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看看我什么态度?”傅洛很忙,一边在核对电脑上的数据资料,眼都没抬,“看看我知道被人耍了会不会恼羞成怒?或者会不会因为性取向问题露出不安?”
“没有没有。”杨组长心虚地连连否认。
“我不反对你们聊八卦,当是调节工作压力也好,但别传到我耳朵里。”傅洛一番老练的领导模样。
杨组长点头哈腰,不停重复:“是是是。”
“去忙吧。”傅洛没再多说废话。
他是真不反对员工聊八卦,否则第一次收到花就会提醒孟津的。一开始是纵容、是看戏心态,但现在已经沉浸在其中,这点上,傅洛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
不清醒人孟津连着几天跟拍韩思思,有意无意总会问一问关于傅洛的事。
韩思思虽然跟傅洛一起生活过几年,但碍于傅洛隐藏得好,她压根没往性取向方面思考,孟津问得多,她也只当是为了帮助查找出生线索,所以很多事都会讲,讲完了再要求孟津要保密。
很多事,包括傅洛当年生活在西溪坑是唯一一个通过优异成绩选送进镇上重点中学,包括中学有过一段被霸凌的灰暗时期。
“霸凌?”孟津看了看手中傅洛的童年照,疑惑地向韩思思确认,“是我理解的霸凌?怎么会?多漂亮的娃,谁舍得欺负?”
在韩思思家中,随行的工作人员在客厅布置背采板。孟津和韩思思在房间里翻找相册本,看着一张张属于傅洛的照片,有陈旧的小学毕业合照,也有中学时代清秀模样的证件照,再有的是成年后长开了的健朗形象。
韩思思说照片是她从小姨那里偷的,曾经冒着身体不好的风险,拿小姨和傅洛的照片对着他们的眼睛去整容。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自嘲,不过很快就将情绪掩了下来,看上去很得意,比划着眼睛问是不是很自然看不出整的。
而后提到傅洛的小时候,韩思思告诉孟津:“听说是被破格收入重点中学,成绩好但穷酸,那时候个子没长开,他又遗传了妈妈太多的基因,长得不像男孩子,经常有同学借着性别问题,笑他长得像女生去打他,最严重的一次……”
韩思思讲到一半,想起傅洛警告过不让她对孟津提太多事,收了收声,转话说:“他就是发育晚,加上乡下家庭太穷了,有一顿没一顿还要打童工赚学杂费,后来小姨找到他接回了家,养半年时间就完全变了样。你看他现在多壮。”
孟津没了刚刚准备拿手机拍照片的心情,原本想着去跟傅洛说“我看到你小时候的照片了”、“你小时候真的漂亮又水灵”、“长得太像女孩子了”……这样的话明明是为了夸奖,可在嘴边咂摸一下,似乎变得不是很有滋味。
孟津看过不少类似的新闻事件,因为太黑太胖太高等等各种形象的问题,明明都不该成为’问题‘却总有人因此倍受伤害。只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傅洛有过这样的经历,惊讶不已,在那几张照片上来回地看。
这天一直从韩思思家中跟拍到车行,再到下午去去医院做产检,孟津走神过几次,最后提前收工让团队下班,只留了一台GoPro放在手里把玩。
孟津坐在产科外的等候区,他尝试捋清楚傅洛与韩思思的过去,但最终思绪都停在傅洛的童年照片上。
心底有些隐隐出现的触动,又酸又胀的,就好像有许多小石子堆积在心头,说不上的难受。他想和傅洛说说话,这个念头一起就压不下去,只是电话还没拨过去,韩思思已经出来了。
韩思思在翻看三维彩超,孟津赶忙迎过去接走她手里的包,先是解释了今天拍摄提前结束,又凑近看了看,问:“这能看得出来胳膊腿在哪吗?”
“反正我是看不出来。”韩思思手里有一大叠的检查单,一股脑全塞进孟津提过去的包里,叹了口气说,“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要不等咱哥下班,叫上他一起?”孟津看了眼手机时间。
“咱哥?”韩思思说,“你是不是有把柄在我哥手上,三句两句的都要提到他?”
“嗯。”孟津勉强点头,心里嘀咕着,不是把柄,是半颗小心脏被傅洛拿捏在手上。
第36章 一旦心软
晚饭被韩思思带去一家音乐餐吧,点完餐之后韩思思直奔在大厅中央的舞台,和驻唱乐团互动。
而孟津则是一个换一个网页搜索孕妇能不能吃这个那个、太吵的环境会不会影响胎儿健康……
傅洛来的时候,孟津已经放弃挣扎,拿着GoPro给韩思思拍视频。
韩思思玩得可嗨,一首歌的时间就混上了舞台,成了麦霸,而且可能她有两个人的力量,歌声非常有爆发力、有韵味。
她唱的是一首孟津听不明白的日文歌,视频拍摄下来,孟津有些被这个“不爱包包爱卸轮胎”的白富美震撼到,网上说会唱歌的人可以通过声音来叙述自己的故事,韩思思大概就是这种。
一首歌结束,看着她高高兴兴地回挥手,十足社交达人范儿地朝店内几乎满座的客人介绍刚好走进大门的傅洛。
“你们看,”韩思思喊,“正向我们走来的人叫傅洛,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是不是长得跟我很像?”
孟津猛地站起身,举着GoPro的手还顿在空气中,明明知道傅洛要来,这会儿却有点反应不及似的,目光在这对“双胞胎兄妹”身上徘徊,直到入了座也还在想,他们彼此之间难道不会有记恨的心吗?毕竟互相影响了一生的命运。
这顿饭孟津一改往日的话唠,话很少,都是在不经意间观察傅洛和韩思思。
他们的相处与普通兄妹并没有什么不同,韩思思讲着这些天拍摄的过程,傅洛虽然回应很少,但会认真地看着韩思思讲话,最后听完搭腔地问:“不是拍车行广告吗?怎么连日常生活也要跟拍?”
