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接过翻开第一页瞧了眼,将首页的话念叨出声,“进则救世,退则救民;不能为良相,亦当为良医……”
他收了声,嘟囔道:“怎还有功课啊。”
岑于楼没好气揉了揉他的脑袋,抬头对着杜衡一行人点头颔首,转身进了屋中。
房门关闭,光线昏暗,遮住了屋外所有的景象,三千百姓的生与死,就这么落在岑于楼的肩上,以至于每一步都迈的格外沉重。
他将药箱放好,脱下外袍,撩起袖子,走到屋子中央,掀开桌上用来遮挡的白布,露出白布下那具被江水泡涨的尸体,恶臭立马扑来,身后好几个大夫都皱了皱眉头,以手掩鼻,万分嫌弃。
岑于楼脸色不变,嘴唇翕动无声说着什么,随后朝着尸首弯了弯身,将遮面的白布系紧,拿起摆放在一旁的小刀在烛火上烤了烤,沿着尸首颈部割开,这皮肉被泡开后很软,刀刃划过的触感像是割裂上好的丝绸,畅通无阻。
小刀刀身程亮,反出的光格外刺眼,印出屋里满面愁容的人影。
这刺眼的白光,好似刺破黑沉沉的夜空,瞬息之间,白光从左到右直到天空边缘,誓要划破天际,刹那间,这光骤明,照亮了整个天地,白光眨眼消散,轰隆隆的雷鸣紧随而来,响彻云霄,惊起众人心中的恐慌。
季思猛地一下抬眸,看了一眼头顶夜空,闪电雷鸣此起彼伏,像是要天崩地裂,他收回视线望着面前亮着烛光禁闭的房门,沉了沉眸,哑声道:“什么时辰了?”
杜衡拦住丫鬟问了问说:“丑时刚过。”
“要下雨了。”季思道。
话音刚落,雨珠应声落下,噼里啪啦砸在树枝青瓦上,滴落在地面,带起一层雨雾,模糊了整座州城,像是悲鸣和哭泣。
这雨连着下了三日,由倾盆大雨变成毛毛细雨,雨势不大,却打湿了衣摆鞋袜。
岑于楼进去的那房门也闭了三日,期间从没打开过,唯一变化仅有亮了又灭的烛光。
城中其他的事都是崔灏和杜衡在负责,季思守着祁然,闲暇时间就同初一在屋檐下等着,未有人出声,天地之间,只余雨声淅沥。
今日这安静却突然被人打破。
一人影冒雨奔来,鞋底踏在水坑中溅起水花,粉色衫群的下摆沾了泥污,她发髻湿透,慌忙跑来,人未至,声先到。
“大人……祁……祁大人吐血了。”
季思脸色一沉,身子往前踉跄了几步,跌跌撞撞朝雨中跑去。
踏进屋中时,祁然脸色白的没有血色,嘴唇翕动,无意识说着什么,像是思,也像是死。
下一刻,这人扒着床栏嘴中不挺往外冒血,打湿了床褥和地面,那血红的刺眼,染红了季思的眼眶,他扑上前去,跪倒在地上,颤抖着手替人擦去血迹,可这血却好似流不尽,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双手和衣襟被鲜血浸湿,季思的脖颈和脸颊糊满了血,他将祁然脑袋紧紧抱在怀中,冲四周撕心裂肺的吼道:“来人!叫大夫啊,快去叫大夫。”
周围丫鬟被季思周身带血的样子吓住,瞧在眼中活像个地狱修罗,爬出来吃人吸血,被吼了几声才猛地清醒过来,抖了抖身子,慌里慌张跑出去唤人。
季思慌了神,乱了心,却无能为力,连如何将血擦干净都成了一件难事,只能一声声喊着怀中这人的名字,一点点替他擦掉唇角的血迹,一遍遍重复着这些动作。
祁然昏昏沉沉的听着,有道声音绕着耳边不停响起,很近,却又很远,他意识慢慢恢复了些许,缓缓抬眸看清楚身旁这人,轻声道:“季大人,会传染的。”
听见他的声音,季思眼眶通红,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哭喊着,“我不怕,我不怕传染,我不怕死的。”
这人话里的无畏和天真有些让人发笑,哪儿有人不怕死呢!
祁然神色厌厌的这般想到,想说什么,一张嘴却涌出一口鲜血。
季思小心翼翼将他放回床上,哽咽着说:“祁然,你不能死,祁相和你儿子在临安等着你,你说过我是佞臣贪官,我还未曾向你证明!”
“是下官看走眼了,季大人是个好官。”祁然哑着声说。
“你明知道我心悦你,你没有给我回应,辱我一片真心还未补偿,怎么能死!”
