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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侠(古代架空)——群青微尘

时间:2021-11-21 10:24:07  作者:群青微尘
  他从春日的桃杏说到冬雪里的腊梅,从暑热的南海叙说至极寒的黑水,玉白刀客行侠仗义的传说、恶人沟里不足为外人道的秘辛,他都一股脑地从肚里掏了出来。金乌听得痴痴入神,时而点头附和,时而摆手插口。待许久之后,王小元一转头,却见他已阖上了眼,贴在自己身旁安然入梦了。
  这小少爷睡得倒挺快,眼一闭,不一会儿便传出轻轻的鼻息声,还不时在睡梦里砸吧着嘴,喃喃地说些梦话。
  听他呼吸减缓,王小元悄悄睁眼,手轻轻地绕过金乌臂膀,在他身后摸索,从系带上扯下几条黄铜小钥来,其中既有柴房门的,亦有书斋、卧房的钥匙。
  王小元悄然将金乌手臂挪开,蹑手蹑脚地钻出被窝。金乌没醒,依旧沉沉地睡着。王小元走到门前,轻轻地推开门扇,最后回头望了他一眼。
  月光下,金乌的脸被映得瓷白。他紧阖着双目,浑然不觉地沉浸在香甜梦乡里。
  “对不住了,少爷。”王小元轻声道,目光里满是歉疚与悲戚,“结果…我还是骗了你。”
  ——
  金府中一片死寂,自天穹中倾泻的月光映亮了书斋的槅扇,亮堂堂的一片。
  王小元走出柴房,站在白霜似的月色里。他忽地觉得很冷,天地间似是只有自己孤伶伶的一个人。他捻脚捻手,悄然将步子挪开,走到了书斋前,用钥匙打开了门锁。往日里金乌都在书斋里念书,却不许他踏进一步。所以他想,最重要的物事应该藏在里头。
  书斋里飘着淡淡的古兰香,细碎微尘浮在月华中,像银末般闪烁发亮。王小元轻轻地走进去,环顾四周,目光触及了盖着丝帘的书架。
  他搬来了一张马扎,踩着站上去,掀开薄帘,架子高处放着一只极大的红漆盒,上面用糯胶粘了张纸,纸上写着几个大字,是漂亮的小楷:
  “不许开。”
  王小元笑了,这是甚么欲盖弥彰的法子?他费力地将那粘着纸的红漆盒从书架上搬下来。轻轻一晃,里头便传来叮叮当当的脆响。他想,金乌这小子准是把最宝贵的玩意儿都藏在里头了,甚么首饰金银、珠串镯子,从天山门那处得来的玉佩也准在里面。
  漆盒挂锁的钥匙也在他摸来的钥匙串里,王小元没费甚么气力便打开了。可方一掀开盒盖,他便愣了神。
  里面没有甚么金灿灿的珠饰与他心心念念的玉佩,都是些破烂的小玩意儿。小冰尜、陶土车、泥人儿、发黄的铜镜……盒底压着一只纸鸢,竹篾有折断的痕迹,被人小心底粘过了,红艳艳的花纹下有两条发皱的细布,看着有些寒碜。
  他把纸鸢从盒里拿出来,发觉麻线上还系着一只大纸鸢、一只小木鹊。若是放到天上,两大一小的纸鸢便会相伴而飞。鸢翼边写着几个小字,大的那两只上分别写着“爹”、“娘”,小的那只上写着“金乌”。
  王小元默默地把它们放下。他注视那三只纸鸢,忽地噎住了声。这就是金乌最宝贝的物事么?不是金银财宝,而是爹娘送他的、已断了竹篾的风筝。金府的庭院虽大,却草木葱茏,不大好放纸鸢,金乌一定是想在春日里随爹娘一齐踏青,在和暖东风、嫩绿新草中欢快地撒腿奔跑,让纸鸢乘风而起,相伴着遨游天际。
  心里有点酸酸涩涩的味道。王小元说不清自己的心绪究竟是嫉妒,还是难过。他最想要的金子、银子被金乌弃若敝履,而被那小少爷视如珍宝的却是他平日里颇不屑的破烂玩意儿。
  他又想起在酒肆里和王太、钱仙儿大肆吃喝的那一夜。那时,钱仙儿背着王太,一面吮着鸡骨头,一面笑嘻嘻地对他道:“小元,若是你偷不来那玉佩,便把那小少爷杀了罢!”
