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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恩(近代现代)——十一月十四

时间:2021-11-21 10:38:56  作者:十一月十四
  可季平安是男的啊!
  藿香在心里无声呐喊,可他家少爷一派淡然,仿佛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搞得他都有些自我怀疑了。
  他一向心大,琢磨了一会儿也开始觉得这好像的确并不是什么大事。
  之前平安还在辛府的时候,少爷就经常给他银子让他去找人家玩,后来无缘无故把人家接到自己府上来了不说,还经常给买零嘴吃食,出门在外都让人住自己房里……
  藿香想着想着,忽然感觉自己琢磨出来了真相:“少爷,你不会是一早就想娶平安吧?所以根本不是觉得平安麻利勤快将他买过来,是少爷看上人家了?”
  宴淮:“……”
  这是什么惊奇的脑回路,宴淮简直哭笑不得,趁他继续发散思维之前抬腿踹了他一脚:“闭嘴吧你。”
  又说:“回来了还不赶紧去找冬生姑娘,人家可说了,给你留了好吃的。”
  这下藿香就顾不上谁是他少夫人了,反正少爷答应过他,等他娶了亲就让他去药铺做个学徒,养家糊口自立门户去,谁是少夫人哪里有谁是自己夫人重要。
  藿香跑得飞快,宴淮就又自己一个人回了屋。
  季安已经洗干净了哭花的小脸,看他回来还在探头探脑地往宴淮身后张望,可宴淮身后没人跟着,他迟疑了一下,没忍住问宴淮:“藿香…… 呢?”
  宴淮看一眼自己的床,两床被子已经铺好了,两只枕头规规矩矩并排放着,刚刚屋子里的小傻子偷偷做了什么事显而易见。
  宴淮没憋住,嘴角弯了起来,用一点也不严厉的表情说故意为难人的话:“我还以为你是在等我。”
  是在等宴淮的,可……
  一向小心翼翼的人现在多了另外一种担忧,季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宴淮身后,小声说:“可是刚刚藿香看到了呀。”
  宴淮转身的时候险些撞到他,为了两个人都不要摔倒,宴淮索性伸胳膊将他抱在了怀里,胸腔的振动随着拥抱距离的贴近很直接地传递过来,季安听见了宴淮的笑,又听见宴淮说:“那他在的话你要怎么办,说出来我听一听,看能不能骗过他。”
  原本季安是在担忧,下意识向宴淮寻求解决办法,可宴淮现在又将问题抛给他,他便又开始下意识自己去思考该怎么办。
  他很笨,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半晌愁苦地说:“我…… 我求他不要讲出去……”
  宴淮笑出来声音来。
  怀里的人实在笨得招人疼,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季安委委屈屈又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好先安抚地揉搓一把季安软乎乎的头发,才说:“不用,他知道也没关系。”
  他说:“不仅藿香,以后我爹娘,我兄嫂也都要知道,不用害怕,我会让你名正言顺地跟着我。”
  被伤害过的小动物会在暗处偷偷观察,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把它们吓跑。
  可被伤害过的季安在宴淮这里找到了安全感,他仍旧不知道要怎么办,但因为现在他缩在宴淮的怀里,季安还是轻轻地应了声:“好。”
  可说是一回事,真的面对藿香,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二天清早,藿香经历了一夜已经成功自我和解了,然而季安却还是很局促,看见藿香的时候耳朵就开始泛红,垂着头接过藿香端过来的餐盘,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藿香,你回来了呀。”
  天气已经很凉了,藿香从外头进来卷着一身清晨的寒气,他一边搓手一边往屋子里钻:“太冷了太冷了…… 平安你不要出来,一会儿冻着病了,少爷要心疼了。”
  季安无措地眨了眨眼,没想到藿香会是这样的反应,脸一下子变得更红了,欲盖弥彰地跑到屋子里去收拾桌子,悄悄用还冷着的瓷碗贴了贴自己发烫的脸。
  藿香完全没当回事,帮宴淮将挂在一旁的腰带递过去,然后说:“少爷,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碰上辛家少爷了。”
  他几日未见心上人,跟冬生姑娘说了好半晌悄悄话,掐着人家娘卖包子回来的时辰跑回来,那会儿天色已经黑了,他跑得有些急,险些与辛弛撞个满怀。
  藿香不知道这几日辛弛和季安之间的种种,是真的在聊八卦:“辛少爷还喝多了酒,嚷嚷着凭什么之类的,伺候他的小厮去扶还被打了…… 少爷,之前辛少爷很自律啊,这几天辛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季安摆着碗筷的动作都停了,竖着耳朵听藿香的话。
  他觉得自己的确很坏,竟然真的一点也不惦记辛弛了,以往辛弛喝多酒难受他都要心疼很久,可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辛弛喝醉了酒为什么要来宴府,两家明明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隔得很远。
  他不想要再看见辛弛。
  藿香还在感慨:“喝酒也不能解决问题啊,少爷你以后可别这样,平安那小身板可禁不住你折腾。”
  季安:“!……”
  宴淮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猴儿崽子,这话让我爹听见又要家法伺候了,宴家能出什么事,我又喝的什么酒?”
