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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侠(古代架空)——群青微尘

时间:2021-11-21 10:24:07  作者:群青微尘
  木婶当即抄起一旁的笤帚,将他一顿好打。王小元抱头鼠窜,却也结结实实挨了几下。
  见他面色虚白的样子,金乌幸灾乐祸地扯着嗓子道。“我告诉你,王小元。下次再敢晚回,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说来也奇,他这话一出口,木婶的手忽地像面筋一样抻长,“啪”的一下给了金少爷一个嘴巴子。
  正当金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懵了头时,老婆子粗声粗气道。“少爷,嘴巴放干净些。你这般污言秽语,怎对得起金家威名?”
  金少爷气急败坏,但就连他也被木婶的凶恶面相吓得后退几步。只见木婶脸上皱纹层层叠叠,细密的褶子里藏着对小眼,凶光大盛,直盯得人脊背发毛。
  在木婶面前,他也只能讪笑道。“王小元,下次再敢晚回,我就……就让你下身有害!”
  一旁的丫鬟忍俊不禁,嘴捂上了,笑声却可捂不住。
  这时院墙上也忽地多出几个小脑袋,一个拖着鼻涕的垂髫小儿嚷道:“瘸子要打瞎子啦!”
  “金少爷是瘸子!”
  “走得慢,像乌龟。”“不对不对,嗓子哑,像公鸭子。”
  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自己,金乌气得跳脚,用手指用力点着他们道。“你们统统下去,这墙是给你们爬的吗?”
  “那这墙是给金少爷爬的咯。”
  “嘘,瘸子爬不动!”
  孩童们丝毫未被金乌的怒气吓到,继续大大咧咧地嘲笑道。
  原来据说这金少爷的右腿天生短一截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摇摇晃晃,再配上那干瘪的嗓门,确实像足了鸭子。
  金乌听得火冒三丈,撇着嘴对身旁的丫鬟说道。“三娘,你去把那群小贼骨头弄下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们。”
  “少爷,您方才吩咐我准备午膳,三娘正要去呢。”那丫环吃吃笑道,“您好生看着别让他们摔坏,小女子先行告退了。”说着,她衣摆飘飘往后厨去了,丢下在原地与孩童们大眼瞪小眼的金乌。
  见丫鬟不理睬他,再加上刚被木婶儿给了个嘴巴子,金乌心情自然不畅。但还没等他开骂,小毛孩们便你一言我一语起来。“三娘走啦。”“散了散了,生气的金少爷不好看。”
  “对了,小元!”其中一个孩童叫起来。
  听见有人叫他名字,被拖到柴房门口的王小元愣愣地抬起头来,那孩儿对他喊道:“明日有京城的武师要来这儿看咱们练武,辰时可记得来武馆门前啊!”
  京城的武师!王小元一听眼睛发亮,像落了几颗星子。
  木婶把少年仆役扔进了柴房,擦了把手回头对金乌说:“少爷,明日还去武馆吗?”
  “去个屁啊,”金乌脱口而出,见木婶伸手似是又要打他,赶忙清清嗓子道。“哼,京城的狗…官来这种鸟不拉…蛋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好居心?不去了不去了!”
  王小元却眼巴巴地望着那群孩子们,忽而觉得睡一晚上的石地砖也值了。他打定心思,明日卯时一到,柴房的门锁一开,他就如脱兔般飞蹿出去。
  但金乌似是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地踱到了柴房门口,阴阳怪气地对木婶道。“木婶儿,先把两天份的柴火取出来。”
  这话令王小元如坠冰窟,金乌坏笑着一字一句对他说道。
  “我改主意了,关你两天。”
  ——
  月朗星疏,寒雾涌动。王小元蜷缩在洒着月光银辉的石板上,只觉得夜半寒气入骨。远处传来尖利而寂寥的乌啼声,更让他感到瑟索。
  他闭了眼靠在杂乱的柴火枝叶间,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牙关也直打寒战。柴房里又干又冷,除小窗内透来的月光外狭窄昏暗,让人易生妖魔恐怖之念头。王小元就给自己念起了那些从说书人那儿听来的诗句。
  他从李太白的诗里一句句念下来,他本是不大识字的,可有些诗听人吟得多了,也会念上一两句。于是他念“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读“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顿觉身飘心轻。
  越是在心底里念想,王小元的胸腔里就越是腾腾沸起,身子骨也不见得那么冰凉酸痛了。
  但与此同时,他也回忆起过往——他是金家的家生奴仆,生于金家,长于金家,身份自是比其他雇工低微的,旁人向来都是连多看他一眼都不屑。
  他还听说自从自己几年前上山打柴被鬼怪迷了心窍后,人便变得痴呆迷糊起来,记不大清以往的事。
  现在呢?金少爷常对他吹毛求疵,刻薄相待。木婶疾言厉色,不曾体贴。其他的仆从待他有如陌路飘萍,他就像株孤苦伶仃的小草,不知何处是他的归依。唯一对他好的,恐怕只有——
  王小元正胡思乱想着,忽而听得在林叶沙沙声中传来一道细小的“喀嚓”声,他抬起脖子来,惊诧地发现先前紧锁着的柴房门被推开了,一张俏丽的脸在月光下显了出来。
  “没睡?”
