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莱接话道:“这话你没跟我们说过,但是辰哥这两年,年节这样的日子,都是在你们家过的。”
“还有件事,就算只是我的猜测,我觉得你也有必要知道。”谢敬东顿声道:“郁行辰眉毛那里原来没疤,是决意跟你在一起,他自己回去摊牌之后才挂的伤。”
难怪梦到旧日场景时,梦里的我总会吻郁行辰的那道伤。
眉骨离眼睛那么近,他若是真的被伤到了……
“他自己回去?当时的我在干嘛?”
“你正跟我们在一个饭局吃饭。”钱莱故作轻声的想化解气氛,“你不知情,辰哥宠你啊,谈完回来才给你打的电话。”
我为了长记性,将与沈瑜诀别那日的对话在脑内重播了无数遍,恍然想起沈瑜的那句“我家人不同意。”
以及我郑重回复的那句,“你家人那边我可以去说。”
听到这番对话的郁行辰当时作何感想?
郁行辰原本所学的专业是为了回家继承“皇位”,结果将眼界与能力放在了推助我创业上。
失望透顶的郁家人,一怒之下与郁行辰断绝了关系,宁可从旁支过继,将这名顽固不化的“逆子”从家中除名。
我们的爱情,并不是一开始就被祝福的。
我总算知道了,我的朋友们为什么对郁行辰有那么高的认可度。
我总算知道了,我虽然家庭氛围良好,但并未开明到那般程度的父母,为什么会真心认可郁行辰作为我人生中的另一半。
郁行辰已经没有家了,他拿我当家,与二十五岁的我拥有了一个家。被十九岁的我不屑地推出“家门”时,郁行辰会多难过?
我离开了酒吧,一遍遍的给郁行辰打电话。
电话接通,我一遍遍的向郁行辰道歉。
是错误就可以更正,只要我想改,它就改得过来。
“辰辰。”我眨掉眼睛里的水汽,将声音伪装成平时那副混不吝的样子,“那名心理医生你预约了没啊?”
该离开的不是郁行辰,是十九岁的我。
我对着电话另一边安静的人温声的说道:“我把他还给你。”
第22章 我才有病
去医院检查,是为二十五岁的我身体的健康着想,我觉得郁行辰有必要知情。
我跟郁行辰发送微信:“我去医院了。”
并附加了一个蠢蠢的表情包。
期待中的关心的回复并未响起。
郁行辰一定是在开会,没看到。
我安慰自己。
“方主任,这是您儿子啊,头一次见到——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方晴兰笑意端庄,微微点头。
问话那位医生是个爱拉家常的,又道:“您来这层科室是?”
“我儿子脑子不太好,带他来看看脑子。”
服务台一众小护士不禁对“虚有其表”的我面露同情。
带娃中的方晴兰女士,与那名医生从家常聊到医院的公事,又聊到前几日那例罕见的病例。
这仿佛是当妈的通有的技能。
遥想当年,我年龄不到两位数时,还很被动,很天真,跟着方晴兰逛街,她能扯着我的后脖领不让我乱走,然后和巧遇的友人就着下午茶,呵呵笑笑地聊上个把小时。
没被扯住的我拿着挂号单和病例书先走了一步。
小时候她和老李忙于工作,我算是被半放养着长大的,就没跟娇气沾边过,但我就是想跟郁行辰发消息。
我特意赘余的强调人称:辰哥,我现在要自己一个人去看病了。
并附加了一个“委屈”表情包。
郁行辰不理我。
郁行辰一定是故意的。
我觉的我应该先去拍个胸透,我感觉自己很心碎。
为我问诊的神经外科医生很慈祥,很耐心。
我也很配合,每个问题都一一回复——不知道,不记得,不清楚。
面前慈眉善目的医者抖了下山羊胡,逐渐不慈祥。
我没讳疾忌医,说出了自己从维修单那总结出的车祸经历。
我们的医患关系又稳定了起来。
临床经验丰富的专科大夫,扶了下眼镜,嘴上安抚病患情绪,说着没什么,手下刷刷地用电脑开了一串必要的检查项目。
二十五岁的我果然有病。
脑CT检查的结果出来后,我就从留院观察转为正式住院了。
方晴兰不用研究别人的病例了,她儿子就是病情最罕见的那个。
方晴兰用我有记忆以来最温柔的手法在我的头上摸了摸,拿着我的片子多方会诊去了。
全项检查的结果还没出来。
我戳开郁行辰的微信,放大那张他还没换掉的头像看了半晌,发送消息。
“我生病了。”
“郁行辰,你二十五岁的老公的身体生病了!”
