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运气更好一点的话,或许…… 或许他能够留得再久一些也说不定。
只是却没想到在他马上就要坦白的时候,却出了这种意外。所有规划好的想法全都被打破了,只剩下措手不及的茫然。
陈安越想越乱,喉咙仿佛被卡住了似的,半天没有回贺璞宁的话。贺璞宁却只当他默认了,心底越来越堵,又有些莫名的委屈和恼怒。好像一场比赛还没开始,他就提前被判出局了一样。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安心住着,不用有什么负担。” 贺璞宁低声说着,有片刻黯然从眼里一闪而过,“有什么事情需要,可以随时跟我打电话。”
“嗯。” 陈安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只得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想了想,贺璞宁又补充了一句:“没事也能打,我也不是那么的忙。”
“…… 嗯。”
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一问一答,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事。
陈安抓着沙发的手指越来越紧,他艰难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贺璞宁每开一次口,他的心脏就跟着猛跳一下,唯恐自己的秘密被察觉了一般。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再把人放在小火上慢慢地熬着,说不出的难捱。
终于,客厅的挂钟发出准点报时的声音,指针悄无声息地走向了十一点。
陈安怔忡地望了一眼,那钟声像是重重地敲在了他的心上,如同掉进干枯草堆里的一颗火星,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
突然间,他像是下了巨大决心般地抬起头,重新看向贺璞宁。
“这次出差大概去多久?” 他蓦地问道。
“不确定,快的话十几天,慢的话估计小一个月。”
陈安的手心已经满是汗,眼神却定定地望着对方,不再有一丝的躲闪:“…… 等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客厅只开了一盏暗黄色的顶灯,窗帘没有完全合上,洒下一片若隐若现的阴影。
贺璞宁望着他的眼睛,总觉得外面看不见的星星都藏在了里面,带着说不出的光亮和湿润。
“好。” 贺璞宁回答他,“等我回来。”
陈安仿佛被这四个字猛地烫了一下,瞬间从沙发上站起身——“没什么事的话,我…… 我先去洗漱睡觉了。”
贺璞宁却没立即回答他,而是叫住了他的名字:“陈安。”
“嗯?” 身后难以忽略的目光犹如芒刺在背,陈安的声音在发抖,那目光像是带了灼热的温度,烫得他浑身不自在,甚至已经快要站不稳了。
“等我回来。”
他听见身后的那个声音道,“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第69章
作者有话说:可听到雷声隐隐 可感到夏日来临
矿区和北京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但因为没有通高铁,所以只能开车过去。
这条路上常年跑的都是载满石子和煤矿的大运车,轮子都要有一个人那么高。行驶在这样的运输车道上,他们不敢开的太快,只能慢慢腾腾地绕着环山公路一点点往前挪。
太行山腹下,高架桥跨过一座座平静老旧的村庄,矮小密集的平房像散落的电路板,一块一块摊在山间的缝隙里。
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好,早晨到现在大雾一直没散,天空和山脉连成一片阴晦沉闷的深灰色。乌沉沉的云层混着水汽压下来,像是故意拦着不让车队往前走似的,让人的心情也莫名跟着堵得慌。四周寂静无比,只有山间偶尔传来一两声雷鸣般的闷响。
岳哲从小在城市长大,这种山区也是头一回来,听到这些声音半是好奇半是担忧,不禁开口问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担心山路不好走,司机是燕煤特意找来的本地人,听到岳哲这么问,便随口回他:“山里常年都是这样的雾天,哪天出了太阳,倒还是稀奇了呢。”
“可我怎么听着轰隆隆的,跟打雷似的。” 岳哲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个音不是打雷。” 司机笑了笑,“估计是哪里爆破采石头呢,别担心。”
贺璞宁坐在后座,沉默地望向车窗外。
目线所及之处尽被雾气吞没得干净,像是怎么也看不到尽头,车子在公路上近乎茫然地开着,前方模糊一片。
他的心绪也像是混进了这漫天迷蒙的大雾里,怎么也找不到方向似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昨晚和陈安的对话。
他看得出陈安有心事,却猜不出他的心事是什么。
自那天提起陈安一直等的 “那个人”,他和陈安中间便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膜,虽然表面上分毫不显,可却怎么也跨不过去这层阻碍,让他越发感到憋闷。