  “杀…杀了?”王小元一惊,愣愣地道。钱仙儿说这话的腔调太过稀松平常,甚而有些残忍地天真。
  “是呀,咱们是恶人沟,这天底下的坏事总要做尽的。”钱仙儿的两眼眯起,像狡诈的狐狸,“偷盗不过是小菜一碟,以后走江湖,谁手上不会沾点血?小元,你既要做咱们中最厉害的恶人,这点事也不算得甚么。”
  “若是被那小少爷发觉了,或是他拼死抵抗,你便喀嚓一下,抹了他脖子好啦。”
  王小元低下头,手指拨开那些零碎的小玩意儿,从红漆盒里拾起铜镜。
  从发黄的镜面里,他猝然望见了金乌的身影。
  书斋门敞着,清冷的月光如丝如缕地淌了进来。金乌单薄的身影在地上被拉得老长,亵衣松垮地裹在身上。不知甚么时候,这小少爷已从柴房里溜了出来,站在了他身后。
  金乌沉默着,两眼从王小元的身上扫过,目光掠过打开的漆盒、散落一地的泥人儿、风车、陶哨,最后落在了王小元手里的纸鸢上。金乌的眼里似是写满了失落与难过,仿佛至今为止的信任于那一瞬消弭殆尽。
  良久,他开口道,声音轻而缓,却听得出其中深深的失望:
  “为甚么…你在这里?”
 
 
第338章 (十五)只愿期白首
  明明是三月,天里却飘起了鹅毛大雪。
  若在往年,这准会被嘉定人叫作桃花雪,隐隐能从雪色里瞧出几分春日降临的兆头。可今年却不同寻常,寒风似冰刀子一般狠厉刮过,棂窗在风里瑟瑟抖颤,方开了海棠花的枝头挂满雾凇,院中银装素裹,一派冷寂。
  金乌裹着水獭皮披风,怀里抱着风筝,孤另另地站在正房前。他站了许久,漫天飘零的雪片落在肩头发上,直把他盖成了一只雪人儿。
  槅扇后传来低低的咳嗽声,连绵不绝,金乌的心也在随着那咳声的轻重不断跳动。
  忽地传来一声吱呀声响,槅扇打开了,一股浓郁的药味从里头蔓延了出来。金乌鼻子灵,还嗅到几丝淡淡的铁锈味。他正想往前踏一步,着天蓝纩衣的妇人却匆匆迈过门槛,走了出来。越姨神色焦灼,臂弯里搭着一条叠过的薄衾,上头片片殷红、深黑的血迹相叠,像重重怵目惊心的云彩。
  “啊…”金乌惊了一惊,脚步一个踉跄。越姨瞥见了他,急促的步子突地止住了,苍白面庞上浮现出促狭笑意:“…少爷。”
  金乌定了定心神,抱着纸鸢仰起脑袋,“越姨,我能进去看看娘么?”
  “唉,夫人今日忙,不能陪您放风筝啦。”越姨目光中掠过慌乱之色,她将带血的薄衾收在身后,另一只手摸了摸金乌的脑袋,勉强笑道,“要阿潘、小元陪你去,好不好?”
  “阿潘赶着去蚕市上买苦实把豆儿酒,说是喝了能散寒。”金乌说,“至于王小元……哼,我才不想看见他!”