“辰哥。”
“辰辰。”
“哥哥。”
“理理我。”
彼时说过爱理不理,谁先理谁谁是狗的我,只想对郁行辰“汪汪汪”。
我倚在床头,拍了一张我躺在病床上的半身照,发送。
“没你的休息间睡起来舒服。”
其实我想发:“我想你了。”
我一口气还没叹到底呢,郁行辰竟然秒回了。
郁行辰:“医院的地址给我。”
郁行辰是想来看我吗?
郁行辰真是太好了。
我没深究他是担心二十五岁的我的身体健康情况,还是挂心现在的我的病痛。
领情就完了。
我本来想在床上滚两圈, 怕医生怀疑我病情加重,生生忍住了。
学会为他人着想的我,得到重视的人一句关怀就以心满意足,我又矜持的回他:“听我妈的意思,不是什么大病,最终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你先别过来了,医院的味道好难闻。”
“你今天公司忙不忙?”
“中午吃得什么?”
微信又成了单机。
被郁行辰无视习惯的我将他的微信设置成了来信强提醒,查看起下属发来的工作汇报充实时间。
左手臂不久前才被抽过一管血,再次取血化验时我换了右手,面无表情的与另一管血液永别。
眼前有点花。
以我正常的身体素质,即使空腹抽血,也不至于有眩晕感。
可能是脑子又在犯晕。
之前与郁行辰分别那夜晕过一次,但说不上多严重,包括之前偶尔的晃神和间歇性的短暂头疼,都远没达到敲响健康警钟的程度。
二十五岁的突然真的被确诊患病,我还有点慌。
二十五岁的我要是病了,郁行辰怎么办?
毕竟十九岁的我已经决定不在他们中间作梗碍事了。
半掩的单人病房门口传来敲门声。
我侧头看过去,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我是病出幻觉了吗?
我怎么看谁都像郁行辰。
郁行辰带上屋门,走到病床边。
“我给阿姨打了电话,问了你的情况与医院的地址。”
“我……不知道你的头受过伤。”郁行辰垂下眼睫,话语的尾音像被萧瑟的秋风吹过般,带着深重的低落:“我不该跟你动手。”
郁行辰对我的“战绩”,先前在酒吧里打过我一巴掌,在餐厅里踹过我一脚。
那一脚是为了推开我,我因为蹲着所以顺势倒在地上了,没磕没碰,不痛不痒。
郁行辰更自责的是打我的那巴掌,令我本就“有病”的脑袋更加雪上加霜。
郁行辰真正动怒时我见过,反而懒得跟我起争执,那巴掌的力度也就听个响。
我哪舍得让他道歉。
于是我没皮没脸的凑过去,“你抱抱我,我就原谅你。”
郁行辰果然想开了,毕竟我这脸皮厚度轻易也打不坏,用了个巧劲将我推回在了床上。
我丧气地放下了伸向郁行辰的手,先前跟假肢似的胳膊,因为郁行辰的到来忽然矫情的疼了起来。
“辰哥,我今天被抽了两管血,昨晚临睡前到现在都没吃饭。”
先前抽完血,我很敷衍的随便擦了擦就扔掉了棉球。这会儿胳膊上的针孔因为没按压止血,已经隐隐从红泛青了。
委屈的人在得到周遭人的安慰后,自身情绪被重视认同,有了承接的对象,反而会因为情绪得到宣泄而愈发委屈。
喜欢一个人就是在受到委屈后,只会委屈的想要得到那个人的安慰。
我对郁行辰的依赖与对他的喜欢逐渐平衡成正比。
我想得到他的关心,想得到他的重视。我不奢求郁行辰能爱上现在的我了,我只是自私的希望他能多陪我一会儿。
这种小伤对郁行辰来说,同样有些小题大做,但他还是托着我的左手手腕,在我肘弯处查看了下伤势,“需要我帮你叫护士过来看看么?”
我跟个骗到小红帽的大尾巴狼似的,笑道:“你帮我揉揉就好了。”
郁行辰又向我走近了半步,拉高我的手,倾身在我手臂上的针孔处落下一吻。
“好点了吗?”
