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了?陛下当年也没怎么接受过正统的皇子教育,也未必知道真正的英明君主是哪样,万一呢?万一他真的不要脸了要把一个男人给捧上后位,那岂不是还要我女儿去跪一个男人、天天给男后去请安?”
男人的讨论声中夹杂着女人的担忧,“真的要送女儿进宫?白琦也不是无知小儿,怕是不好糊弄,白琦也杀过不少人抄过许多人的家,女儿怕是不是对手。”
“无妨,她们专心攻克陛下就好,她们又不是进去和白琦斗一斗的,大多数时候低头便是,等到以后了,才是她们的好日子。”
在座的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
当朝皇帝管控太严,朝中压力又大,非有真实才学者无法走上高位。那么他们这些吃老本的家族,也不得不试一试后宫的途径了。
说到底,他们对他们的女儿、妹妹们无比自信,毕竟季琛自幼生长在冷宫,见过多少高门贵女大家闺秀?只要相处久了,她们自然能让季琛心动。
便是一时不可,只要生下孩子,一个男人算什么?他们未来想要的,是挟太子令诸侯。
秦相的那番话自然而然流传了出去,季琛还在琢磨官方圣旨应该怎么写,下面的人又纷纷|骚|乱起来。
毕竟选秀也称大选,大选还在等待复选,小选是不是也可以搞起来了?
何况,大选挑的是嫔妃,小选挑几个温柔可人能生养的似乎也不错?
钱家自然也免不了争执几句,钱大人把自家的族人扒拉了一遍,忍不住也在想要不要送人进去,结果自己看了看几个偏房的女孩儿,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姿容一般,要么就是头也不敢抬胆子太小,顿时泄气了。
“瞧这样子,还是只能靠商南啊。”钱大人满腹打算,有些忧愁,他深吸一口气,干脆心一横眼睛一闭,叫人备了马车,径自往郊外驶去。
看着道观面前的神兽雕像,钱大人屏退仆人,大摇大摆走了进去,等到走到头发花白的主持面前才低下头,讨好一笑。
“小叔,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求你给我帮个忙。”钱大人对着主持连连作揖。
主持手里拿着一本《清静经》,不冷不热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出家多年,早已心气平和、不沾尘缘。何况贫道能力低微,怕是无法帮忙。”
钱大人只当他同意了,继续道:“小叔,我也不要求别的,只要你给我开个方子、想想办法就行。”
主持冷淡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快说,说完了快滚。
钱大人低声道:“就是吧,有一个人,他喜欢男人。”
主持面无表情。
钱大人又继续道:“但是他家里权势也不小,又不能缺孩子,好歹那么大一份家业也需要人继承,和下一代的人搞好关系,和我也有好处。”
主持不耐烦了,指代太明显,他哪怕很久没回京都,也能听出来。
钱大人尴尬一笑:“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他们也不放下,照我看吧,要不我们还是从源头解决问题,小叔,你说你能不能开一剂药,让男人把孩子给生了。你看,天底下女人能生孩子,咱们这些大老爷们怎么就不能找人试试?大家不都是人。”
主持:“……”
他镇定撸了撸袖子,把摊开的书页合上,将书一卷,朝着面前的钱大人走去。
空旷的郊外,一阵惊鸟飞过。
仆人哈着手,搓了搓冻红的脸,只听一贯安静的道观里传来一阵高喝,“大白天你做什么白日梦!我看你就是活腻歪了!什么事情都敢想!”
高喝中还夹杂着钱大人的一声声求饶,“小叔,我错了,我错了,要不你再想想,男人到底能不能生?”
仆人抬头望天,只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第71章 离去 乔家的团聚
北风萧瑟, 大地裹上一层素白色。隆冬时节,饶是京都已经是整个越国最繁华的地区,出门在外的人数也锐减不少, 但皇宫, 宣政殿外的前街罩房里, 朝臣们却热热闹闹,喧嚣不已。
在本朝之前, 朝臣都需要寅时起床, 在宣政殿台阶外等候,待到卯时初,陛下到来, 便正式上朝。
季琛一开始也不觉得规矩如何,直到他某一日提前来了一刻, 发现一堆胡子花白的朝臣站在门外瑟瑟发抖,有几个甚至面色青白, 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发觉这规矩实在是不人道, 干脆将宣政殿的前街全部划出来,专门给朝臣们歇息一二,冬日避避寒,夏天消消暑,在里面喝喝茶用些点心。
不少朝臣因此痛哭,硬生生将季琛夸成了多年难得一遇的仁君。在季琛的坚持下, 朝臣见陛下是真的体恤下臣、不是作秀, 这一堆屋子也真的用起来了。
不止用于歇息, 也用于……朝会前的意见交流、争吵。
比如现在。
刑部尚书邢亦眼角有些青黑, 一进屋子就见钱大人那一圈凑在一块, 顿时不喜扭头,没等片刻又将脑袋扭了回来,稀罕看着钱大人,忍不住上下打量,嘴里啧啧感慨。
“看什么看?”钱大人反射性捂眼睛,抢先一步开口,“看来邢大人昨晚挺忙啊,这是一晚上都没能睡吧?怎么,听说丞相要致仕,兴奋到睡不着觉了?”
