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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之路(古代架空)——vallennox

时间:2021-11-26 10:17:57  作者:vallennox
  “请转告科斯塔先生。”奥利弗修士看着安东尼奥,尽管马可就在不到六英尺之外,“克莱门神父希望和他共进早餐。”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 Gregorian Chant,一种无伴奏天主教圣歌。
  [2] “Your Eminence.”
  [3] 禁酒时期结束后(1933往后),啤酒公司使用无颈玻璃瓶(称为stubbie)或短颈玻璃瓶(称为steinies)灌装啤酒,我们熟悉的长颈玻璃啤酒瓶到1950年代才开始流行。
 
 
第16章 
  克莱门神父就像——马可从坐下的那一刻就在思考适合的比喻,借助第二杯咖啡,他终于认定最恰当的意象是衰老的狐狸:尽管毛发已经全白,但还是能一眼看出原本的英俊和狡黠。克莱门大约在六十岁和七十岁之间,很可能更靠近七十那一端,白发精心梳理过,没有任何一根擅自逃出梳齿的管控。即使不说话,神父嘴角的皱纹也非常深,仿佛是特意拿凿子沿着事先画好的线敲出来的。尖鼻子和间距略窄的眼睛给了年长神父一种肉食动物般警惕的神情,也许这不是天生的,而是被经年累月的教会生活塑造的,永远在嗅探,永远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微小声响。
  “我并不仅仅代表教会到这里来,这你已经知道了。”白狐狸先开口,每一个元音都发得很漂亮,太漂亮了,听不出口音,马可本能地抵触这种把面具戴得非常贴合的人。这个既像起居室又像会议室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要是安东尼奥不参与这场谈话,可以推断接下来的计划里也不会再有他的角色,信使的任务到此结束。他们会有机会道别吗?或者说安东尼奥此刻已经在返回纽约的路上了?不过现在不是思考安东尼奥的时候。
  “我想见我的父母,面对面,不是照片之类的。”
  “当然可以,我们稍后就会谈到这件事。”克莱门神父冲他微笑,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马可留意到他没有戴戒指,也没有任何其他饰品,连苦像挂坠也没有,“科斯塔先生,我们的朋友兼委托人——”
  “请直接说‘总统’,缩短我们的谈话时间。”
  “总统先生知道并且感激你提供宝贵的情报,但是在霍博肯码头抓获几个流氓并不够,我们的船还是一艘接一艘在大西洋沉没。要堵住码头的漏洞,我们不得不采取多种其他手段。”
  “绑架还是谋杀?”
  “逮捕。”克莱门神父的手指轻轻敲打咖啡杯边缘,“不过整件事必须从头到尾看起来像帮派冲突,联邦政府不能以任何方式参与,至少表面上不可以。我们要用某种方法引出布鲁赫,把他推进一个能够被合法逮捕的境地里。”
  “怎样的‘方法’,什么‘境地’?”
  “这就是我们今天在这里谈话的原因,科斯塔先生,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很希望借用你的经验和智慧。如果你同意,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去和他们会面,他们就等在你父母暂住的那栋房子里,商讨完方案之后,说不定刚好来得及和你的母亲一起吃晚饭。”
  “现在就去?”
  “是的,科斯塔先生,现在出发。”白狐狸看着他,笑容牵动了嘴边的皱纹,但是眼睛冷冰冰的,也许不是狐狸,马可意识到,一条更老、更擅长偷袭的蟒蛇。克莱门神父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下去:“我明白这里的生活非常无趣,而且你一定十分担心父母,我和西奥多都不想无端延长这种心理折磨。不用担心行李——一个帆布包和一把猎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在我们聊天的这几分钟里,已经有人收拾好送到车上了。”神父在这里略作停顿,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笑意,但并不是善意的那种,“或许你想和什么人道别?”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大喊大叫“安东尼奥!”,但马可掐掉了这个声音。克莱门神父知道他们这几天在干什么是一回事,直接把床伴关系摆上台面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想以任何方式成为安东尼奥的麻烦。
  “相信这里没人会挂念我。”马可站起来,“我准备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
  雨势在十点左右转小,到了中午,忽然又恶化成雷暴雨。一切都隐没在铁灰色的雨幕之中,雷声在树林和山丘之间回荡,仿佛巨石不断滚落,砸在红桦树林里。安东尼奥从礼拜堂走到厨房,拿了一点面包和冷火腿,独自坐在回廊上吃简陋的午餐。回廊环抱着一个精心打理的方形花园,不过此刻植物被暴雨揍得弯腰曲背,花瓣落了一地。大理石鸟浴池里的水满溢而出,顺着石雕的纹路拆成三道微型瀑布,哗哗落进浑浊的积水里。
  他等着,缩在木制长椅一角,躲避飞溅的雨水。和马可谈完之后,克莱门神父下一个要见的人应该就是他。安东尼奥对此早有准备,已经在脑海里编排好了一整套故事,并不完全符合事实,但绝对合乎逻辑。他祈祷马可在克莱门神父面前管住嘴,不要在这套仔细雕琢出来的说法上撕开太大的破绽。
  钟声响起,几乎被雷雨淹没。中午一点。
  最后出现在回廊里的是西奥。修士悄悄走近,在安东尼奥旁边坐下,往前俯身,手肘支在大腿上,和他一起看着暴雨之中的花园。
  “我有种预感。”安东尼奥开口,看着一丛委屈地站在泥水里的毛茛,“你准备告诉我的事情并不那么令人愉快。”
  “根据个人经验,超过十五岁之后,人生之中的大多数事情都变得不愉快。”西奥直起腰,对他笑了笑,好像感到遗憾,“克莱门神父两小时前离开了。”
  这确实在意料之外,安东尼奥抿了抿嘴唇,没有作声。西奥直接回答了他没问出口的问题:“科斯塔先生和他一起走了。”
  “去纽约?”
