有人在给严潜张罗相亲。”
她停下来,脸上染着红晕,声音也越来越小:“我现在瘦了,学校里还有男生夸我长得漂亮……他不是喜欢美女么,那我现在——”
陈樱忽然抬起头:“竹子,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大抵喜欢真能令人不自信,这种患得患失的小心模样完全不符合陈樱大姐大的人设。
“好看。”季敬竹真诚地说,“我们同学也有问你联系方式的。”
陈樱瞬间笑起来:“就知道你最好。”
说话间,房外传来陈家父母的交谈声。
“你急赤白脸把我拉回来干嘛。”霍红声音里透着不满,“野菜还没择完呢。”
陈启明点了根烟,沉默片刻:“我被裁了。”
霍红仿佛听不懂这个四的含义,好半晌才说:“这什么意思?”
“就是厂子效益不好把我辞退了。”陈启明说,“我下岗了,失业了,拿不到工资了,也供不起——”
“行了。”霍红比他还急躁,“为什么啊?不是9月份你们领导还说,年底要把你调去做技术顾问么。”
“口头承诺也就咱们这些傻子信。”陈启明极具讽刺地嗤了声,“技术顾问被领导刚毕业的侄子顶上了。”
“这……什么时候的事?”
“……有段时间了。”陈启明深吸一口烟,嘴角带着散不开的苦笑,“其实那会儿我就隐隐意识到现在这个结果,但我总抱有一丝幻想。”
霍红:“……”
“阿红。”陈启明含糊地念了声,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他又能说什么呢。
对不起?让你和樱子跟着我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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