邢亦冷笑一声,“本官是忧心陛下以及忧心丞相罢了,钱大人这又是怎么了?莫非终于有哪位侠士看不惯你,如今替天行道,对你抱以老拳、把你殴打一顿?”
周围的人纷纷凑在一起起哄,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见邢亦两眼周围有明显的黑眼圈,眼角有些发红,明显最近没睡好。
而钱大人就更夸张了,左眼直接发红发紫,额头还有一块明显的青紫,看上去有些凄惨。
钱大人脸色微变,“本官也是昨日见下雪,担忧陛下身体安泰,这才不慎走路撞了柱子而已。倒是邢大人,平日里也没见你怎么舍不得秦相,今日怎么就担忧起来了?”
邢亦面无表情,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本官和秦相也用不着天天见面,不比钱大人如此惦记陛下,以至于走路都不看路,撞柱子不仅磕伤了额头,还能把眼睛都给撞上。”
钱大人刚想说什么,就被秦相拉住了,“行了,别争了,都少说几句。”
乔老将军则上前一步,刚好挡住了邢亦,“给老夫一点颜面,有事情下去再吵架。”
见双方终于消停下来,肯听他一言,秦相摇头,想着好歹是最后一天,道:“散了散了,马上就要到卯时了,我们先去候着吧,估摸着等我们站好,陛下也要来了。”
随着太监们肃立站好,一声声传报,朝臣也重新整理仪容、手持笏板走进宣政殿,规行矩步,所有的争端都被按压下来。
太监高声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调子拖得老长,乔老将军只觉这有莫名的喜感。历经三朝,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朝中的局势也来回变化,宣政殿也修整了好几次,也就这份上朝时的调子愣是一点都没变。
收起心里繁复的猜想,乔老将军抢在秦相之前上前一步,“臣有本启奏。”
朝中不少人惊讶望过来,只觉有些不可思议。以往乔老将军都不会轻易开口,几乎都是保持沉默直到下朝。
而且,不同于先帝时期闲着无聊,什么事情都要拿到朝堂上来掰扯一番,如今陛下三令五申说要精简事务,平日里除非一些大事特意拿到早朝上讨论,其余的事情都是单独递奏折到御书房里,陛下批阅,或者是单独叫人过去询问一二。
没等朝臣思考个所以然来,就听见高坐在御座上的君王道:“讲。”
乔老将军深吸一口气,道:“臣欲致仕。”
仿佛一颗炸弹扔进人群里,将所有人都炸到人仰马翻,乔老将军显然早就想好了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他依旧有条不紊,继续自己的话:“臣今年七十有余,惶然发现自己已不及当年……”
乔老将军给自己做了一晚上工作,才终于艰难说出这番话。
对于一位武将来说,最为心痛的莫过于烈士暮年,壮志难酬。
大约意识到自己老了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某一天拉弓觉得吃力,某一刻膝盖泛凉,某一日起旧伤隐隐作痛……他找太医院的院正询问过,院正隐晦告诉他,他的时间不多了。
乔老将军当然可以再次赴任,再次去一趟边疆,可如果坚持,那大概就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眼见着夏国和越国签了合约,越国最近可以平安无事,乔老将军这才放松下来,想着在京都安度晚年。
乔老将军微微抬头,却见君王只是平静看着他,仿佛早有预料,又不免怅惘。
也对,太医院院正给他把脉,自然会将相关的脉案也交给陛下一份,让陛下早做准备。
乔老将军再三请辞,君王自然也恩准,早已写好的圣旨就此颁布,加封靖国公,太医五日一问诊,赏赐若干,乔老将军已经没有用心听了。
只见君王话锋一转,“虽说靖国公回家养老,但如今军校初立,国公闲来无事不妨去军校瞧一瞧,也给年轻人一些经验,教他们一些对敌的本事。”
这是自然,乔老将军毫不犹豫应允了。
君王颔首,似乎有些累了,“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乔老将军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致仕结束,不由一怔愣,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陛下,臣,臣告退。”
秦相叹气,“乔老将军,稍候一步。臣也欲致仕,还望陛下恩准。”
不同于乔老将军一声不吭丢个大新闻出来,秦相的致仕是早有预料,也早早上了奏折,和季琛多番商量过,风声也早就放了出去,只等着正式的下旨,在朝堂上走一遍流程。