  “克莱门神父没有告诉我去哪里。”
  “他有没有给我留什么口信?我的意思是克莱门神父。”
  “科斯塔先生没有。”西奥温和地回答,没有揶揄的意思,安东尼奥为此感到感激,“克莱门神父让我转告你,你的‘差事’结束了,随时可以回到市里,他已经为你安排了别的住处,司机知道地址。”
  “好的。”安东尼奥呼了一口气,设法隐藏汩汩冒出的失望,同时竭力禁止思绪流向马可的方向,免得点燃更多其他不可控的情绪,“好吧,这很好。”
  又是沉默。雨完全没有减缓的意思,花园里的碎石小径被一寸一寸往前爬的积水吞没了,一只蜘蛛顺着长长的草叶逃亡,蹦进了回廊,沿着柱子一路往上爬,钻进砖块的缝隙里,消失不见。
  “安东尼奥。”
  “问吧。”
  “教会给你指派的‘差事’是什么?你有危险吗?”
  “你知道我不能告诉你。”安东尼奥揉了揉鼻梁,“但我想危险已经过去了,那是科斯塔先生的麻烦,不是我的。”
  “那就好,我的意思是,我很高兴你摆脱了这件事。”
  安东尼奥不想再继续这场谈话了,他需要躲起来,藏进毛毯或者旧书里,直到“马可”这个名字彻底从脑海里消失。“对,我也很高兴。听着,西奥——”
  “克莱门神父没有设期限,你知道的。”修士打断了安东尼奥,显然担心他找借口逃走,“我觉得你应该继续在这里住几天,直到确定外面一切安全为止。也许我们今晚可以一起吃饭,然后……聊聊天?就像以前那样?”
  以前。安东尼奥想,那是十二年前还是十五年前?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时间能过得这么快。西奥多是他离家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安东尼奥清楚记得他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讨人喜欢的圆脸,爱笑,而且远远没有今天那么圆滑。两人自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安东尼奥晋铎之后曾经想过写信给他,但始终没有动笔。或许西奥想念的也是二十一二岁的安东尼奥,可是那个安东尼奥已经消失了。“我想我最好尽快返回纽约。”安东尼奥回答,语气温柔,人们给出坏消息时常常用这种语气。
  “当然。”西奥多清了清喉咙,站起来,“我去给你拿一把伞,车在侧门,司机在厨房里,奥利弗修士会去通知他。”
  安东尼奥轻轻握了一下朋友的手,放开,“谢谢你,西奥。”
  修士弯腰吻了他的额头,如此突然,安东尼奥一动不动地坐着,甚至没来得及思考避开。这个兄弟般的吻刚开始就结束了,西奥多快步离开了回廊,没有道别,也没有回头,多半不会真的去找雨伞。
  “再见。”神父对空无一人的花园说。远远地,在不可见的云层深处,低沉的雷声又响了起来。
  离开修道院的路湿滑危险。即使看不清楚外面,安东尼奥也能从司机不时发出的低声咒骂里推断出这一点。驶上公路之后不久,雨云突然像幕布一样打开,露出了透亮的天空,路还是湿的,但风雨已经过去了,抛在身后,往西偏北方向缓缓移动。
  临近日落的时候他总算看见了曼哈顿岛的天际线,等汽车在一栋老旧公寓楼前面停下,路灯已经亮起来了。门房看了一眼汽车,什么都没问,伸出一只干瘦的手,递给安东尼奥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两把钥匙。“大的用来开大门,小的开信箱,我不负责把信送上楼。”门房干巴巴地解释,砰地关上了门。
  公寓很小,地板凹凸不平,但比想象中干净,冰箱里竟然有新鲜的食物。第一晚安东尼奥抱着毯子睡在沙发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潜意识里认为这是别人的家,房主随时都可能回来。从第三晚开始他才搬进了卧室,仍然睡得不好,反复梦见暮色沉沉的森林,很多人躲在树后朝他开枪,他不停逃跑,最后总是摔落悬崖,或者踩进突然出现的冰湖,气喘吁吁地惊醒。
  他去了科斯塔一家以前的住所,警察拉的警戒线还在,屋顶塌了一小块,露出断骨似的木梁,大火熏黑了每一扇窗户。有时候他去码头,远眺去往英国的货轮,还有停泊在更远处的护航舰队。其余时间他都在主教公馆等克莱门神父,尽管他现在没有任何职务,但反正没人赶走他。克莱门神父一直没有出现,报纸上也始终没有爆炸、帮派火并或者警方围捕码头黑手党的消息。这个灰蒙蒙的五月悬吊在时间之中,像个意外卡住的小齿轮,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一模一样。
  只有战争还在继续,罗马依然遥远。
 
 
第17章 
  汽车刚刚驶出修道院的大门,坐在旁边的陌生男人就悄声道歉,声称因为“安全需要”,他不得不蒙起马可的眼睛。尽管这个人态度礼貌,似乎是真的感到抱歉,但别在腰间的枪表明马可并没有其他选择。在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他只能听见雨声和引擎发出的噪音。车偶尔颠簸,很少转弯,中途短暂在某个地方停了一会儿。马可以为目的地到了,抬手去解布条,但另一双手马上阻止了这个动作,“抱歉,科斯塔先生,我们还没到。你需要什么东西吗,水?饼干?或许去一下洗手间?”