我愣愣的点头。
“我先走了,祝你早日康复。”
直到郁行辰出了病房的门,我被击中的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我突然不想康复了。
第23章 我就是我
方晴兰来到我病房时,我正举着我的左胳膊,将脸埋在肘弯处轻蹭。
方晴兰啧啧地损我,“我的儿啊,哭鼻子呢?”
“是啊妈妈。”我葛优瘫在床上,“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我还有几天好活?”
我回味着郁行辰那个吻的触感,心尖都在痒,手指一遍遍的在被吻过的地方描摹。
“颅脑损伤造成的少量颅内出血,淤积的血块没被正常吸收,产生了病变,病变的情况具体还需要筛查。”
“大夫,说点我能听懂的。”
方主任:“你的脑袋大概率要开刀。
我面无表情:“哦。”
方晴兰打开餐盒,问道:“郁行辰刚刚来过了?”
我面色得意,“嗯,得知我生病,特意来看我的。”
方晴兰短促地笑了一声,“分手了还和前男友唱苦情戏,真有你的。”
方晴兰从偌大的餐盒里仅拿出了一碗白饭与一盘油爆虾,喂狗似的敷衍,“吃吧。”
“刚刚在走廊里看到辰儿了,这才多久不见,瘦了那么多,菜都打包给他了。”
后反劲严重的我,心脏迟缓地疼了一下,对伙食缩水的质问,变成了为什么不将这盘虾也给他。
“苦了我二儿了,有你这么个没品的前任,分手前一心二意就算了,分了之后,还为你费心。”
遥想我刚“穿越”那时,梗着脖子跟亲妈叫板,说不爱郁行辰,蹦着高的要跟他分手,为找沈瑜发“再续前缘”的朋友圈,渣男人设立得那叫一个屹立不倒。
现在我只想在自己立下的Flag大旗上刻上“后悔”两个字。
“儿啊。”方晴兰以开解的语气说道:“我们院外科这层有个小赵大夫很不错,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主治医师了,人优秀,脾气好,长得也俊气。”
我正要打断方晴兰安利对象般的介绍,就听方晴兰女士又道:“我跟郁行辰在走廊里聊天时正遇到他,我撮合着让他俩认识了一下,俩人看着也挺投缘的,你有点自知之明,以后少叨扰人家。”
我妈给我的男朋友介绍男朋友?
虽然男朋友前面要加个前任。
我的缺德原来是随根的。
“您能让您儿子走的安详点么?”我感觉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只是暂时将他忘了,我会将他记起来的。”
方晴兰见我吃了两口就撂了筷子,也没惯着我,麻利地收了餐盒。
不讲“医者仁心”的方主任,过分严谨道:“你要是永远记不起来呢?”
我当时用这话打消郁行辰的希望,现在换我妈用这话打击我。
或许这就是因果循环。
我在线自闭。
方晴兰瞄到我淤血的胳膊,指示刚进屋的老李去弄两块热毛巾上来。
“现在改口说是记不清了?”方晴兰拿消毒湿巾为自家儿子擦了擦手,“先前我可听说你到处跟人显摆你穿越了。”
我半死不活地颓着,在她擦到我左胳膊的臂弯处时,狗护食似的将她拦了下来,没让她碰这块“圣地”。
“不当人的是您十九岁的儿子,您二十五岁的儿子还能抢救一下。”
方晴兰少见的叹气,温声道:“也不怨你。”
方晴兰摸着自家儿子的狗头,“脑损伤是会在一定的程度上影响智商。”
我总觉得我又被我的母亲损了,但是我没有证据。
不过经这一提醒,我倒是后知后觉,觉得自己行事是有点不转轴,一根筋。
方主任根据片子的讨论结果,说了几句实在话,“你伤在记忆区,淤血压迫脑神经引起的失忆,治愈后会恢复记忆,智商这块脑子修好了问题也不大,但你的记忆断层情况很特殊,难说能恢复成什么样。”
所以我并未被命运选中,只是失忆了?
十九岁的我心智单蠢,被小说荼毒,思维天马行空,主要这忆失得润物无声,记忆断层断的也邪乎。
所以我就是二十五岁的我?
我至始至终都是我?
伤害郁行辰的始终是二十五岁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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