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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戏差这件事，已经从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演变成一个有些面目狰狞的怪兽，池星焰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有点惧怕，这让他心里一惊。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为这种不安的状态找到一个出口，但是每一次张口想问导演这里怎么演，赵天烁都能用那种粗犷的语气打消掉他虚心请教的念头。
一个自尊心甚高且坏脾气的人，是很难跟另一个暴脾气沟通顺畅的，池星焰在自己的困境里转来转去，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宋思危。
这个人或许能解救我，他想。宋思危，是你自己要来指教我的，可不是我在向你低头。
宋思危像是与他有心电感应一般，仰起头来，迎着池星焰探究的目光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池星焰再一次被吊到三四米高的上空，低垂着眼帘，看地面上仰头站着的宋思危。
他本想问「丧心病狂」该怎么演，话到嘴边，又成了一句调侃：“宋叔叔也在上面吊很久了，腰还好吧？”
宋思危点头道：“我腰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那就好，我还在想以前说录完节目要给你捎点枸杞补肾的，结果我又给忘了，不好意思啊。”池星焰道。
宋思危勾起唇角：“孝敬我就不必了，枸杞留给你自己好好补补脑子，年纪轻轻的健忘可不好。”
好的，这是宋思危第三次嘲讽我了。
池星焰心里的小本本又记下一笔。说来也奇怪，他平时对其他琐事记性都很差，刘萌一天八遍嘴贱，也没见他记住一句，唯独对宋思危的嘲讽一字一句都记得非常牢靠，生怕把这人的哪句罪证给漏了。
也许刚开始宋思危给他的印象过于佛系，让他以为这种嘲讽很物以稀为贵，因此格外在意。
可是最近他渐渐地发现，宋思危居然能在他调侃的时候还嘴了，而且频率越来越高，遣词造句的杀伤力还越来越大。
要知道以前他冲这人发脾气，嘲讽，天天叔叔大爷地乱叫，宋思危可是一个屁也憋不出来的。
这可怎么得了？
池星焰隐隐感觉到了一点危机，可是再细想下去脑袋又有点乱起来。
宋思危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人。没有任何过往履历就能直接参演男一号，与制片人和导演称兄道弟，表面温柔优雅，浑身都散发出一股「特别好说话」的与人为善感，实际上却是个擅长跟制片人抬杠和嘲讽对手的两面派。
听陈圭说，宋思危还是个母胎solo，感情戏却演得炉火纯青。
还有宋思危一开始就毫无所图的好意，无论他表达过多少遍不爽，宋思危都要将那种自以为是的好意朝着他倾盆而出。
宋思危总是一味地在纵容他的刁难，甚至还主动要指教他演戏。
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矛盾。真与假，好与坏，在宋思危这个人身上是含混不清的，像极了池星焰成长岁月里一直抹不去的那个阴影。
可是我没得选啊……池星焰茫然地想，要演好以后的对手戏，就必须要跟宋思危过招，无论池星焰想不想接近宋思危，成初十是一定要接近谢潜不可的。
“宋老师，今天晚上有空吗？”池星焰又拍完一条「丧心病狂」的打戏，还是没能过赵天烁的法眼。他终于放弃了挣扎，落到地面，站在宋思危的身边问道。
宋思危点头：“有啊。今天下了戏一起走吧，边走边说。”
“你知道我要找你干嘛吗？”池星焰道。
宋思危道：“你还能找我干嘛？都叫宋老师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总不能是良心发现要给我唱赞歌吧。”
“谁要给你唱赞歌，你想得可真美，我一分钟的出场费都好几万呢。”池星焰翻个白眼道。
宋思危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假装疑惑：“池几万，你说你唱歌那么值钱，怎么演戏就那么五毛呢？”
池星焰一把将他的手拍下去，恨恨地想，很好宋思危，第四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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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23.指教1
