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有点幼稚。
她情路坎坷,自然知道如何踩中对方的死穴。
仰头,沈雪屿喉咙滚动,酒杯里的酒去了大半。
此刻的沈雪屿同酒吧里其他买醉的人一样,借酒浇愁,可是越喝却越清醒。
许风眠拉过烟灰缸,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烟抖了抖烟灰,她懒得去劝对方,或者说看到沈雪屿酗酒,她还挺开心的。
愉快写在了她的脸上。
调酒师晃动手里的冰块觉得两个人不像是朋友更像是仇人。
许风眠长长的吐了一口烟雾,她目光落在远方的虚空处。
“夏温前些年过得挺苦的。以前她还爱和身边的人说说,后来性子越来越闷,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她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我去机场接她,她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我问她是不是你又冷落她了,她只是淡淡和我说,没有见到你。然后整个寒假她都把自己关在家里,谁见也不开门。她爸以为她是因为期末考试没考好才这样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她长时间整夜失眠,从褪黑素吃到微量安眠药,后来我把她骂哭了,她才答应我以后不吃这些东西了。”
“上学那会追夏温的人很多,她一个人都没答应,理都没理,同学们都说她快要出家了。”
“温温曾经给你画过一幅画,那是她最满意的作品,她一直带在身边,却没有把这个作品发表出去。”
……
也许是酒精的原因,许风眠说话缺乏条理,像是和人说闲话似的,想到什么说什么,语速很慢,很有催眠的效果,一边的调酒师听得只想打瞌睡。
沈雪屿一只手握住酒杯微微发抖,垂着头,心却却在不断下沉,呼吸越发困难。
好几次她想说点什么,或者是问点什么,可是又一个字都说出来。
许风眠恶趣味地看着魂不守舍的沈雪屿,低声笑:“怎么,不好受吧,可是你要知道,你现在经历过的一切,几年前,夏温都成倍的经受过。”
她按灭了快要烧尽的烟头,端起冰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感觉让她整个清醒了许多。
“我以前就警告过夏温,喜欢你绝对没好下场,她偏不听。”
许风眠看了一眼沈雪屿,对她现在这个样子很满意,突然觉得自己浑身舒爽。
——
周日的家庭聚会最终没有去成,周六晚上,夏远突然在家晕倒,住进了医院,是住在对门的老同事发现的。
深夜,夏温接到通知,只拿一个手机就跑出了家门。
跑到路口拦车的时候,夏温觉得自己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车停在她面前,她发现她拉开车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恐惧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雪崩,人只能呆呆看着大雪压过来,却没有任何还手甚至逃生的可能性。
夏温叮嘱司机开快的时候,声音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司机知道目的地是医院,后视镜里女孩子的脸一片惨白,他没有多问,默默提了速。
和夜晚安静开阔的道路不同,整个医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夏温冲到病房里。
夏远的老同事守在床边,看到夏温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老教师想安慰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小时候就没了娘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这些。
病房里人很多,病人家属和医生护士进进出出,进来的走廊里都满是挂水的人。
“医生说是突发性脑溢血,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老教师的腰早就弯了,站也站不直。
夏温松了一大口气。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安眠的人,说:“医生刚在给你爸坐了检查,结果等会出来。不过……”
夏温着急地问:“张叔叔,我爸怎么了?”话还没有说完,夏温的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但人还算是冷静的,手背将脸一抹,也变得湿乎乎的。
老人叹了口气:“医生说可能需要做手术,但是医生和床位最近很紧张。”
夏温送走了年迈的邻居,然后就跑过来找了医生。
医院很大,晚上医生没有白天多,她找了很久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回到病床前,她找护士要了一张小椅子坐下。
刚才的一个小时的她过于紧张导致她有点头晕,坐下来后,她低着头小口喘着气,睁眼看着病床上的人,一夜都不敢闭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的时候,她去医院外面了买点些早点,走回来的时候,夏远已经醒了,她准备点白粥喂给他。
收拾结束后,她就接到了罗平的电话。
夏温这才想起来,她忘记通知对方聚餐取消的事情。
站在医院拥挤的走廊里,夏温对他说着不好意思,罗平听到夏远突然住院也有点意外,执意要过来一趟。
夏温没有力气游说他,就随他的便了。放下手机她就去找了医生。
年轻的女医生将所有的检查结果摊在桌子前,最后给了她一个结论:“从检查结果上来看,现在颅内压过高出现脑疝,保守治疗效果不敢保证,我的建议是及时进行外科手术治疗。”
夏温将身子前倾:“医生,手术会有危险吗?”
