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跟着仙君,所以也同样称呼子陶为师侄。
他憋住话头,只矜持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们,还以为你们仍在峰上待着。话说,我……那位呢?”
两小童一对视,看向慢悠悠跟在子陶后边的陌生少年。
子陶当然也看懂了他们的眼神,嘶了一声,觉得还是得替他们师叔保密为妙。
万一哪天就莫名其妙传到美貌寡夫耳朵里了呢?
于是他们单独分开,子陶和十三偷偷说悄悄话。
小童规规矩矩道:“师侄,道君在长津山上。”
子陶:“道,道君?!”
身后不远处,少年也跟着眯起眼睛:“道君……?”
程陨之和大家一起搬东西,打扫前殿,累得团团转。
见整理的差不多了,头疼地拉过身边一把破栏木椅,坐上去,手腕撑着脑袋,决计是没想过会有这么多工作量的。
风车从乾坤戒里掏出把蒲扇,给他扇风,扇得程公子不知不觉往他那里凑,闭着眼睛扬着下巴,享受片刻凉意。
只享受了片刻,他睁眼,神色清明。
“好了好了,”他抬手作驱赶状,“给你自己扇去,看你满头汗的。”
小童最后的倔强都用在此处,生气地噘嘴,手上半点没停,程陨之只好由着他继续。
他眯眼打量光洁如新的前殿,心中太多感慨。
被划坏的仙师画像也被他取下,换了副新的挂上去。
两侧窗明几净,穹顶高悬,是正统的道修宗门大殿模样,拿出去一点不掉价。
他打了个哈欠,忽然眉头一皱,起身道:“有人来了。”
来人正是子陶、陌生少年和两个带路的小童。
他们一踏进殿中,发觉那两位在他们面前一板一眼的灵人偶,在看见某人后,惊喜几乎是溢在脸上,黏黏糊糊地冲上去,贴着人家不肯放手。
灵人偶继承了主人的部分修为,也继承了他的部分性情。
这么粘人,这么喜欢他……
小童谨记主人的叮嘱,道:“程公子,是子陶仙师和他的朋友来了。”
程陨之摸摸他的脑袋,笑眯眯拱手道:“哎呀,这不是子陶仙师嘛,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却见对面没有立刻回话,而是鬼鬼祟祟环视四周一圈后,松了口气。
程陨之满头雾水:“怎么?”
子陶立刻挺直腰板,光明正大大声道:“我听这两位小管事说,程公子成功剿灭长津山上盘踞已久的一处魔修巢穴,为民除害,特地前来拜访。”
他侧过身:“这是我结识不久的朋友白茨,也是位散修,也想来见见程公子风采。”
白茨弯着唇角,跟着拱手道;“啊程公子,久仰久仰。”
子陶瞪眼:“我们买菜的时候,你才知道的,怎么就久仰了?”
白茨正经道;“一时不见如隔三秋,我们从买菜走到这里,也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这不得是已经差了三年之久嘛,也能称得上是——久仰啊。”
最后几个字,他含在舌尖,半天才吐出来。
子陶恍然大悟:“有道理。”
适时,顾宴从殿后踏出,雪衣公子完全恢复他之前清冷做派,半分没有之前抬眼看人时那般引人遐思。
他唤道:“陨之。”
忽然就卡了壳,和站在对面的子陶对上眼睛。
他不急不缓地移开目光,从容地继续话题:“风车问你吃杏仁豆腐还是拌小葱。”
子陶:“……”
程陨之道:“我是觉得两道都好,各有各的风味,你让风车看着选吧,或者做他爱吃的也不成问题。阿宴,今天来了两位客人,”
他侧过身,饶有兴趣,给彼此做介绍,“这位是子陶仙师,之前抓捕魔修时你见过的;这位是白茨道友。这位是顾宴。”
束着马尾的仙门弟子头一次鸡皮疙瘩起来了。
他看着对面冷清清的仙君拢着袖子,敛目,平静地冲他颔首:“子陶仙师。”
所以,他师叔现在还是隐瞒身份骗美貌小寡夫么?!
子陶打了个磕绊,结巴道:“……顾,顾宴仙师。”
这这这。
这种话他居然也说得出口!