  来者正是金乌的贴身丫鬟左三娘。看王小元呆若木鸡,她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将钥匙顺手别在腰间,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柴房。王小元这才发觉她手上捧着食盒。
  左三娘将木盒在他面前放下,自己也双手垂坐,一边笑道。“我给你送饭来啦,你可别声张。”
  王小元心里大为感激,他方才正恰想起她,没想到人就翩然而至。三娘虽说也是家仆,但容貌妍丽,气质出挑,一对杏仁似的大眼扑棱扑棱,樱桃小口旁时而挂着狡黠而机灵的微笑,在孩童们眼中活脱脱一位蓬莱仙女。
  每每被木婶和金少爷责打,她总会偷偷送来些药膏吃食,对他温言温语。此时夜深人静,一见她的婀娜身姿,王小元那颗懵懂的少年心不禁扑通跳动起来。
  他赶忙三五口将木盒里的饭菜扒进嘴里,见三娘笑语盈盈,他脸上更是臊得发红,便一胡碌将口里的米饭仰脖吞下。末了,畏畏缩缩道。“你……你待我真好。”
  听他这话,左三娘微微一愕,笑意像一汪清泉般在她脸上漾开来。她歪过脑袋笑道。“我待你好?那…你喜欢我不?”
  她说得大胆,直让王小元脑袋发烧。他只见过那些扭扭怩怩、向意中人送相思豆的含羞女子,哪里见过这般直白的女孩儿?少年咬着嘴唇,半晌才嗫嚅着道。“喜……喜欢。”
  不想左三娘又问道。“那你喜欢木婶和金少爷不?”
  王小元语塞了。他左右为难,作为下仆自然是要顾着主子的面子的,若是在旁人面前,他得说“喜欢”,但这两人平日又对他刻薄,良心情理上说不过去。
  三娘见他踟蹰,发出了银铃似的畅快笑声。“瞧瞧,小元。你不是喜欢我,是喜欢待你好的人。若是待你不薄,哪怕恶鬼罗刹你也会中意他的。”
  这话说得有理,少年仆役左想右想也辩驳不了一句。
  待他狼吞虎咽完,左三娘收拾好木盒与筷子,袅袅婷婷地就要起身离开。王小元一心只想和她再说上几句话,伸手捉住了她的衣裙,颤声道。“三娘,我……”
  左三娘回头望了他一眼,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那美目秋波涌动,口中却说出了令他几欲肝肠寸断的话。
  “你忘啦?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见王小元的脸色霎时苍白,她巧笑着补上了一句。“你也会有的。有时是你把别人当意中人,有时是别人把你当心上郎君呢。”
  “我…我没有。”
  王小元瑟缩着将后半句话吞回肚里。唉,像他这样迷迷怔怔、笨手笨脚的下仆,哪里会有人喜欢呢?没人真心待他好,就连左三娘也不过是见他可怜,偶尔施以援手罢了。
  房门重新关上,随着喀嚓一声锁响,柴房又重归寂静,独留王小元一人傻愣愣地坐在原地。半晌后,他缓缓地把身子靠向地上的木柴,蜷缩着躺下。左三娘喜欢金少爷是府里无人不晓的事,有人说她是为财,毕竟又凶又瘸的金少爷是没有哪个女子中意的。一想到三娘成日笑颜如花地围着金乌打转儿,王小元心口就隐隐作痛。
  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些江湖浪侠,哪个不是身姿潇洒,美人相伴?他也想如豪侠般在天地间纵横驰骋,惩奸除恶,美名功绩天下远扬。想到这儿,王小元忽地浑身一震,一种微妙而奇异的情感倏然在他胸口迸裂。
  为何他是现在这番模样?
  在他打柴被困在山上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眼前突然白光乍现,嘈杂纷乱的声音好似群鸟般掠过脑海——
  两年前。
  月夜。
  玉白刀。
  黑衣罗刹。
  一阵恶寒突如其来。
  与此同时,耳边窃语声千重万重,纷至沓来。妇孺啼哭,武人泣血,弦惊嘈切,瓦全玉碎。眼前时而有熊熊烈火摧拉屋脊,时而为皑皑白雪掩没骨肉。但光怪陆离之后,刹那间无声无息,他只依稀看到——
  在一遥远的断崖上,有一黑一白的人影迎风伫立,天地间仿若惟此二人。
  【“一刀惊人,二刀伤人,三刀杀人。好个玉白三刀!”】
  【“今日只有一个结果,你死,我活。”】
  朦胧间,笑语狂言如雷贯耳。烈风呼啸而过,血肉横飞漫天。在幽深墓冢间,似有一人站于他身前,挥剑斩开骤风利矢。而他只觉得眼幕中光怪陆离,耳中沸反盈天,再也辨不清一丝一毫。
  “我…我忘记了什么?”