女医生对着电脑敲字,冷静地说:“所有手术都有风险。”
“那我爸爸呢?医生,会有危险吗?”夏温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害怕。
女医生对这样的眼神并不陌生,她沉默了一会,说:“风险是会有的,而且您父亲年纪大了,我看他的病历,前几年还做过手术,体质和年轻人不能比。但是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
夏温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后面得队伍越排越长。女医生将写好的病历本交给她:“我们会尽快安排手术的。”
“什么时候。”
“这个要看的,前面排着的人不少。”
夏温还没有离开桌前的椅子,后面的人就已经挤了过来。
罗平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一脸惨白的夏温,他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后,第一次大胆地握了握夏温的手:“我爸爸认识这里的医生,我去找他帮个忙。”
说着便跑了出去。
他找他爸爸要了医生名字和手机号码,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他有些气恼去前台问了这个医生的信息,护士给他指了指方向。
人头攒动的医院里,罗平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个医生的科室,等到人稍微少下来,医生中间休息的时候他走了过去。
刚和医生说明自己的来意,就被对方皱着眉头给打断了。
“你看看外面排着队的人谁不着急,都着急的呀。”
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他战败而归,心里清楚,还是他爸爸的关系不够硬。
罗平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夏远的状况不稳定起来,时而胸闷,时而头晕,夏温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能不停的找医生和护士过来看看,但是她明白,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手术。
——
虽然是周末,沈雪屿实验室的人全部都来了学校。
蒋川博士期间的第一篇第一作者的文章投出去就被一个杂志接收了,他准备喊几个人一起聚餐快乐一下。
他走到沈雪屿办公室:“老师,你帮我把沈安安和夏温一起叫上吧,人多热闹。”
其实他是想借此机会让几个人的关系恢复到之前自然的友好往来上来。
沈雪屿:“你自己不会联系?”
蒋川蹭了蹭鼻尖:“老师您放心的话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后来还是沈雪屿联系的。
她对着手机通讯录上的号码犹豫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打过去。
电话接通后,她刚要说点准备好的寒暄,话到嘴边却听到了对面夏温的哭泣声。
压抑着的哭声非常明显。
沈雪屿心里一惊,面色骤冷,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她轻声问:“温温,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温会慢慢明白自己的心的。
完结倒计时了呢~~大概还有十章左右,她们两个在一起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第61章 61
这里是周末的医院,电梯停靠的每一个楼层出来都是满满当当的人群,有人生死垂危,有人命悬一线。
几乎所有人都是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到处奔波。
夏温脸上挂满的眼泪在这里是最不起眼的东西。
她坐在走廊的铁质椅子上。
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她其实井不知道对方是谁,糊里糊涂就接了起来。
听到沈雪屿声音的时候,积攒的恐惧和蓄满的委屈像是被点醒了一般,后知后觉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了满脸。
眼泪控制不住之后,夏温心头的难过才真的传遍全身。
心脏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又酸又胀。
她垂着头,眼睛模糊,根本看不清脚底下的瓷砖。
夏温揪着自己的领口,想说话,出来全是一片呜咽的声音。抽抽噎噎花了好几分钟才将自己的位置说了清楚。
此刻的她像是被人抛掷到岸边的一尾鱼,用尽力气在求生,恐惧将自己笼罩,她着急又无望。
沈雪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从小到大这些年的纠葛,沈雪屿早就成了她无法撇开的人,成了她求救时伸手去够的人。
——
沈雪屿来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
茫茫的人群里,沈雪屿在角落的长椅上找到了夏温。
一路跑过来额头全是细密的汗水,沈雪屿将外套放在手臂上,喘着气走到夏温面前。
