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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事情这种事，明明只有我才干得出来，池星焰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想。
一个身穿浅蓝色长袖衬衫，微微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朝池星焰走过来，十米开外就伸开手臂，做出欢迎的姿势。
中年男人春风满面，人还尚未到达，饱含着热情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哎呦喂，池老师你可终于来了！”
池星焰心里一阵发毛，这人该不会要给他来个世纪大拥抱吧？
他赶忙向左边闪开一步，成功地避过这人，才回道：“你好，我是池星焰。”
“我知道我知道……”中年男人朝他伸出手，“我是高小安，是这部剧的制片主任，陈总可能跟你提起过我。”
池星焰伸出手，公式化地跟他握了握，心想那你可能想多了。
陈圭不是头扎在钱眼儿里，就是在研究怎么搞CP，哪儿想得起来介绍你。
“集训我没能去看着，照顾不周，不好意思啊。没办法，实在太忙了，临开机前陈总通知要调整场地，我一直都在脚不沾地地到处跑。
你也知道，一开机每天都是钱，所以提前要把各种事项都确认好，大家拍起来才能更顺利。”
高小安还没开拍，就展现出了话痨的潜质，池星焰生怕他再说下去，赶忙道：“高主任辛苦了。”
“哎，哪里哪里，都是分内的事……”高小安开心地说，“你先在这周围转一转，大概认一下人，赵导还没来，待会儿他来了，我再领你去见他。”
池星焰点头，心里微微有点激动。陈圭口中的第二尊大神很快就要到场了，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风格的导演。
他以前演配角也见过各式各样的导演。一般公司大艺人参演的剧，导演都很有经验，要求也比较严苛。
大部分都会在开拍前进行剧本围读，一堆人坐在同一个屋子里，干巴巴地顺剧本，有时候一读就是整个下午，台词多的大艺人直接嗓子都读劈了。
布景道具就更不用说，古装剧随便挪一个拍摄场地，后面装道具的车能排上几十辆。
事事精细考究，所有人都像精密仪器上的齿轮，各司其职，严丝合缝，这种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影视制作。
遇到纯粹想敷衍了事的团队，待遇就天差地别。拍摄周期短至一两个月，导演就是个摆设，基本上就是大演员怎么舒服怎么来，摄像拍一堆素材，全部扔给后期去剪。
拍摄节奏稀松拖沓，剧本台词各种雷人，他一个毫无演技的人看着剧情都觉得尬到飞起，更不用说口味刁钻的观众了。
所以，论大部分的扑街剧都是怎么来的，池星焰可太有发言权了。
就比如说现在这一部。
集训周期说减就减，临开拍换场地，没有开机宴和剧本围读，也没有开机前的互相熟悉环节，主要演员连导演和制片主任的面都没见过。
制片人是个钱串子，一上来就明确要炒CP，主角一个是用来蹭流量的小鲜肉，一个是急需解决债务危机的关系户，不仅想把拉郎配剪刀手们吸纳进剪辑团队，还要把凌骁这样的宇宙大腐男当做灵感之光。
这么一部集结了所有魔幻元素的剧，它播出后能走红的概率，基本上也就跟我拿奥斯卡影帝的概率相当吧，池星焰颇有自知之明地想，我果然不适合演戏，连撞剧本的运气都这么差。
也不知道未来的赵导演，能不能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实在不行，至少跟陈圭辩上一辩，稍稍拨乱反正也好。
池星焰出神地望着前方，剧组的巨幅海报立墙挡住了取景宫殿的正门，纯黑色的背景上孤零零地悬着五个遒劲的烫金古风大字——
东临探案集，再下面用稍小的正楷字标着一句「开机大吉」，当真是不能再简约了。
“在看什么？”宋思危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池星焰听到他问，“这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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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11.开机2
“听陈圭说这字是专门找赵导题的……”宋思危说道，“怎么样，很漂亮吧？”
池星焰仔细看一眼海报，诚实地回他：“不会看，不知道。”
“呵，美丑你总能分得清吧，赵导的字是大家公认的好。”宋思危说。
池星焰很想问他大家都是哪几家，怎么感觉宋思危跟谁都认识呢？
这关系户也太铁了吧，又是制片人，又是导演的，敢情剧组跟他家开的似的。