他碍于自己大师兄的身份,还得勉强端着师兄的架子……起码不能在灵人偶面前丢脸。
心中思绪犹如狂风扫落叶,面上一点不动。
双方打过照面。
程陨之见天色已晚,合掌,虔诚道:“不早了,该吃饭了,”
他热情地招呼一声,“你们也留下来吃饭吧,风车每次都做好大一桌的菜,完全吃不完,今天正好能解决掉。”
子陶心事重重跟着他走,左脚左手,右脚右手。
还是没忍住,悄悄挪过脚步,小声问程陨之:“程公子,这位顾……顾仙师,是你什么人?我见你们之前还不算熟识。”
程陨之不疑有他,笑道:“是我相公。”他眨眨眼睛,“私定终身,是不是很有趣?”
子陶呆若木鸡。
程陨之大笑,果然还是逗藏不住表情的小朋友有趣。
想必这位朋友,还没见过两个同性仙师在一块儿吧?
而子陶心里想的是:流言说的居然是真的
第22章
去吃饭的厅还有些路程,拐过好几个走廊的弯。
子陶由于过于震惊,不知不觉就落在了后面,和白茨肩并肩。
这位新认识的长津本地散修笑眯眯背着手,撞他的肩膀:“顾宴仙师,是你什么人呀?看你这脸色,是之前就认识?”
子陶心不在焉:“是,我师叔……”
话语刚出口,他忽然一惊,抬头望了望四周,发觉程陨之走在最前头,离他好一段距离了,理应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的。
如果他现在就把口风捅给了程公子,不得被师叔一剑炸了后脑勺!
他警觉地探头,小声警告道:“被你发现就算了,你千万不要和程公子说我俩的关系。”
白茨颇为好奇:“为什么?”
“为,为什么……”
子陶卡壳,威风凛凛的玄天宗大师兄,现下憋不出半个字,你他我半天,最后可怜巴巴地威胁,“反正不准说,就当第一次见!”
程陨之走在最前面,看似热情地替他们带路,其实在回忆刚才的情景。
不,他心觉,那个叫白茨的,绝对不是一般散修……也绝对不是长津本地人。
就在刚刚进来的一瞬间,他隐约闻到股难闻的、熟悉的气味,但还没等他想起来是什么味儿,就消失殆尽。
随后白茨跟着子陶踏入屋内,笑眯眯地背着手,看似在打量屋内,实则在打量屋里的人。
看见他打招呼后,才慢吞吞拱手,跟着回礼。
眼睛还是黏在他身上。
但说是恶意,好像也没多少,起码不像是上门来杀他的。
难道是,魔修?
程陨之笑着回头,招呼道:“快跟上,前面拐弯有点多,我怕你们不认识路。”
子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说话。
白茨眼睛一亮,快步跟上去:“前面就能吃饭了吗!”
程陨之笑眯眯道:“我家吃饭的地儿的确远了点,不过就在前面了。”
待白茨跟上他,程陨之一副苦恼模样。
道:“白茨道友,你说,这到底是杏仁豆腐好,还是拌小葱好呢?”
对方一摸自己束好的发冠,狡黠道:“我是‘二者皆可得’派,当然……来者不拒!”
程陨之:“好!非常好!”
子陶落在后面,走着走着,回过神来,就发现原本还在自己身边的白茨道友,转眼间就跑到前边程陨之身边去了。
他翻个白眼,刚想加快脚步,忽然身边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人。
子陶汗毛倒立,僵直一阵后,若无其事地放下心。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师叔?”
顾宴走在他身边,目不斜视。他很高,子陶作为还在发育的青少年,不得不仰着脑袋看长辈。
顾宴道:“我们不认识。”
子陶;“放屁……呃,是,我们不认识。”
他们结伴走了一段路,顾宴轻叹一声:“你和那白茨是怎么认识的?”
师叔什么时候开始管起小辈的事情了?