前不久她也是这个样子来医院接腿受伤的夏温。
那个时候的夏温虽然受伤还是还会和人开玩笑,现在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夏温。
她站定在夏温面前,伸长手臂,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夏温抬起头,眼睛早已红肿一片,看清面前的人之后,干涸的眼泪又掉个不停,嘴唇被咬得没有血色。
沈雪屿将人揽进自己的身体,夏温的眼神让她心疼。
长到这么大,沈雪屿最反感的是人过多的情感,难过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但是夏温是一个例外,她的每一滴眼泪都让感同身受。
她情愿,人世间所有的困难她都替夏温承受,所有的难过都替她承担。
她的温温,应该永远开心,永远不可一世。
温暖而清冷的体香涌进夏温的鼻腔和身体,她满脸都是泪水的脸贴在沈雪屿的小腹上,她侧着脸,大口喘气。
她觉得自己好疼,疼感蔓延到手指指尖。
疼痛在身体里撕扯,却怎么也出不来,她趴在对方身上,肩膀颤抖,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罗平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夏温头抵在沈雪屿身上。
比起两个人身体上的亲密,他更感受到两个人相依为命的不可分割。
他走过去,咳嗽了几声,夏温回过神后,他将一小碗塑料盒装的粥递过去,“吃点吧。”
沈雪屿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将粥接了过来,“谢谢。”
“还有谢谢你这几天的帮忙。”
女人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和夏温之前那个嚣张的朋友相比,不张扬,甚至可以算是低调,但是每一句的分量都很重。
简单几个字将他这些天的所有努力都直接清零。
似乎在宣判自己就是一个纯粹的外人。
罗平的处境变得窘迫出来:“叔叔的病情会好装的,我刚又找了几个亲戚,很快会有音讯的。”
沈雪屿从包里拿出一块新的手帕给夏温擦了擦眼睛,把粥放到她的手心,“吃点。”
然后对罗平说:“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罗平原本不太理解“交给我”的含义,直到沈雪屿一通电话之后,夏温的爸爸被医院最好的医生以最快的时间送进手术室里,他才真切地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与自己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手术整个持续的时间不算长,夏远被推出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罗平收拾好东西去和守在床边的夏温打招呼,他知道现在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不过此刻的夏温早就头脑一片昏沉,魂不守舍地嗯了一声。
他舔了舔,自顾自地准备离开,出了房门后,新换的单人病房里,沈雪屿刚从外面进去。
两个人擦肩而过,但是话都没说的上一句。
走了几步后,他最后一次回头,开了大半的门内,沈雪屿将意识迷糊的夏温抱到了一边的陪护床上。
动作小心温柔,用尽了耐心。
那一刻,他隐隐觉察到的不对劲才有了最后的答案。
——
后半夜的时候,夏温迷迷糊糊醒过来,她从厚重的被子里将一只手拿出来,揉了揉还未消肿的眼睛。
她小口喘着气,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呆,这两天的事情才像是快进一般闪进自己的脑子。
温软的手握成了拳头,上面的温度慢慢消散。
从惊恐绝望到最后尘埃落定,然后浑浑噩噩地睡过去,她用握成的拳头打了打发胀的脑袋,想起了沈雪屿。
病房里昏暗又安静,过道里零星几个人走动的声音被门隔绝在外,门框上的玻璃投射进模糊的光晕。
夏温想从床上挣扎着起来。
衣服和被子摩擦,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坐在墙边小沙发上的沈雪屿听到声音后,将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到了一边,快步走到了陪护床上。
离门越远的地方光线越昏暗。
夏温摸索着想要下床的手碰到了沈雪屿的手上,暖和的手被冰凉的手给惊了一下。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然后握住了那只满是凉意的手。
“你还没走?”
声音说出来有点费力,非常哑,哭过的痕迹很重。
沈雪屿扶着她坐起来,让她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将被子围着她堆得半人高。
“你希望我走?”沈雪屿反问。
夏温本能地想要摇头,她咬着干燥的嘴唇不说话,借着微弱的光确定沈雪屿的方位。
沈雪屿将人安顿后,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一步就被夏温抓住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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