“这……”祁然咳嗽着,有些为难。
季思继续不依不饶,“你说过,只要我求,你当万死不辞,我现在有求,我有求了,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他埋首在祁然双手中失声痛哭。
这像极了一个孩子,丝毫不像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季侍郎,祁然有些心疼,想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却发现重如千金,连动一动手指都费尽了力气。
是与不是在这一刻仿佛没有那么重要了,祁然奢求他是,是他的期待,是他的痴恋,是他那场迷幻的梦。
他张了张嘴无声的说着什么,没有人看得见。
眼皮越来越重,视线越来越暗,周遭的声音渐渐消失,连吹来的风都好似暂停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杜衡乱奔而来,发丝凌乱,鞋子跑掉了一只,满头大汗,衣衫湿透滴着水,他喘着大气,脸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高声喊道:“有……有救了,疫病的药方有了!”
这句话如同定心丸,定下季思那颗快要停止的心。
祁然有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帅气的作者:【敲桌子】来来来,领便当了。
窦元亮:呵,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有便当?
帅气的作者:别急,马上就有人陪你了。
窦元亮: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给他的便当里面藏了一个鸡腿,凭什么我没有?
帅气的作者:【凶狠脸】谁让你又老又丑!闭嘴!吃盒饭去!
窦元亮:QAQ
ps: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到治病方法,只能想学学现代,用小白鼠做实验试药总归没毛病,哈哈哈哈。具体怎么搞我也不懂,就胡编乱造了。
季大人虽然身体是二十多,可其实才十八岁,他还是个孩子,会害怕担忧恐慌,忍不住了也会哭的,所以很正常。
可能有小集美看到我在立flag了,本来想这章一口气写完,后面想了想,还是留到下一章吧,多留些时间,能把情感表诉的更饱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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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早强制爱,渣攻变忠犬,追妻火葬场。
《不过玩玩而已》
文案:傅简焱第一次见到喻喧的时候,是在圈里的一次聚会,男人叼着烟站在落地窗外,清冷孤傲,身形修长,像极了一只漂亮的猫。
他身体起了些反应,披上乖巧的假象同人玩了三个月的兄友弟恭,最终耐心没了,将人绑在床上折腾了三天,挡了喻喧的音乐,将他的信仰摧毁,一点点磨平了爪子,最终把猫养在了身边。
傅简焱以为,这场游戏中统领全局的是自己,赢的是自己,能够全身而退的依然是自己。
可当男人挑着眉,语气看似轻柔,实则残忍的说,“傅少忘了吗,咱们不过玩玩而已,哪儿来的真心。”
那一刻,他明白了,他遇见的不是一只猫,而是只充满了危险的豹子。
二世祖小霸王日天日地攻x无权无势理想主义受
第68章 岑于楼,岑为安
疫病药方这四个字,让所有人都燃起了希望,季思跌跌撞撞起身,随意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有些焦虑的开始吩咐下人熬药,大夫匆匆赶来,替祁然把了脉,脸色神色格外凝重,随后便把众人人赶了出去。
季思一身血污,有些神经质的抠着指甲,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禁闭的房门,用牙齿磨着嘴上的死皮,弄出一条细细的口子,口子往外冒着血珠,称着他额上和脖颈的伤口,瞧起来比屋里的祁然更像个病人。
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神情恍惚不大正常,杜衡盯着瞧了一会儿,皱了皱眉,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大人。”杜衡有些担忧出声。
顺着声音季思回头,愣愣的看着。
“这几日你也没歇息,不如回房休憩一会儿,这处有下官,若有什么事,下官便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如此可行。”
季思摇了摇头,哑着声道:“无事。”
杜衡叹了口气。
此次湘州之行,杜衡感触颇多,他本以为季思为恶,谄媚奉承,玩弄权术,可事实上却是这人心怀天下,智谋双全的能人良臣;他以为百姓为善,民风淳朴,老实本分,可眼前所见之民,却是不分是非黑白,不顾他人死活,自私自利的乡野愚民;甚至以为的季祁二人关系交恶,一切种种,却是自己所认为。
一月的时间,杜衡心中诸多观念,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想了想,又换了个说辞,“季大人,疫病这事后续多是的琐事,若是祁大人病气散去身体痊愈,你又倒下了,岂不是又多了个烦心的事,更何况你刚刚才从祁大人当中出来,身上沾了污血病气,至少回房好生洗漱一番,喝了汤药去去周身病气再过来不迟。”
季思垂眸,看见自己一身狼狈,却也担心万一自己身上带了病气过给杜衡和周围丫鬟,沉思半晌,才点了点头。
才刚转身,就见初一满脸眼泪冒着细雨跑了过来,一踏进院子就哭喊道:“季大人,季大人……”
见状,季思走出屋檐,疾步迎了上去,扶住人着急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初一身上湿透了,被眼泪糊了满脸,哭的说不出话,又跑了一路,上气不接下气,哽咽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清楚,“先生……先生……生病了……他不舒服……怎么办……怎么啊……季大人……你救救先生……救救先生啊……”
杜衡也跟了上来,被他这番话搞得一脸茫然,皱着眉着急的:“初一,你别急,你先冷静点,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先生……先生……”初一顺着季思双手下滑,跌坐在雨中,哭出声来,“先生晕倒了,他身上起了热,我给他喂了药,没用,怎么办季大人,没用啊!”