还没等到池星焰请教宋思危，高小安就跑来打断了赵天烁这种一个镜头拍一整天的烧钱节奏。
高主任拍板钉钉：“这条过，不用再拍下去了。”
池星焰顿时松了一口气，被放下来的时候，看着场记板上写着第二十次，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一幕戏拍了这么多遍。
一落到地上，还没休息到十分钟，他浑身的肌肉和关节都痛了起来。
刘萌平时都是站在导演的监视器后，看池星焰拍戏的。池星焰怕他话多，曾在来片场前特意嘱咐过，在现场不要对演职人员发表任何意见，免得落人话柄。
刘萌见池星焰被放下来，赶忙跑过去给他递水，他哑巴当久了，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星哥你还好吧？来来赶紧喝口水，这拍戏怎么这么苦啊，一直吊这么长时间，我看着都累。你都哪儿疼啊，我给你揉揉。”
池星焰：“屁股疼。”
“那就只能你自己解决了。”刘萌道，池星焰的屁股可是老虎屁股，我可不敢揉。
池星焰没理他，坐在片场的地上一直不起来。刘萌扶了好几下，也没能把他扶动，见赵天烁和高小安吵着走远了，才蹲下来在池星焰耳边小声抱怨道：“赵导也太狠了，这是把人当牲口用呢。你看你以前去哪儿不是被人捧着，怎么一进这个剧组就得任人使唤。哪有导演这样用演员的，太狠了。”
池星焰瞪他一眼：“闭嘴！以后把这些话都憋回肚子里，一句也不准说出来。”
“我这不是心疼你吗？你要是被吊出个三长两短，漫姐那边我怎么交代？怎么一到你的戏就卡这么严，幸好还有个高主任管着，不然今天——”
“说了让你闭嘴，听不懂人话是吧？”池星焰一巴掌拍在刘萌的背上，将他的话打断。
刘萌嘶嘶叫着揉背：“你别动不动就上手啊！你手劲很大知不知道，你要控记你计己。”
池星焰没好气地又是一巴掌过去：“我不打你，你能闭嘴吗？我为什么被吊这么久，你心里就没点儿B数吗？还不是因为我演得烂，跟人家赵导有什么关系？少在这当奸臣瞎进谗言。”
刘萌心想，池星焰这小子哪哪儿都招人嫌，但是有自知之明和从不自欺欺人这两点必须除外。
他揽过池星焰的肩膀，晃晃悠悠地安慰：“宋老师不都说过要教你了吗？人家自己演得那么厉害，教出个影帝都绰绰有余，你还怕教不好你？”
“你少给他脸上贴金……”池星焰道，朝远处宋思危的身影看一眼，见他不出所料地插进了赵天烁和高小安的争吵中，才继续道，“宋思危没你想得那么好。”
“也没你想得那么坏……”刘萌道，“我就纳闷了，所有人都觉得宋老师特别好，演戏专业，性格低调又温柔，脸长得也帅，除了不红，才华人品脾气哪样不是一等一的好，连赵导那么严苛的人都挑不出毛病来，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天天跟他不对付？”
“所有人都觉得他好，我就一定也要觉得他好吗？你们认为他好，是因为你们傻，我又不傻。”
池星焰说完从地上站了起来，径直往放包的地方走，准备下戏。
刘萌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直摇头，也不知道这小子一身的反骨是怎么养出来的。
该反的地方要反，不该反的地方还要反，就连承认宋思危好这件事，也一定要跟别人与众不同才行。
真是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池星焰记着宋思危说下戏后要跟他一起走，他跟刘萌坐在放包处的凳子上等了好长一会儿，眼看着都快八点半了，宋思危还在远处和高小安赵天烁两人争论不休。
池星焰朝刘萌努努嘴：“你过去看看他们都在谈些什么。悄声过去，别打扰到人家。”
“你自己去听一听不就知道了。”刘萌道。
池星焰把他从座位上架起来：“我能干偷听的事儿吗？被抓到了多丢人现眼。”
“可是我被抓到也很丢脸啊！”刘萌道，池星焰的脑袋真的很清奇。
“你的脸没我的脸值钱，可以随便丢。去吧去吧小萌萌，回来给你发红包。”池星焰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刘萌无奈地走了，往绿幕后面绕了一大圈，才掂手掂脚地扒拉着绿幕架子，整个人掩在绿幕后面听宋思危他们吵。
宋思危三人就站在绿幕前面的空地上吵架。导演和制片主任扯着嗓子讨论，这在剧组都是家常便饭，周围的工作人员见怪不怪，一个个拆线收灯，都忙得飞起，才没刘萌这样的闲情来听墙根。
因此三人的谈话格外放松大胆，刘萌一听到池星焰的名字从他们的嘴里蹦出来，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高小安心宽体胖，语气和善：“我说赵导，牲口也不带这么用的啊。池星焰这还有节目在上呢，时不时还要赶回去拍个代言，你让我给他排这么密集的打戏，他吃不消啊。”