  他说这话时两眉紧紧地蹙起,眼里满是忿忿之色。自打那日他半夜起来,正撞见王小元从书斋里偷开了他最宝贝的漆木盒后,他心里便憋着一股气,再也没同王小元说过一个字。
  此时廊柱后似有一团朦胧的黑影微微一动。金乌回头望去,却甚么也没瞧见,便疑惑地扭过了头。王小元趴在曲廊凳下,方才他躲得急,额上磕了个肿包。这时他小心翼翼地远望着金乌,不敢出半点声息。
  见金乌没瞧见他,王小元惴惴不安地爬起来,藏身在廊柱后。有生以来头一回,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儿。明明在往日里王太和钱仙儿都教他要去摸别人的荷包、顺袋,入人家家里不必走门,翻个墙便是,可见到金乌这些日子来对他的淡冷模样,他却害怕了起来。
  越姨轻拍着金乌的肩,口里发出轻轻嘘声,似是要将他从门前赶走。金乌不情愿地迈开步子,却没走远,在游廊里寻了张冷硬的石凳坐下了。小小的影子一动也不动,像一颗在簌簌落雪里的顽石。
  歇房里亮着一支将熄的蜡烛。
  一个女子斜倚在花布引枕上,面色苍白如雪,乌黑油亮的发丝在衣上如瀑倾泻。烛光摇曳,映亮她素丽却憔悴的面庞。她在凝望着窗屉缝隙里悠然飘落的雪片,伸手轻轻地拭去棂上的雪沫。雪点在掌心里不一会儿便化作了晶亮的水迹,消失殆尽。
  几声轻咳打破了房内的寂静。先是细微的低喘,间杂着几道难耐的咳嗽,既而愈发加重,最后化作了剧烈的嘶声重咳。点点血珠落在衾被上,像先几月在窗外绽开的腊梅花儿。
  “阿仁,阿仁……”
  在昏黯的火光里,她的神志也同残烛般将熄。似有无形的手在将她往混沌中拽去,可她知道自己若是一阖眼,便说不准便要化归尘土,融作烛泪,神志溃散而身躯死去。有人在轻声而焦切地唤着她名字,会兰乌也艰难地睁眼,只见宁远侯守在床前。
  这个在众口相传的话文里英武而神勇的男人此时眼窝深陷而乌青,发丝未束,凌乱地垂散肩头,下巴上生了青色的胡茬。宁远侯深深地望着她,眼里似有叙不完的话儿。
  “好些了么,阿仁?”
  “……我以为,这回睡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会兰乌也摇了摇头,轻轻地说,气若游丝。“我做了很长的梦…梦里,咱们带着金乌去河堤边放纸鸢,天很晴,风很暖……”
  “但是一睁眼,却甚么也没有了,只有雪。”她道,“无边无际的白雪,本该是哈茨路人的故乡。那儿只有酷暑时的黄沙,严冬时的霜雪,一片荒芜。真冷啊,骨血里似是都在流淌着冰碴子。”
  宁远侯握紧了她的手:“天会晴的。雪融后春天便又会回来了。”
  哈茨路人年青时虽骁勇善战,却因在黑水河边徘徊已久,祖辈落下了不治寒症,族人多命丧于青年之期。会兰乌也也不例外,她虽曾为令边军闻风丧胆的“碧眼罗刹”,如今却只得缠绵病榻,寒症发作时如有寒针砭骨,浑身冰凉。
  会兰乌也闭上了眼,宁远侯另一只手发颤得厉害,从床边小案上取下一只瓷瓶,从里头倒出一枚栗紫的丸药。他将会兰乌也的手轻轻放入厚裯中,将丸药在臼里磨成末,倒入热汤中,送到了她嘴边,轻声道:
  “阿仁,喝一些。先前家父生辰宴,有万医谷的两位前辈前来,向咱们送了两枚丹丸,说是那儿炼得的壬阳旺气丸,能纾解身上寒症。虽不能根除,却也对身子大有裨益。”
  女人轻笑了一声,微睁开秋水似的双目。“你莫要骗我啦。我患寒症太久了,早已病入膏肓。哪怕是拿了还丹来,也恐怕不能教我少受些罪。”
  她摆了摆手,“把这两枚药丸留给金乌罢。他自小便生在嘉定,虽说冬时还是易感风寒,可若是往后提防着些,倒也不至于患上像我一样的寒症。”
  哪怕是重病缠身,会兰乌也双目依然明亮如璀璨明珠。她嫣然一笑,消弱的面庞陡然绽开俏丽笑容,道:“走罢,走罢!我才不要这劳什子药丸。咱们祖祖辈辈都不是贪生惧死的人。”
  宁远侯低眉垂眸:“…可他一直在盼着同你去放纸鸢。”
  会兰乌也微微一顿,难得地有些张口结舌。
  男人叹息着,将盛着壬阳旺气丸药末的瓷碗小心地放在她手里,双目认真地凝视着她:
  “阿仁,活下去罢。若是你不在这儿,金乌他没甚么伴儿…就真的只剩他一人了。”
  ——
  庭中寒雪纷纷,雪片似飘飞的玉蝶,在空里翩跹起舞。池中覆了一层薄冰,芙蕖花儿只剩几枚秃杆,光溜溜地立在如镜池面里。
  王小元站在树下,戴着鸭毛小帽,着几件夹棉袄子,浑身裹得似只大肉粽子一般。
  他此时仰着头,犹豫着向树上喊道:“少爷——少爷!”