“你认识赵导？”池星焰一向想什么说什么，从不拐弯。
宋思危点头：“认识。早在来剧组前我就听陈圭说会请赵导来，所以我——”
“所以你一激动，连剧本都没看清楚，就为了赵导和还债签了卖身契？”池星焰接道。
宋思危顿了顿：“算是吧。我承认接这部剧，是我过于仓促了，如果一早知道这是一部为了炒作和流量量身定制的戏，我也不会来。”
“你不是很缺钱，没得选吗？”池星焰轻呵一声，“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晚了点？”
“听起来是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宋思危看着他道，“所以我要先向你道歉。”
池星焰一愣，梗着脖子道：“你跟我有什么好道歉的？”
“正如我刚才说的，《东临探案集》本来是一部为了炒CP而定制的剧，而你恰好是最需要炒作的流量演员。”宋思危说。
池星焰嘴角微抽，心想这人看着温和又得体，实际上不会说话的程度和我本人有一拼。
宋思危看他愣着不搭腔，连忙解释：“我说流量演员，并没有任何影射你的意思。在我的眼里，流量派和演技派没有高低之分，只是所走的路不同而已。”
“啊好好，你不用解释，继续说。”池星焰懒得听他扯这些。
“我向你道歉，第一是因为我才是规矩的破坏者。整个剧组从上到下，大家都心知肚明未来拍摄会走向什么样的方向，只有我，一直在固执地坚持己见，想要改变既定的方向。我这样做，无疑对你和陈圭的影响最大。”宋思危诚恳地说。
池星焰又一次愣住，他原本以为宋思危只是个顽固不化的断网中年，接受不了目前市场上新兴的宣传方式，没想到他居然能想得这么透彻。
自从昨晚上谈完话，池星焰早就不指望能跟宋思危有共同语言。
毕竟连陈圭那样权大势大，又嘴皮子利索的混不吝都杠不过宋思危，他这个原本跟宋思危就不怎么对眼的人，哪里还有沟通的余地。
互联网时代都是三年一断层，他跟宋思危差了整整十岁，那代沟可就大了去了。
只是代沟还好，池星焰听着宋思危的道歉，默默地想，幸好宋思危还是个能听懂人话的。
“第一你说完了，第二呢？”池星焰问，“你又要向我道歉什么？”
“第二……”宋思危轻轻地咳了一下，心虚地看向池星焰，“虽然真心诚意地觉得对不起你，昨晚上谈完，我还是把赵导拉到了群里，聊了一下后续的拍摄方向。”
池星焰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拉赵导到群里？什么群？我怎么不知道？”
“只是我们三个的讨论群……”宋思危说，“你没在里面。”
池星焰一听，顿时不乐意：“什么意思啊？你跟制片人和导演拉小群，故意避开我？”
“不是我故意，是陈圭没拉你……”宋思危说道，“我没加你微信，拉不了你进群。”
其实宋思危本想敲池星焰的门，把他加进去的，被陈圭阻止了。
陈圭的原话是这样的——“小鲜肉懂个屁的拍摄方向，他当初签这部剧，就是看上了卖腐好IP。就他那上称约不过三两的烂演技，分得清哭和笑都不错了，你还指望他能给出什么中肯的意见？我看凌骁那小子的想法都比他有参考价值得多。”
宋思危是个很会照顾别人感受的人，他自己把这些尖锐的批评都先过滤一遍，只拣结果讲给池星焰听：“我们大致讨论了一个结果出来，陈圭暂时做了一些让步——”
“等等……”池星焰打断他，“凭什么不拉我进去？我不是人吗？”
我就真的只配用来蹭流量？
池星焰感到心底一股气愤正在慢慢酝酿，还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
明明昨晚上在宋思危的房间里，陈圭还一口一个帅哥的叫，称赞他有觉悟有境界。
谈话一结束，他又成了陈圭口中那个吹胡子瞪眼瞎鸡巴演，除了炒作搞CP什么都不懂的流量工具人。
没拉他进群，不就是赤/裸裸的嫌弃么。
如果嫌弃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正面说，何必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难道还怕他耍大牌，像宋思危一样罢演不成？
池星焰虽然踏入娱乐圈多年，却始终无法理解这些虚伪的成年人规则。
他的好恶如此明显，喜欢和不喜欢也全都出自真心。他的未成年期似乎一直在延长，18岁已经过去两年，他却固执地保有着某种单纯的信念，一点也不愿意做变通和妥协。
“我代陈圭向你道歉……”宋思危见他鼻尖红红的，有点不知所措地安慰道，“他……”
宋思危本想说他不是故意的，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因为陈圭就是故意的。
“不用说了……”池星焰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这是我的微信号，下次讨论麻烦把我也拉进去。”
宋思危点头，加了他的微信。