子陶摸不着头脑,老老实实回答:“我们是在长津的街头认识的。”
事情是这样的。
王富贵家第二次闹鬼,也派了家丁来请玄天门的大仙师。
然而来回路途长,总要点时间,所以等子陶和另一位峰主到呈化时,那魔修早就被顾宴摁死在了地上。
那峰主无所谓,就留在呈化,准备吃几天呈化鼎鼎有名‘天宝鸡’,而子陶满脑子都是宗内传言。
什么“强取豪夺”,什么“虐恋情深”,差点就有人挥笔写“前世今生”了。
于是也搅和得他满脑子奇奇怪怪。
唉。
就这样不清不楚,鬼鬼祟祟追到长津来。
白茨是在长津街头吃馄饨的时候碰到的。
他搁那儿叫了碗馄饨吃,看见老板的帮工是个年轻俊秀的年轻人,虽说长相有些邪气,但行事光明磊落,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他多看了两眼,又觉得自己有毛病,就低头自顾自吃馄饨去。
吃到一半,身边有人打了起来。
那老板用围裙擦手,一边制止一边哭“怎么又有人挑事,你们就不能找街西头的馄饨摊么”。
子陶正义感爆满,恶狠狠扔下筷子,拔出剑决定给他们一个痛快。
当他威风凛凛执剑,要砍了挑事人时,年轻俊秀的帮工从里面出来,一脚把人踹飞了。
子陶敢保证,他自己都做不到能将人踹出十米开外。
看那人口吐血沫,半边身子凹陷,感想是,这人估计也活不长了。
子陶:“……”
默默坐了回去。
如果他没看走眼的话,眼前人是灵力暂且无法体外具化的炼气道修,但已经能将体魄修炼强壮,以至踹飞一个人也,也,也毫无问题。
……这话说的,他自己也不信啊!
可能是子陶震惊目光停留过久,那帮工也注意到了他。
发觉两人都是修士,就坐下来,友好地和他打个招呼:“啊,是道友。”
子陶不敢置信道:“你是怎么炼气就踹飞那个人这么远的?”
帮工打哈哈笑道:“我是体修嘛,就专门修炼体魄,肯定比一般道修更强壮些。”
年轻的剑修弟子不由自主地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差,绝望发现,对方看着年纪和他差不多,身形高大一圈。
之后就顺利成章聊上,子陶又惊讶地发现,对方懂得好多好多!
明明只是一个馄饨摊的帮工,却对很多有名晦涩的书籍侃侃而谈,说出自己的见解,连子陶作为大师兄,都没能想出这类解决方式!
不由得深入,讨论。
等对方被老板叫走帮忙,他才意犹未尽地把剩下的馄饨汤喝掉,发觉已经冰冷。
哎,玄天门大师兄收敛了脾气,得意地想,不愧是他,能和学识高博的人聊这么久。
又听见有人叫他,抬头,看见帮工站在跟着,手里提着壶,壶口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烧开不久。
对方的半长发被囫囵个束起,衣领歪斜,算得上桀骜不羁的打扮。再配上他细长五官,简直就是不干好事的狐狸精本狸。
说话调调却意外正经。
帮工细长眼睛一眯,笑眯眯提了提壶柄:“要不要再来壶茶水?我们继续聊聊刚才那本书?”
子陶:“来!”
“之后我们就成了朋友,他说在馄饨摊打工只是一时无聊,觉得跟着我更有趣,就和我一起走了。”
子陶陈述完,意识到什么,炸起毛:“他该不会是有意接近我吧!”
顾宴沉思,道:“不无这种可能。”
子陶想了想,觉得自己作为大师兄,出门在外应该谨慎一些:“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不过师叔放心,我会好好看着他,保证不会发生意外。”
说着,一本正经地行礼,顾宴颔首。
程陨之试探过后,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多疑。
对方并无恶意,也没有魔修恶臭的魔力气味,规规矩矩就是位境界低下的道修,只不过和子陶交好,跟着来见见世面罢了。
他指前边房门:“到了!”
吃过晚饭,灵人偶给客人们分配客房。
白茨原本是连连拒绝的,可惜子陶拉着他的袖子,臭着脸说前天那本书的结尾部分还没讲完,不让他回自己郊外的小草棚屋睡觉。
白茨看出他的心意,连声道好,被扯进了子陶的房间。
很快,响起两人叽叽咕咕的声音。
见此,程陨之不由感叹:“小朋友的感情就是好。”
他们也往回走,吃饱喝足后,总觉得浑身的懒骨头都犯了,筋骨酥麻,想找把躺椅,靠个枕垫,小小地打个盹,看会儿有趣话本,度过闲暇的晚餐后时间。
顾宴跟着他进屋,坐在他身边。
程陨之侧目,憋不住心里的话。
晚餐的时候,顾宴就一言不发,好像心事重重,不知道想说什么。
青年眯起眼睛,抬手过去,捏住顾宴下巴掰过来。
他慢吞吞道:“顾公子,心里头事情想了得有几个时辰了吧,又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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