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陨之适时侧身,让人有足够的空间。
他站在旁边,掐着时间说出自己的发现:“我探过他灵脉,发现可能是被先天灵力阻塞而死……”
然而,对方听了他说的话,嗯嗯两声。
接着把箱子往地上一扔,直接上手扒了尸体的衣服,动作之利落,仿佛已经干过千百次。
程陨之:“……”
两名弟子面色不改,一人在上头,一人在下头,从头到脚查看,不放过一点痕迹。
只是用不了多久,便叫出声,惊讶地指着:“是外伤!”
这可在程陨之意料之外。
他顺着人指的角度,仔细观察,脸色一变。
果然,在尸体光裸的胸膛心口,有一个细细的小圆孔洞,微微外翻着皮肉。
没有凝固的血,孔洞周围干干净净,仿佛被什么东西细细抹除过一般。
这俩弟子满脸疑惑,凑上去研究。
一个说:“怎么会没有血?”
另一个挠头:“难道是凶手杀了人,给他擦干净了之后才走的?”
一个翻白眼:“这不闲得慌么。”
没有头绪,只好凭空猜测。
他们的发现被身后广大群众听见,立刻扩散,引发一场讨论。
不过最起码,他们俩带来了一个关键信息。
不是吃假药吃死,而是被人谋杀的。
执法堂派来的管事叫贾达,本来打算封锁这片大街,但是被众人的抗议打败。
毕竟大家是来参加仙门会的,要是被锁在这里,哪还怎么比赛?
程陨之站在床头,向贾达建议道:“整个仙门会期间,没有外来船只,也没人能突破中樟族的海域结界。”
贾达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凶手跑不了?”
程陨之见他理解,颇为欣慰:“对。”
最后贾达沉思片刻,疏散人群,打算先从阿思的师兄弟开始询问起。
毕竟,他们是离死者最近的人。
回来车轱辘话,程陨之没兴致听。
不过,其中某人的词引起他的注意:“我路过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我还以为师兄醒了。结果一推门,师兄还躺在床上。”
……
程陨之恹恹地回了客栈,往床上一躺,头痛脚酸,觉得今天真是不吉利——不宜出门。
更何况,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他家郎君又一次出门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程陨之斜斜的倚靠着床头,百无聊赖,刚想从怀里抽出话本写两笔,忽然动作一顿。
等等,既然中樟在海域上设下结界,普通道修无法随意进出……那顾宴这“惊喜”,是哪门子惊喜?
从海里给他抓海鲜的吗?!
程陨之沉思片刻,决定,如果惊喜不够“喜”,他就自动滚到隔壁房间去睡。
子陶在门口探头,露出小小一个脑袋:“程公子?”
白茨跟着他探头探脑。
程陨之笑着招招手,见子陶小心走进来,左看右看:“师……嘶,顾公子呢?”
那模样,活像老鼠在问猫去哪儿了。
程陨之:“不知道,阿宴自己出门了,我回来就没看到他。”
子陶一顿,脑子里闪过无数小话本。
后知后觉想起来,截阿仙君应该只是要和玄天宗汇合,处理些情况。
……并不是他脑子里想的“负心汉”“抛妻弃子”等奇奇怪怪的剧情。
玄天宗大师兄尴尬地咳了一声,正色道:“刚才是什么情况?”
程陨之将所见所闻告诉他,见子陶皱起眉头。
子陶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什么时候杀人不好,这个时候杀;而且杀谁不好,偏偏杀一个在屋里昏迷的道修。”
“着实有点奇怪。”
程陨之想了想,诚恳道:“可能是比较菜,只能搞搞昏迷的。”
子陶:“……”
他说完,有些口渴,去倒了杯茶。
突然,白茨盯着他的手,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子陶:“嗯?”
他敏感地凑过去,往程陨之手上看去,青年哭笑不得,下意识把手往茶杯后头藏,结果还是被看了个正着。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路上不小心剐蹭到了,没什么大问题,估计过两天就好。”
那头,子陶已经开始掏自己的乾坤戒,试图从里面找出伤药。
他严肃地板起脸:“放屁!什么东西能剐蹭成这样,分明就是被火烧了!怎么,看个尸体还往火里凑?”