秦相得了加封,也算是善始善终。
“那朕送国公和秦相一路。”季琛镇定道,说完,他侧头,低声对着周围的一个小太监交代了一句话。
秦相一惊,“陛下,万万不可。”
乔老将军:“……”
他一时哑然失言,就在这片刻的功夫,季琛已经从台阶上走下来,习惯性无视这份反对,“走吧。”
所有的话都憋回了肚子里,乔老将军、秦相跟着季琛一路穿过宽敞的宫道,文武百官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按上朝的列次排列妥当,为两位老臣送行。
冬日的朝阳拉长了众人的身影,也驱散了体内的冰寒,乔老将军慢悠悠走了一路,只觉这宫道太短,也太长。
虽说是陛下相送,但也不至于真的送到宫门口,等到了朝臣停放马车的地方,秦相苦笑,“陛下,实在是可以了。”
季琛颔首,低声对着乔老将军道:“靖国公不妨早些归家,有人正在等着。”
四驾马车、宫廷侍卫守在侧边、依仗开道,短短的时间,季琛已经叫人安排好了最好的待遇,送两位老臣回家。
乔老将军面色复杂,等上了马车,还不忘揭开马车的帘幔,朝着外看向遥遥站立的君王,感慨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这一辈子有这么一出,也算是值了。
虽然前两任皇帝不怎么样,但皇室好歹是歹竹出好笋,可惜等到陛下登基,他也老了,年轻时候的心愿终究是无法达成了。
乔老将军刚擦拭完眼角的一滴眼泪,就见秦相一脸古怪看着他,不由恼羞成怒,“老夫感动一下不行?陛下他宅心仁厚,老夫也对此感念不已。”
秦相面色复杂,“乔老将军,现在该叫您靖国公了,您可千万记住了,这诗是写给情侣的,不是这么用的。”
当着他的面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当着外人感慨一句。
不然外人听见了,本朝官阶最高的国公居然连这句诗都没读明白,还以为满朝文武都是这个水准。
乔老将军:“……”
别以为他致仕了,就拿不动刀了。
两人一路争执几句,乔老将军走的时候还不忘冷哼一声,心想文武果然是冤家,文官就没几个好的。
等他走进府邸,才听见一声轻柔的呼唤,“父亲。”
乔老将军转头,只见乔夫人一身常服,神情柔和,“宫里的乔夫人病重了,我如今是自由身了。”
她特意筹划许久,和陛下通了意见,终于在今天赶着出宫,从此以后不用再留在皇宫里。
乔老将军的眼眶骤然红了,“你咒自己干什么?哪有说自己病重的。”
乔夫人早就不在意这些,“今年我可以陪父亲一起过年,何况我本就是先帝废后,如今我没了这个身份,真的只能靠父亲养着我了。”
乔老将军只是点头,“好,一切都好。”
他本以为他留在京都,偶尔能见上深陷皇宫的女儿一面,便是最好,没想到如今还能有团聚的时候。
第72章 冬日 悠闲的生活
送走了两位致仕的老臣, 但事情还没说完,真正的正事还没展开,季琛又把人叫回去上朝了, 所有人原路返回。
一来一回走了一趟, 晒到了少许太阳, 本来觉得天气寒冷的朝臣们也都暖和了不少,而且他们的心远比如今的朝阳更加火热。
事实上, 两位老臣离开之后, 朝臣一开始还不忘洒泪几滴配合季琛感慨两句,但朝堂的气氛更加热烈了。不止是因为季琛的举动深得人心,符合朝臣“赢得生前身后名”的想法, 更因为——文武官员的首位给空出来了!
武官暂且不那么激动,毕竟大部分武将都需要往边疆驻守, 都经历过大大小小不少战役,怎么说也有几分危险, 便是再心动,也不得不仔细思虑一二, 想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必要往前冲、这一份风险值不值得。
何况,武将一系这些年也就出了个乔老将军,其余的人还差得远,大家也颇为平和,互相斟酌思考着,也有几分谦让与理智。
但相位就不一样了, 谁还不想要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真要说起来, 越国重文轻武, 丞相才是百官之首, 才是离皇帝最近的人, 成了丞相,才算是大权在握。
今天的朝臣们格外积极,以往拖拖拉拉的事务都飞快处理完毕,季琛眼见他们越来越热闹,互相配合着,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还是顺遂他们的心意,抛出一个消息:“秦相与乔老将军离去,朕痛失臂膀,但朝堂诸事不等人,朕的事务也需要人来分担,诸位肯定有何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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