出差的时间来的不偏不倚,他从来不是冲动的性格,想着或许借此冷静一下也好。可行李都还没收拾,只是才看到那个有些孑然的身影,就感觉心里酸酸涨涨的,像是马上就要失去控制一样。
他用了全部的克制,才制止了自己没有在当下说出那一番心意。
车子在山路上不紧不慢地开着,两边的景色倒退掠过,贺璞宁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情。
他有些怅然地想,如果按照往常,这个时间他们正坐在一起准备吃早餐,厨房传来豆浆机的嗡嗡声,餐桌上飘着蔬菜饼的香气。
像是身体被挖去了一块,怎么都觉得空落落的,迫切需要什么东西来填满了。
他思考了大半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种感觉就是想念。
什么出差,什么要等的人,什么先来后到的,贺璞宁突然统统都不想管了。还有什么是比待在那个人身边更重要的?汹涌的情感顷刻占据了整个胸腔,像是随时都要溢出来了。
他只恨不得现在就掉头回到北京去,坐在家里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再坦诚自己的心。
汽车又穿过一处隧道,手机终于有了一些微弱的信号,贺璞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立即拨通了陈安的电话。
电话的等待音从来没有如此漫长过,贺璞宁攥紧了手机,掌心都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滴——滴——”
将近一分钟的时间过后,却不是他期待的那个声音,而是毫无感情地重复着电话无法接通的机械声。
原本炙烤般忐忑的心情被瞬间浇灭了彻底。
陈安或许在上班,店里总是忙得很。
贺璞宁恍然地放下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打过去一个,却听到驾驶位上传来司机的提醒——
“前面就是收费站,咱们马上就要到了,运气好的话还能赶上中午的饭点。”
贺璞宁下意识地抬起头,隐藏在重重雾霭里,收费站上 “矿区” 二字若隐若现。
山中传来钉锤敲在石头上的动静,“铛铛铛” 清脆地响着,不知为何,这声音却像是跟着敲在自己身上似的。每敲一下,太阳穴就跟着突突跳一下。
头痛的毛病已经很久没犯了,这次却来得毫无预兆。
贺璞宁略带痛苦地闭上眼,拳头抵住自己的额间。原本以为是噪音的关系,等过了这段路就好。可车子越往矿区里头开,痛楚便跟着逐渐扩大,失重般的眩晕感也跟着阵阵传来,脑海里像是播放着一张劣质碟片,画面不停地卡顿着,发出 “滋啦滋啦” 的声响。
贺璞宁紧捂着自己的头,用仅剩的力气艰难地拍了两下前面的座椅靠背。
“岳哲…… 药……”
“副总,您说什么——” 岳哲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马路,冷不丁地感到座位被拍了两下,他随意地转过头,正要问贺璞宁有什么指示,却险些眼前的场景被吓掉半条命来。
贺璞宁的额头上全是虚汗,嘴唇也是干白的,抵在两侧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一副马上就要支撑不住的模样。
“师傅,停车!先停下车!”
岳哲不敢耽误,急吼吼地从包里掏出常备的止疼药递过去。贺璞宁抖着手指艰难地喝水吞下,又闭目缓和了一会,才终于压下那股灭顶般的钝痛。
岳哲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要不…… 我们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 贺璞宁支撑着坐起身,“缓一会儿就好了,下午还得跟燕煤那边开个碰头会。”
岳哲还是不放心,嘱咐他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尽早说,见贺璞宁点了点头,他才让司机重新发动了车子,只是脸上仍有挥之不去的忧色。
车子已经下了省道,开始朝矿区县城里开去,路边也逐渐有了热闹的声响。
司机估算的准确,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是饭点。汽车路过一处小学,刚放课的小毛头们在校门口吵吵闹闹,路两边挤满了电动车,毛茸茸的脑袋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手里拿着刚买的玩具和零食,红色的运动校服亮得晃眼。
头痛欲裂的感觉已经缓缓退去,只有心跳还有些乱。贺璞宁按着胸口,原本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外,看到学校门口的这一幕,却突然有种异样的熟悉感从心底传来。
似乎很多年前,他也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画面。
贺璞宁甚至能回忆起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校门的侧边是一家报刊亭,再往前走是文具店和包子铺,车子在红绿灯右拐,抬眼能看到的便是——
“师傅。” 贺璞宁恍恍惚惚地跟着记忆开口,“前面是不是有家卖驴火的?”