程陨之心虚道:“有时候,天降横祸,也没人知道嘛。”
玄天宗大师兄摩拳擦掌,准备强行给他上药。
程陨之如临大敌,苦苦劝说:“过两天,灵力一循环,自己就恢复了,用不着伤药。”
子陶瞅他,说:“那顾道友回来,看见怎么办?”
程陨之语塞:“这……”
白茨笑眯眯打圆场:“子陶兄,让程道友自己上药吧,自己手指上药也方便。”
被这样一劝说,子陶勉强接受。
他把上等伤药放在桌上,叮嘱道:“记得上哦!所以,到底是谁给你烧成这样?”
正说着,一道小旋风从外面刮进来。
阿思冲进门,卷起一阵风,直愣愣朝着程陨之而去。他神情委屈而不泣,眼眶通红,倔强地咬着唇,不让情绪发泄出来。
程陨之下意识张开手,被年纪轻轻的小道友抱了个满怀。
他轻拍阿思后背,发觉小道友的身高也不过才到他下巴。
不由怜爱道;“见过你大哥最后一面了?”
阿思把脸埋在他怀里,不说话,显然是刚醒来没多久,就自愿的、被迫的,和最后的亲人见面,注视大哥青白的面容。
即使身边围绕着诸多师兄弟,他却想起刚才那个,亲手灭了灵火的漂亮青年。
于是发疯般冲过来,要再见他一次。
程陨之拉过他的手,叹口气。
果然,原本好好的一只手,被灵火烧成了几截会动的白骨,看着着实渗人。
“你在担心我吗?”他闷闷地问。
程陨之温和道:“很痛苦的秘法,难为你能成功。”
阿思注视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最起码,我有自保的能力了,秘法灵火是无法烧毁我的骨头的……我一定要抓出凶手,为我大哥报仇!”
他骤然抬头:“你的手怎么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安静……有没有撒花按爪打卡的小天使啊orz
第33章
此话一出,子陶便知道:“原来他手上的伤是你烧的!”
程陨之尴尬地咳了咳,阿思则退后一步,内疚地低下头。
他出来打圆场:“不是你的错,看见至亲之人离开,的确很难控制的住情绪。”
阿思沉默了好久好久。
突然,他坚定抬头,对程陨之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需要什么,若来找我,绝不推辞。”
门口传来声音:“他不需要。”
屋内众人转过头,看见位雪衣公子从外头迈过门槛,见众人看过来,脸色毫无波动。
程陨之眼睛一亮,连声音都跟着软下来:“阿宴,你回来了!”
阿思也跟着众人目光瞧他,心中思索:原来这就是程陨之口中说的“阿宴”。
的确是位仙风道骨的道修,完全剑修那一派的味道。
跟他们锋利的本命剑一个德行。
咦。
他下意识往对方腰间看去,并没有发现长剑存在,不由开始思考为什么一眼就认定对方是个剑修。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际,程陨之已经离开桌子后头,亲亲密密地倚过去,就连脸颊旁一小撮黑发都甜蜜地翘了起来。
程公子装作没‘惊喜’这回事。
故意问他:“你先离开了,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顾宴温声:“原本以为可以在召集大会结束前做好,但是出了些意外,不得不回去处理一趟。”
这话,程陨之听出点意思。
他面色一僵:“呃……这,也就是说,你中途就离开了召集大会?”
顾宴:“是。”
原来那个酷似顾宴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家郎君!
怪不得从始至终一直没回头。
程陨之哭笑不得,插科打诨,打算把这事儿混过去。
顾宴却没放过他,一把抓起他的手,摩挲程陨之手上漆黑的痕迹:“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已然带有隐隐怒意。
程陨之不自然地想把手指抽回来,听见身后阿思上前一步,响亮道:“对不起!”
顾宴的目光离开漂亮青年,轻飘飘落在阿思身上,打量年轻的小道友。
他看上去比子陶还小,年轻脸嫩,五官清秀,眼瞳大而圆,正眼看人时,总有点不自觉地扬着下巴。
不敢保证,但说不定会是程陨之喜欢的那一款。
略微有些松动的力度立刻握紧了,程陨之怎么拔都没□□。
他第一反应是:发带又要断了。
顾宴低头看他:“陨之原谅他了吗?”