  挂雪的枝叶扑簌簌抖动,落下零零星星的冰碴子。一个着锦衣的单薄身影在树间缓缓挪动,是攀到枝头的金乌。
  此时金乌解了身上的水獭披风,丢在树下,像一滩软泥。一条长长的麻线绕过枝叶,垂到王小元跟前。王小元顺着麻线望去,只见白花花的枝叶间有一抹鲜亮的红色,是一只折断了竹篾子的纸鸢。
  这小少爷先前闲不住,等不到爹娘前来,便自个儿放起了风筝。王小元躲在游廊的阴影里,将他一举一动看了个清楚明白。金乌东奔西跑,将纸鸢歪歪扭扭地放高,脸上却始终一副强抑着难过的神色,两眼委屈得似是要滴出水来。可不一会儿便不慎让海棠花枝勾中了麻线,教纸鸢缠在了枝头。
  王小元将两手圈成弧状,朝着树上的人影大嚷道:“少爷,是不是风筝挂在上面啦?你别爬啦,我来帮你罢!”
  他喊得口舌干冷发燥,却没听得金乌的一声回响。金乌倔强地攀着树枝往上爬,浑身落满了白雪,紧拧的双眉挂着白霜,像两条歪扭的蚕虫。粗糙枝干蹭破了膝上的皮,这小少爷却仍在努力地爬动,伸出手想够着树间的风筝。
  “太高啦,少爷,别攀上去,危险!”王小元不知如何劝他,只得喊道。
  金乌的声音从头顶遥遥传来:
  “闭嘴!”
  王小元抬头一望,却觉有几滴冰凉的水珠子落了下来。金乌垂着头望向他,嘴巴抿得紧紧的,嘴角似是在抑止不住地抽动。
  “我才不要听你说的话!”金乌恼怒地喊道,“你这小贼,骗子!”
  心里似是被闷闷地捶了一记。王小元愣愣地放下手,半晌无言。这些日子里,他虽仍待在金府,却再也没同金乌说过一句话。自那夜之后,他俩形同陌路,一个躲着另一个。
  “反正你们都不待见我,也不相信我。没人愿意理我,我只能和自己玩儿。”金乌道,“你也只是想从我这儿讨些钱,拿了便走,不愿做我的朋友…”
  王小元怔怔地摇头。也许是这样的,可他又觉得不全是。
  金乌继续往上爬。他竭尽气力,总算将纸鸢从枝头扯落。尖锐的枯枝划破了鲜艳的彩纸,在纸鸢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可他却视若珍宝地将那风筝抱在怀里,不愿撒手,仿佛这样娘亲便不会离开一般。
  枝条发出咯吱声响,在弯曲里颤动,有积雪扑落下来。
  王小元惊叫出声:“少爷,小心!”
  可一切为时已晚,枝条陡然折断。金乌愣了一愣,旋即从树上猝然跌落。在呼啸风声里,小小的身躯砸破薄冰,落入了寒冻冰池之中。
 
 
第339章 (十六)只愿期白首
  冰层发出可怖的破裂声响,一个深黑坑洞赫然出现在王小元面前。
  王小元一惊,赶忙一望头顶,只见枝梢空空荡荡,积雪簌簌落下。再一看池中,只见得冰层裂纹如细密蛛网,破裂的冰穴之中,漆黑水波泛起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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