“吃不消就让他推掉别的工作，搁这儿扮什么可怜呢？接戏拿钱的时候就有时间了，一拍戏立马就没时间了，都一个个给惯得这什么毛病？”赵天烁道。
高小安道：“你可别这么说。陈总筹拍这部戏的时候，能签下池星焰可是立好大的功。这个IP是他前几年屯在手里的，一直没拉够钱开拍。
后来他一咬牙，花大价钱签了池星焰下来，几个联合资方立马追加了五千万的投资，后续钱还会源源不断地进来。池星焰就是给这部剧扛流量的招牌，是财神爷，小金童，他可不能出问题。”
“呦，臭小子这么值钱啊……”宋思危打趣，“够在北京买一套房了。”
赵天烁道：“你还有脸说，池星焰演成那个狗样，也难为你能接住他的戏。”
“小孩脸皮薄放不开而已，不是成心不想演好……”宋思危说，“我来剧组第一天，他就告诉我自己演的不好，后来还说请我多多指教。可见态度还是非常端正的，就是摸不着门道，我后面带一带他就能好很多。”
“他还请你指教？”赵天烁诧异道，“哪有不问导演去问你的道理，他怎么不来让我指教呢？”
高小安和宋思危齐齐沉默。
刘萌躲在绿幕后面一阵腹诽，我家星哥天天被你骂得狗血喷头，向你请教那不是在自己找死么。
宋思危这种时刻在顾及别人感受的完美人士，是不可能让赵天烁尴尬这么久的，他又出声道：“可能小孩跟我比较亲近吧，你太凶了，他不敢跟你说话。”
“你还有脸说，天天跟池星焰在片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干嘛呢？基不基啊你？”
赵天烁不想承认是自己的暴脾气把池星焰吓退的，准备不动神色地转移话题，又把宋思危拉出来鞭挞一番。
高小安一阵大笑：“你不懂哎，赵导你太直了，你什么都不懂，就得要这么拍才行。”
宋思危的语气颇为无奈：“我就拉了他一回，还是他差点倒了我才出手的，哪有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你怎么还抓着不放了。”
刘萌躲在绿幕后面捂着嘴狂笑，赵天烁这个人真的跟池星焰有一拼，脾气和脑洞都是双绝。
“好了好了，回归正题……”高小安打住这两人，“总之，池星焰的打戏不能排这么密集，七天连排是不可能的，我最多给他排四天，中间必须穿插文戏。”
“就是因为他的文戏烂成狗，我才让先集中排打戏的。趁着拍打戏的间隙，给他磨一磨后面的重头戏，拍起来才不会浪费时间。况且你自己去问问池星焰，看他是愿意拍打戏还是感情戏，我看他打得挺爽。”
“小孩儿爱打打闹闹很正常，我们得把握好度啊。这么密集的打戏，再给帅哥打出个三长两短来，他经纪人不得撕了我。”高小安道。
赵天烁道：“他进了组就是你的员工，你还怕他经纪人？高主任，你这和事佬当久了，威严都当没了吗？”
高小安摆手道：“嗨！流量明星你又不是第一次合作，经纪人都是纸老虎，后面真刀真枪跟你撕的是都是那些脑残粉。
别到时候帅哥自己还没说什么，粉丝又要扑上来骂剧组，说我们不把她们哥哥当人看。以前不就经常有这种事发生么，剧还没播，粉丝先把剧组给骂臭了，忒烦人！”
赵天烁一听，暴脾气就有点上头：“所以说我就见不得陈圭那狗东西！光想着蹭流量明星的好处，没看到背后的隐患。这叫什么？这就叫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可是没有流量明星，贼都饿死了，谁还管他挨不挨打呢？”高小安道，“宋老师这样的好演员，谁不想要？你我都巴不得剧组里全是他这样认真演戏的。
可是说来说去，观众买账的，就是池星焰这张脸。这张脸就是流量，陈圭要拿这张脸赚到的流量当筹码去卖剧，这张脸就是养活剧组的钱啊！”
宋思危插话：“过誉了，我不算什么好演员，池星焰也不只是靠他那张脸。”
赵天烁沉默一会儿，气愤道：“这都他妈什么世道！池星焰他很帅吗？他那张脸就那么值钱？”
高小安反问：“池星焰他不帅吗？”
赵天烁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牙缝挤出一句：“帅，帅得都要骑驴上天，跟太阳肩并肩了。”
“这不就对了。人就是这样，爱看美景，爱看美人，愿意花心思和金钱来追随美好的事物。
既然上帝给了池星焰那张脸，让他当个令亿万人心迷的大帅哥，他为什么就不能拿帅脸置换别的资源呢？”
赵天烁没好气地说：“你看你这话说的，他又不是出去卖的。”
高小安：“池星焰就是去卖，人家盘靓条顺也值那些钱。”
赵天烁：“他那脾气臭的，谁愿意买他，买回去自己找打吗？”
高小安：“你脾气也跟他一样臭，可是你没人家十分之一帅，你卖都卖不上价。”
赵天烁：“操！”
……
谈话渐渐顺着不受控制的方向飞奔而去，开始变得有点辣耳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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