程陨之叹口气,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命运如何:“不是什么大事,小朋友遇到困难了,我总得帮一把。”
白茨突然拉住子陶,硬要把他拉到外头。
子陶挣扎不过,刚想再说两句,突然察觉室内气氛不对,便恍然一僵,嘟嘟哝哝跟着白茨离开,脚步飞快。
程陨之安抚地拍拍顾宴,示意他松手。
他拉长腔调:“你弄疼我了。”
此话一出,手上力道瞬间松弛,只是恋恋不舍、委屈般松松地捏着他的手指,不肯放开。
程陨之回头,看向阿思:“你先回去吧。”
阿思立刻接话:“可是你……”
程陨之摇摇头,没把他的话头接下去:“若我猜得不错,你们师门应该会让你带着大哥离开这儿,回家乡入土为安。”
室内寂静,阿思轻轻地说着:“我大哥是被人谋杀的。”
“嗯。”
“我如果离开了仙岛,还有谁会在意凶手呢。”
阿思:“公子,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我不能走,起码不是现在。大哥我会好好安顿,但凶手也绝对不会放过。我相信执法堂的能力,但我想要为他,为我大哥做自己那份的努力。”
阿思话说的颠三倒四,但程陨之完全听得懂。
说着说着,被惊愕、恐惧、内疚强行压住的悲痛再一次袭上心头,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的话语已经带上哽噎,再也说不下去。
向程陨之行礼后,又如旋风般冲出门去,消失在走廊那头。
程陨之注视着他,化为僵硬隆起的雕像,只剩胸脯顺着呼吸起伏。
身侧自然垂落的手指再一次被握住。
他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笑,强打精神:“所以这么急匆匆来去,还是没能准备好惊喜?”他打趣道。
雪衣公子没说话,灵力涌出,控制桌上茶壶抬起,为他们倒上杯热腾腾的茶水。
他笃定:“你在难过。”
程陨之:“我……”
顾宴摇头,示意他可以不用说出来。
程陨之:“只是想起很早之前,我也有个师兄夭折了,当时我比他还难过,还没他一半镇定。”
顾宴嗯一声,过了会儿,询问道:“今天那个,是被人杀了?”
程陨缓慢地谈起这件事:“对,虽然有着灵脉寸断的迹象,但整体来看,的确是受了致命外伤。”
他详细描述一番伤口,有些发愁:“这完全想不出来是什么武器,会有人用这种武器吗?尖锐的长棍,甚至只有我小指宽。”
他翘起小拇指,往顾宴眼前一拄:“喏,那洞还没这宽。”
说着,被人握住手指,被亲昵地吻了吻指尖,又摩挲两下。
程公子精神稍微恢复了些,懒洋洋地倚着座椅靠背,任凭自己的手在自家郎君那儿被又亲又摸。
脑子里还在想问题:“你说,凶手会不会就隐藏在看热闹的人里,自信没人能发现他。”
顾宴淡淡道:“中樟的执法堂不是吃素的。”
程陨之:“我想也是,只希望阿思能挺过来。”
他的手腕已经软了,动了动指尖,惊喜地发现上头被火燎出的伤痕消失不见,想来是顾宴替他治愈了。
他道:“顾道君,别摸了,皮都给你蹭没了。”
顾宴抬眼看他:“哪会。”
却见程陨之抽回手,用那只已然发软的手靠近脸侧,指尖莹润,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他嘴唇不算丰润,但在轻压下,还是陷了点小小的弧度。
这人轻舒眉头,眼角弯出道好看的弧度。
“摸这儿,不更好?”
……
召开大会算是顺利结束,接下来几天的安排十分自由。
可以去听中樟特别开设的修真小课堂,也可以去和各位真人道君论道,或者上武斗台与众道修一决高下。
直到最后一星期,才会安排比赛选手最后的较量。
一共大半个月,时间不可谓不短。
虽然需要自己支付客栈住宿的费用,不过,客栈包吃,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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