这消息犹如一道惊雷,打在了季思头上,将他整个人的力气抽取干净,他抿唇一用力,嘴上结血痂的伤口裂开,铁锈味在口中扩散开来,有些刺疼,像是针扎一般,刺破皮肉,直达心脏。
天色暗的阴沉,细雨淅淅沥沥打在树叶,压垮了树枝,雨水顺着瓦片沟壑下滑,在往外伸出高高翘起的飞檐角尖滑落,水珠滴落在地面,砸出一个小小的水洼,水痕圈圈涟漪,滴答的声音一声声传来。
季思微微仰头,细微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睫毛盖了层水珠,将眼帘变的有些沉重。
等雨停了,也许太阳就出来了。
他这般想到。
匆匆赶到替岑于楼安排歇息的院子时,里头弥漫着股苦涩的药味,绕在鼻尖,只需要轻轻一嗅,就能钻进鼻腔中,让人有些反胃恶心。
床边围了几个大夫,便是三日前同岑于楼进去的那几个,而当时站在他面前说笑的人,却躺在床上,满头大汗,浑身起了热,脸颊带着病态的红,床边堆了几条帕子,除了边角还留着白,其他地方已经被血染红。
初一一踏进屋子便哭喊着跪在床边,紧紧握住岑于楼的手哭喊着,“先生……先生你好些了吗,我把季大人喊来了,你瞧,我把他喊来了。”
岑于楼偏头望着他,笑了笑,“怎么没打伞?浑身都湿透了,受了凉起了风寒,我还得照顾你,哄你喝药,到时候又得忙活好几日。”
“不会的,”初一被眼泪模糊了双眼,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有先生在,我不会生病的。”
是啊,他的先生,是最最厉害的大夫,怎么会让他生病呢。
“别以为说几句好听话我就放过你,”岑于楼笑道:“功课背的如何?”
初一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岑于楼红了眼眶,轻声道:“初一,先生生病了,有些难受。”
只一句话,就让面前这个少年忍不住,紧紧扒住床栏哭喊起来,“生病了就吃药,吃了药病就好了,这是先生您说的,我去给您熬药。”
少年的哭声没有丝毫遮掩,听在耳中,令人鼻头一酸,岑于楼忍着疼痛,用了全力点了点头,“药太苦了。”
“良药苦口,您自个儿就是大夫,怎么不知道呢。”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说是岑于楼当家,其实大多数时候他是受初一照顾的,亦师亦友,说是主仆,实为亲人。
岑于楼将口中的铁锈味咽下去,怕喷出来吓到他,忍着周身的不适,有些温柔的说:“你去替我去熬药可好,吃了药,先生再考你功课,答不上可要罚你。”
初一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抬手抹了把脸,转身急匆匆出了门,连一刻停歇都没有。
他跑的极快,刚一走远,岑于楼喉咙一紧,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顺着唇角滑落,脏污了衣襟和床褥。
季思脸色一变,急忙走上来,他想替岑于楼擦掉嘴边的血迹,可是一伸出手,衣袖带着血,满手的血污都已经干涸,浑身上下连一处干净的地方都没有,他咽了咽唾沫,将那股酸涩咽了下去,喃喃自语般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这两日吧。”岑于楼垂着眼帘,轻声回答。
“不是有药了吗?你不是配出药方了吗?”季思红着眼睛,连眼睛都不敢眨,怕落下泪来,“你再等等,初一去熬药了。”
“我底子弱了些,不同于祁大人自幼习武,这段时间查医书又费了不少心力,身子骨虚了不少,这几日又同那病源日夜接触,就剩口气吊着,这病来的猛了些,那药用了也是白费,倒不如给别人有用些。”岑于楼语气淡淡地说。
季思摇了摇头,只是重复着那句话,“你别闭眼,你再等等,等喝了药着病也就好了。”
岑于楼没说话,只是咳嗽了几声,又呕出一口血,浸湿了他身上的衣袍,脸色灰白像是没了生气,连胸腔的起伏都显得特别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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