“哎呦!您居然知道呀?是不是以前来过咱这儿?” 司机爽朗地回他,“就是拐弯这家嘛,干了十好几年了,那烧饼烤的是真不错,驴杂汤也好喝惨啦!喏,就在右手边儿——”
贺璞宁顺势抬眼望去,绿色的招牌,泛黄的门帘,甚至就连门口竖着那张 “免费续汤” 的手写招牌,都和他脑海里想象的不谋而合。
“停车!”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喊道。
“在,在这儿?领导,这里不好停啊……”
贺璞宁却连等都顾不上等了,没等司机把话说完,便直接打开车门迈了出去。
“副总,您去哪儿?中午在酒店订了桌餐,副总?”
岳哲在身后急切地说着什么,贺璞宁一概充耳不闻,他只是跟着本能走到这家店门口,掀开了眼前的塑料帘。
店里面积不大,大概五六张折叠桌,角落里摆着一口烧得正旺的炉子,有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间男人正在那里忙碌。
听见门口的声响,他头抬也没抬,一边给饼翻面一边喊着:“随便坐随便坐!这锅马上就好!”
一声吆喝像是瞬间把贺璞宁惊醒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莽莽撞撞地干了什么。
店里飘着炖肉的香气,面饼在铁板上滋滋作响,贺璞宁却没什么坐下吃饭的心思,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却见老板猛地抬头看向了他,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惊讶。
“唉你——你是陈安店里的那个小伙子吧?!”
第70章 第70章
“哎你——你是陈安店里的那个小伙子吧?!”
贺璞宁要转身的动作霍地定住,表情凝在脸上。
随行的司机见他神色不对,急忙出来缓和气氛:“老曹,瞎说什么呢,这位是咱们北京来的大领导。”
被他数落的店老板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他看着贺璞宁这一身穿着气质,确实也不像个等闲之辈,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兴许说错了话,便赶忙露出一个朴实而讨好的笑来:“不好意思啊,你看我这嘴快,领导您别介意。”
那司机还想再说什么,倒是贺璞宁先开了口:“没关系,是我打扰到您的生意了。”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店老板有些惶恐了,嘴里急忙重复着:“没事没事。”
贺璞宁的嘴巴抿成一条线,接着问他:“刚才提到的那个陈安…… 是您的旧相识?”
“也不算什么熟人,就是个老顾客,之前在二矿门口开面馆的。” 店老板嗓门收敛了不少,一板一眼地回答他,“我们店离中心医院挺近,前几年他在这儿住院,经常来我这吃饭。一来二去就混了个熟脸。不过已经好久没见了,听人说好像去北京打工了吧?实不相瞒,您长得跟他店里的那个小伙真是有点像,所以我刚才差点认错,当然那小子跟您比是差远了……”
眼看话题又要跑偏,司机重重地 “咳” 了一声,忙不迭地打断了这段对话。
只是贺璞宁却置若罔闻地,突然转身问道:“二矿在哪儿?离这里远吗。”
“不远。” 司机回答他,“二矿就是规划要拆迁的那一片儿。”
贺璞宁微蹙着眉,若有所思。
岳哲见他一副现在就要过去的架势,只得出声提醒:“副总,燕煤的人还在酒店等着,我们还是先过去——”
贺璞宁沉默不语。良晌,他才重新抬起头,敛起自己的神情,对岳哲说:“先回酒店吧。”
燕煤对这次的接待很是重视,来接风的是当地的一把手,姓高,看上去大约四十上下,头发略有些残秃,肥硕的身形隐在明显撑紧的西装里。
贺璞宁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圈,上次见过的周皓并不在人群中。
他随口问道:“周皓总不参与这次的考察吗?”
高经理思绪活络,当下便猜到他在想什么,赶忙上前说:“周总本来也要一起过来,只是手上还有其他项目,一时间实在走不开,也托我给您道个歉。”
贺璞宁点了点头,他并不计较这些,而是满心思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下午什么安排?” 贺璞宁问道,“可以先去二矿附近看看吗?”
“当然可以。” 对方并未犹豫便应允了他的要求,“不过您这舟车劳顿了一天,还是等先安顿好了——”
“没事,也不是很累,还是工作要紧。” 贺璞宁半真半假地回他,“下午先去看看,熟悉一下地方,日后也好做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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