  王小元放下扶着脑袋的手,喃喃自语道。
  先前他觉得好似万蚁噬心,头痛欲裂。但恍惚间那些片段全都如浮光掠影消逝不见。他忽而想起了白日卖糖人的老汉塞在他手上的那两个糖人儿,霎时间身心俱震。
  这时王小元终于从一片朦胧里清醒过来了。他一个轱辘翻起身来,却又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是空的,似是缺了一角。
  他凝神望了一会儿紧扣的柴门,又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的钥匙。
  原来,在左三娘离开时,他伸手去捉她的裙摆,实则将她腰间的钥匙顺了过来。他也不知自己哪来这个胆子,或许是京城武师的到来,亦或是一直以来对江湖的向往让他胆大包天了一回。
  但无论任何,王小元想。
  明日卯时一到,他便要离开这里,摆脱凶恶的木婶与聒噪的金少爷,去到他挂心已久的武馆,甚至——
  去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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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热,cp就是王小元和金乌…嗯,就是他俩(躺平
  感情戏在后后后后面,真的有…
  新文《欺世盗命》不来看一下吗(。•ω•。)ノ♡古耽玄幻,师兄弟相爱相杀
 
 
第2章 (二) 少年有侠气
  次日清晨,旭阳东升,晨晖映万瓦,夕雾见重檐。更声过后,汶江乡渐染喧嚣。
  过了辰时,只见远处沙尘飘扬,马蹄飞奔,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踏入此地,惊得道旁鸡犬四蹿奔逃。来者身着官服,皆正色敛容,最引人注目的是为首的一位身披朱罗裳的青年。
  但见此人背着右手直挺挺地立于马鞍上,只余一手牵着缰绳。马背颠簸,常人稳坐都难,他却纹丝不动,显是有一副上乘功夫底子。
  待这一行人在武馆门前驻足,青年这才一蹬腿从马背上跃下,扯一把松垮的罗裳衣皱眉道。“这是什么地方?”
  “回……回大人,这儿是咱乡里的武馆。”
  路旁伫立着一个浑身抖得像筛糠的老头子,忙咧开一口稀松黄牙颤颤巍巍地回话。这老头儿是武馆里唯一常任的师傅,平日教几式慢悠悠的拳脚,没人知道他姓甚名甚,他也老得忘了名字,便常被孩子们嬉闹着称作“老黄牙”。
  那青年斜着瞥了老黄牙和他身后畏怯的孩子们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武馆?就这个破落地儿?”
  仰首尘灰扑簌纷飞,低头石板裂纹遍布。这乡里的武馆本是个断了香火的祠庙,地砖东秃西少,像一口坑洼零星的牙。门柱朱漆剥零,只余一个结网蒙尘的牌匾。
  老黄牙自觉寒酸,却也只得对那青年武师强作欢颜,但小孩儿们可不乐意。那为首的孩子王争着道。“你说哪儿破落!看老黄牙不教训教训你!”
  “他会九路擎风掌,能把武林盟主武无功揍得满地找牙!他、他还要把你撕成两半!”
  见那些小孩儿面目通红、口齿不清地向青年武师大呼小叫,老黄牙急得支吾地掩住他们的口。为了让这群猴小子能乖乖练武,以往他总胡诌些故事来诓他们,什么和武林盟主过招,与北门南派论拳脚,这群小崽子倒也当了真,俨然将老黄牙当作一位退隐江湖的大侠。
  青年武师又哼一声,伸手往背后疾电似的一抽。只听得一声脆响,牌匾应声裂作两半,直直坠到他面前。
  定睛一看,他手上握着一柄铁殳,方才那一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断了头顶的牌匾!
  待孩童们都脸色煞白地住了嘴后,青年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武林盟主武无功——确实不值一提。”
  随行武官皆脸色一变,但一想到这青年何许人也,便也都虚白着脸闭了口。青年武师挑起眉头,讥嘲道。
  “不过,我家那老不死的功夫如何,轮得到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头评判?”
  “武大人,这……”
  老黄牙结巴着想打个圆场,却被他如鹰隼般疾厉的一眼给瞪了回来。
  原来,这青年正是武无功之子武立天,正因不愿顶着武林盟主之子的名号过活,这才到朝廷谋个一官半职。但因他生性傲然,瞧不起庙堂贪风,便信马由缰,四处切磋消遣。
  他行经嘉定,本要寻本地名流好手来较量一番,却见此处武堂破败,自然大失所望,心头火躁。
  武立天一脚踏在那被劈裂的牌匾上,将肩上朱罗裳提了一把,不甚耐烦地对小孩儿们努嘴示意道。“这破地方用不得。喂,你们这儿还有哪处练得武?”
  孩童们皆缩成一团,唯有那孩子王小声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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