  他摇头拒绝。靠在皮质座椅上,仰着头,试着最大限度利用眼前的黑暗,仔细听周围的声音。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驾驶座的门开了还没关上,从外面吹进来的微风有一股松脂混合湿泥土的气味。所以他们还在郊外,目的地显然不是曼哈顿。
  司机回来了,他们又回到了路上。第二段行程短一些,马可估算在三十分钟到四十分钟之间。车轮碾过碎石,咔咔作响,转了个角度和缓的弯,停了下来。黑色布条被拉开了,马可下了车,在阳光之中眯起眼睛。五株茂盛的苹果树减缓了光线的冲击,采光最好的那棵树已经早早开出白色小花。那栋有着A形屋顶的房子一半在树荫里,一半在阳光下,外墙泛出温暖的奶黄色。克莱门神父示意马可先进去,为他扶着门。
  客厅里竟然隐隐约约有烤普切塔的温暖香味,这座陌生房子闻起来一下子就像家。一个裹着羊毛开衫的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盯着马可,脸色苍白,还没说话就开始擦眼睛。马可大步冲过去,和母亲抱在一起,轻轻拍打她的背,告诉她一切都好。
  “妈妈,”他悄声问,用意大利语,暗自希望克莱门神父听不懂,“他们没有威胁你吧?你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葆拉和孩子们已经到加拿大去了,就像我们谈好的那样。卢比奥留在纽约暂时照看生意。你爸爸……来吧,过来看看你爸爸。”
  “科斯塔太太,我不想显得粗暴无礼。”克莱门神父插嘴,也用意大利语,同样把每个元音发得圆润标准,同样没有明显可辨的口音,“恐怕我们只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探员们等着和您的儿子谈话,之后,我保证,马可想陪着科斯塔先生多久都可以。”
  “好的,神父,五分钟。”
  “十分钟。”马可讨价还价。对母亲来说,神职人员全都是闪闪发亮的圣人,随便哪个神父的某一句蠢话都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可不这么认为,“时间到了我自己会出来,不准进来打扰。”
  “二十分钟,作为善意的证明。”白狐狸语气温和地回答。马可既惊讶又恼火,原本设想好的尖酸回应一个都用不上,对方脸上的笑意于是更明显了,“我们会在走廊尽头的房间等你,咖啡和酒的供应都十分充足。晚餐时间再见,夫人。”他冲马可的母亲点点头,走开了,从步态看来,一点也不像年逾六十的人。
  ——
  马可最终没有用完这二十分钟。爸爸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让他焦躁不安。父亲近几年的确逐渐显出老态,入狱之后就更明显了,但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接近死亡:皮肤紧绷在额头和颧骨上,色调和质感看起来都不健康,像是涂了一层蜡,紧闭的双眼下方有瘀血似的阴影。马可试探着松开爸爸蜷曲的手指,握住他的手,那只手不算冰冷,但也不温暖,感觉相当怪异,仿佛躺在床上的是比例精确的仿制品,而真正的爸爸不知所终。他收回手,交抱双臂,呼了一口气,妈妈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没有说话。坐在窗边读杂志的护士瞥了他们一眼,低下头,翻过一页。
  整件事已经从普通的委托变成了私人恩怨,马可意识到。他一定要让布鲁赫和他的白痴“航海家”们付出代价,否则科斯塔家的航运生意离彻底垮塌的那一天不远了。然而任何形式的复仇都正中教会下怀,给了他们继续操纵马可的机会。他一点也不想成为别人随意差使的武器,剩下的选项也许只有逃跑,到加拿大去,换一个名字,在新不伦瑞克的寂寥港口重新开始。马可从不觉得逃避有什么不光彩的,逃跑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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