池星焰揉揉鼻子，掩藏起一肚子的郁闷，继续说道：“我不是学表演出身，演戏也基本上都是赶鸭子上架……算了，这些听起来都像是懦夫的借口。总之，即使是当个不说话的旁听生，我也想参与你们的讨论。”
他认真地看向宋思危，终于将初见那天咽回肚子里的话说出口：“我演技很烂，还请你不要嫌弃，也不要放弃我。往后拍戏，请多指教。”
宋思危一怔，看着他很久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池星焰脾气暴躁又倔强，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自尊心还非常强，宋思危跟他相处这么多天，就没听到他说过一句好听的话。
他忽然来这么一通真情剖白，还要让人多多指教，顿时令宋思危感到压力山大。
“呃……”宋思危还在努力的组织语言中。
池星焰等半天不见他回话，以为他正酝酿着怎么委婉地拒绝，瞬间自尊心再一次占据高地：“烦死了！你爱指教不指教，你不指教我就不会偷偷学吗？我又不是傻子。”
偷学你还有理了？
宋思危被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逗笑，勾起唇角在他肩膀上轻拍一下：“走吧你，开机仪式快要开始了。”
池星焰皱着眉头甩开他的手：“少碰我。”
“那我就不指教了。”宋思危低声说。
池星焰顿时闭了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往海报立墙处走。
“唉呦，两位大帅哥聊完啦？”高小安见池星焰和宋思危走过来，连忙一手揽一个，“来来，往这边站，先合个影。”
三人站成一排，高小安旁边站着两个高个子，瞬间凹进去一大截，成了群山环绕中的吐鲁番盆地。
为了显示与两位主演关系亲密，他偏偏还要够着两人的肩膀，跟个两棵高树都不愿意放弃，只能吊在中间表演劈叉的树懒一样，憨态可掬中透着一点搞笑。
宋思危非常体贴地微微弯腰，池星焰嫌弯腰太累，直接往前迈开一大步，叉着大长腿，与高小安拉到同一海拔。
三人拍完照，高小安朝远处吆喝：“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东西都摆上来吧。”
“好嘞。”人群里有人应道，接着开始动了起来。
一盘巨大的烤猪头端上来，紧接着是大盘烤鸡，烤鸭，还有各式水果。
池星焰面前铺着红布的桌子上，不一会儿就摆满了东西，打眼望去，一片红彤彤的好不热闹。
池星焰盯着面前的猪头，嘴里开始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他早上跟凌骁瞎聊耽误了时间，走得太急，没吃刘萌准备的早餐，到现在还是肚子空空。
“饿不饿？”宋思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
“不饿。”池星焰嘴硬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宋思危一提问题，他就习惯性地往反方向回答，大概是被这个爱多管闲事的人烦得够呛，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那你一直盯着猪头干什么？”宋思危问，“你在四川待过没有？四川有种很常见的吃法，卤猪耳朵淋上红油凉拌，再撒上点葱花，嚼起来爽弹劲道，味道真的很绝。”
面前的猪耳朵迎着六月早晨的太阳，亮晶晶地要透不透。艳红的颜色很美丽，调料的香味也很诱人。
宋思危描述的喷香画面仿佛就近在眼前，池星焰按耐住咽口水的冲动，绷着脸保持高冷。
“你管我盯着猪头干嘛……”池星焰说，“我给猪数睫毛不行吗？”
话音刚落，肚子立即配合着「咕」地一声叫，声音倍儿响亮。
宋思危当场哈哈大笑起来。
池星焰简直要郁闷死，捂着肚子，朝宋思危翻了个白眼：“无聊。”
“手给我。”宋思危憋着笑说。
池星焰站着不动，你让我给我就给，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啧，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宋思危实在嫌弃他这幅死鸭子嘴硬的样子，硬是把他的手从裤兜里拽了出来，从兜里掏出件东西塞给他。
“拿着。”
池星焰手里多了两条士力架，宋思危道：“只有这个了，先垫垫肚子吧。”
池星焰本想塞回去，肚子却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将士力架塞到兜里，悻悻地想，我他妈可真是个不争气的饿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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