  挨了一巴掌也抵挡不住藿香一颗八卦的心,他一脸好奇地问:“辛府真出事啦?”
  宴淮看了季安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嗯” 了一声,意味深长道:“他家丢了个大宝贝。”
 
 
第40章 
  作者有话说:不信谣,不传谣。
  辛家最近传出来两桩事,一是他家有一祖传的宝贝丢了,据说那宝贝是祖辈上从京里传下来的,前些日子京城来人就是为了来找这丢了的宝贝,二是辛家大少爷喜欢上一个青楼妓女,为她整日流连青楼醉酒不归,只是迫于云氏的压力才不能将这风尘女子心爱之人纳成小妾。
  每件事都传得有鼻子有眼,辛家一时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传到后来两件事成了一件:辛家大少爷钟情了一位青楼名妓,将祖传宝贝送她了。
  然而辛弛浑浑噩噩,每日只管在喝酒浇愁,议论的人不敢议论到他面前来,小厮随从听见了也不敢触他的霉头告诉他,在被他爹叫过去一顿臭骂之前,辛弛根本就不知道外界对他的传言已经到了如此离谱的程度。
  辛老爷已经有时日不曾对辛弛这样发火了。
  长子一向是他最得意的孩子,稳重,懂事,能力又强,自打辛弛娶了妻室,辛老爷便觉得是该给辛弛一家之主的面子,不能再事事都约束管教,可他实在没想到辛弛能捅这么大一个篓子。
  辛夫人拦都拦不住,悄悄打发身边的丫鬟去请老太太来,被辛老爷呵斥住:“你再惯着他,这个家就被他折腾得没样子了!”
  他叫身边的随从:“去,取家法来。”
  辛弛望着那小厮战战兢兢一步一回头地去取家法,竟还能控制不住走神。
  他上一回挨家法还是很久之前了,那回是为什么事他已经忘了,只记得老太太在寺里清修不在,没人救得了他,他爹一句 “取家法” 刚说出来,季安就冲过去跪在他爹脚边磕头求情,连连说是自己没有伺候好少爷,他爹踹了季安一脚,季安又跪爬着去抱那取家法小厮的腿,死活不让人家走。
  可一个小书童能起什么作用呢,他还是挨了打,到第三下就痛得叫出了声,季安那会儿才几岁啊,瘦巴巴一个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开拉着他的人,扑在他身上替他挡,把他爹气得差点犯病,最后的结果是被季安闹得家法打不下去,辛老爷被人扶着去后院休息,罚他跪一夜的祠堂。
  这回挨板子没人替他扛了,辛弛咬着嘴唇受到第五下,外头进来一个人。
  云宿一身凤穿牡丹大红长袄,披一件白底撒朱红小碎花长身褙子【1. 查百度】,进门福了福礼,才对辛老爷和辛夫人说话:“爹,娘。”
  辛夫人顿时心头一松,辛老爷这顿家法多半都是做给云家看的,不然外头传的辛弛不顾新婚的正室夫人流连花柳之地,让云家的脸面何存?此时云家姑娘来劝一劝,甚至应该比老夫人还要好使。
  然而辛老爷却沉着脸,道:“宿儿不用劝,这个逆子是该打一顿了。”
  谁想云宿来也并不是为了辛弛,她面容沉静,淡淡地说:“爹,娘,媳妇不是来求情,媳妇是来求救。”
  连行家法的人都愣住了,辛老爷赶紧道:“宿儿这是什么话?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爹娘自然要给你做主。”
  云宿看了眼被打的额头见汗的辛弛,敛住眼神里的凌厉,说:“翠禾姑娘有了身孕,昨日为了等少爷回来又守了大半宿着了风寒,如今请大夫诊了脉,脉象很不稳,怕是要保不住,求爹娘救救这个孩子。”
  辛老爷差点又一口气上不来,他有了孙儿自然是喜事,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竟连自己有了孩子都不知道,还在外头胡混。
  他气得跺脚,失态地冲上去抢过家法亲自动手:“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辛夫人惊得险些晕过去,被身边的丫鬟扶住,才想起来哭着去求云宿:“宿儿,好媳妇,辛弛不着调,我们是该教训他,可他毕竟是你夫君啊,你劝劝老爷…… 你不开口,他今日要去半条命啊!”
  那边家法已经又打了五六下,辛老爷亲自动手,打得极狠,云宿这才扶了一下辛夫人,还给端了杯茶顺气,这才不紧不慢走过去拦了一下,继续淡淡道:“爹,且别气坏了身子,还是先去看看翠禾吧。”
  辛老爷这才将家法摔在地上,指着辛弛吼:“你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话,不许起来!谁也不许给他求情!”
  他怒气冲冲一甩袖子,又反悔道:“先去跟我看看你那差点叫你害死的孩子!”
  辛夫人心疼坏了,亲自去搀扶辛弛,哭得伤心:“作孽啊…… 你这些日子是在想什么啊,怎么连翠禾有了孩子你都不知道…… 你,作孽啊……”
  辛弛被他娘哭得心烦意乱,背后已经叫他爹打破了,火辣辣地疼,可他觉得自己大约是真的疯了,因为他听见翠禾怀了他的孩子这事儿,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有了子嗣,而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季安——辛家后继有人了,他就算是收了季安,也无妨了。
  他娘哀凄的哭声他已经听不到了,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宴淮的那句话:你又不喜欢他。
  他想,喜欢啊,怎么不喜欢,为了季安,他连他新婚的夫人都还没有洞房。
  没几日,辛家又传出来了第三桩事——辛少爷因为将祖传的宝贝送给了青楼的名妓,被辛老爷给亲自动手打了一顿家法。
  坊间传闻越穿越离谱,然而没人在意事情真相是什么,富家公子和风流名妓被家中棒打鸳鸯的故事总是最为受欢迎。
  藿香是此类故事忠实的爱好者和传播者,他作为宴淮身边第一八卦消息源,一边吃饭一边讲得声情并茂:“哇,辛老爷也太狠了,听说给打得皮开肉绽,衣服都扒不下来了,只能直接给剪了。”
  他讲完想起来这回身边还有人认识故事主角,拿筷子戳戳在一边乖乖吃饭不说话的季安:“平安,辛老爷打人真的那么凶吗?那可是他亲儿子啊!”
  宴淮这个万恶之源完全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给传成了这样子,简直哭笑不得,看一眼那位 “辛家祖传的宝贝”,伸手拿了个包子直接塞进藿香嘴里:“那么多事,赶紧吃完去铺子里帮忙。”
  藿香嘴里咬着包子,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他就知道,他家少爷有了少夫人,就开始嫌弃他了。
  但他又不是打光棍儿的,谁还没个相好。
  藿香于是不在这碍眼,走之前还伸手端走桌子上的一碟萝卜饼,打算拿油纸包了去给冬生吃。
  屋子里就剩宴淮和季安两个人,宴淮终于憋不住笑出声,逗季安:“外头瞎传,这宝贝明明是我的。”
  季安不禁逗,平时宴淮逗一句就要羞得躲起来,可这回却相当有出息,只红了脸,却还敢看宴淮,叫了一声 “少爷”,又说:“老爷是不是也会打人…… 要是,要是老爷生气的话,我可以不要…… 不是,少爷让我跟着就好。
 
 
第41章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老板的海星!我回去加班了!
  季安说得含混隐晦,但宴淮还是能听懂他的意思。
  他明明说过了名正言顺,可显然小孩儿没有信。
  大概是真的从来没有人好好爱过这个小孩儿,他的人生变得畸形,只学会了讨好和付出,又不敢希冀得到回报和呵护,于是变得哪怕只得到一点点好,都会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这不好,所以虽然会有点难,但是宴淮打算要他学着去改正。
  宴淮沉默了一下,看一眼季安面前的碗,说:“把粥喝完。”
  季安心里一下子就乱了,他觉得少爷好像是生气了,少爷对他的话不作回应的态度也让他眼眶泛酸,他抿了抿嘴,感觉胸腔的位置在隐隐泛疼,飞快地垂下脑袋,听见宴淮又补充一句:“不许剩饭。”
  他脑袋里乱掉了,身体下意识听话,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往嘴巴里塞粥,味道寡淡的米粥喝进嘴里没有味道,他也没有想起来应该去吃一点咸菜。
  宴淮没有继续吃,只看着季安六神无主地将一碗粥喝完,才叫了人来将饭桌收拾掉,对季安说:“跟我来书房。”
  以前这屋子里的事情从不假手他人,都是季安围着宴淮转的,最多还有一个藿香。
  然而宴淮这次叫了其他人来收拾。
  季安更懵了,愣愣地看着他不算很熟的小厮将餐桌收拾掉,脚都忘记迈了,直到宴淮又叫他一声:“季平安。”
  宴淮很少会对他直呼其名,季安心头跳了一下,不安的情绪一下子爆炸开来,几乎是一瞬间鼻尖就酸了,他小跑着跟上宴淮的脚步,一进书房的门就小声喊了宴淮一声:“少爷……”
  宴淮指了指书房暖炉旁的羊毛毡垫子,说:“坐那。”
  平时季安便是在那练字的,然后再用一点时间偷懒,悄悄去看正在看医书的宴淮。
  可今日他敏感地觉察到宴淮不高兴,局促地立在那,不太敢真的坐下,也不敢再继续叫宴淮,手指将衣角都攥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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