“他不都是这样,”韩思思指了指孟津,“跟拍很多素材,最后剪辑成什么风格全看他心情。”
孟津压根没听清他们在聊什么,看到视线全投自己身上来,胡乱地回:“诶,是。”
位置是圆桌,傅洛在孟津对面,低头很专注在剥小龙虾的壳,他回了一句:“那期待一下视频成果。”
傅洛没怎么吃东西,可能一桌子都太重口油腻,不过他很照顾韩思思,剥完壳的肉全是给韩思思的,还会时不时提醒让韩思思控制食量,或者给她倒温水。
在这些观察中,孟津恍惚地发现,傅洛在饭桌上的举止似乎是一种应酬模式。以往不管两人独处用餐,还是公司聚会,傅洛都是这样的,看起来又礼貌又绅士。身边是员工,他会客客气气地接受敬酒、认真回应谈话,身边是孟津或者现在的韩思思,他会稍微有一些好像亲近点的照顾,会记住对方的喜好,会为对方添水或及时递上纸巾。
孟津谨慎地只用“好像、看起来很亲近”来形容,因为同时能够发觉到傅洛的“应酬”。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孟津挪了一下身,本是想凑近傅洛说话,结果桌子底下的脚一抬就碰上傅洛。
刚好韩思思的注意力被舞台那边新的演奏曲吸引过去,孟津就没挪椅子,而是在桌下用脚尖蹭了蹭傅洛的脚,抛了个眼神看傅洛手里的虾肉。
傅洛便把虾肉放到孟津的盘中。
孟津问他:“你平常跟客户应酬的饭局好像很多?”
傅洛点头笑了笑。
孟津嘴里细嚼着人生第一次吃别人剥的虾肉,歪过脑袋仔细打量傅洛,脚尖动作也慢慢地在傅洛的鞋子边缘磨蹭。又问:“可能是错觉,想了想,我跟你也吃过不少顿饭了对吧,你身上总是有一种放不开的姿态,就是这种,你明明在笑了,聊天也很有话题,还很贴心,但是疏离感也挥之不去?”
傅洛又放了一块虾肉在孟津的盘子上,没说什么。
孟津挪近椅子,借着餐厅内灯光晃动强烈而视线不太清晰,他把手蹭到傅洛的腿上,又说:“我这么说不要生气啊,就是觉得你好像只是在做表面功夫?”
“所以,你现在是要教我怎么不做表面功夫?”傅洛看了眼孟津在自己腿上画圈的手指。
“没有,不一回事。”孟津没停手,哪怕话到一半看到韩思思转过头来,他也装着正经,没收回手。
“聊什么?”韩思思看着对面突然拉近距离的人,还瞧见傅洛把虾肉放在孟津面前的盘子,狐疑起来,递过去盘子说,“放错盘了?”
傅洛摘了一次性手套,抽了张纸擦手,笑容上看起来就跟别人家的温柔哥哥无异,他对韩思思说:“你已经热量超标了,小心下次产检又被医生提醒控制饮食。”
韩思思说:“我吃得差不多了,就是好奇你俩怎么熟络的,关系好像比我以为的还要好?”
“我见谁跟谁亲近,五湖四海皆兄弟。”说是这么说,孟津手里的动作可半点没有纯洁兄弟情该有的样子。他想看看傅洛多能装,桌下摸着傅洛的腿,桌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紧盯着傅洛。
但傅洛根本不为所动,擦净了手,不忘给两边的空杯续上温水,他自己喝的是啤酒,姿态端端正正,一边还提醒着:“不早了,要是吃得差不多,早点回去,你们明天有安排拍摄行程吗?”
“明天也拍。”孟津觉得自己装得很勉强,笑笑说,“之后几天他们车行参与的车队有个拉力赛,我还是第一次看车赛现场,现场一定跟视频上看的效果很不一样。”
“很刺激吧?”孟津最后问向韩思思,桌下的手也越往傅洛的大腿内侧蹭过去。
“还行。”韩思思说,“小时候喜欢赛车是向往飞驰赛道的刺激感,不过我的心脏不允许我上场体验,最后退而求其次学改装当维修技师,可能年纪大了,现在看车子在赛道上跑已经没什么心跳加速的刺激感,只想着改哪里可以提高车子的稳定性。”
孟津说:“跟年纪大了没关系,是你进入这个行业,从旁观到融入,关注的方向专业化了。我搜过你以前所在的车队比赛视频,很刺激,很牛。”
“是吧。”韩思思一边在补口红,准备着要离开,“我围观你们拍视频的时候就觉得很有意思,很新鲜。对了,孟哥好像还小我两岁?你单身吗?”
摸着别人大腿的孟哥突然收紧了一丝笑意,说:“我……快不是单身了……吧?”
打了个问号的眼神,投向傅洛。
韩思思专注在镜子上补妆:“怎么还’吧‘,是有追求的对象?”
孟津“诶诶嗯嗯”地含糊过去,故意把话题岔到傅洛身上,问道:“咱哥也快不是单身了,他在公司每天都收到别人送的花。”
韩思思一脸惊讶,从小镜子上探出目光看傅洛:“真的?”
“都没拒收。”孟津补充道。
“看不出来啊!”韩思思的惊讶转化成打量。
傅洛不改神色,一派温和,问着:“是不是要走了?”然后又说:“我去趟洗手间。”
直到起了身,腿上那只手才挪开。
不过很快那只手又跟到洗手间,换了个位置,蹭到傅洛的腰上。
孟津是真没什么邪门歪念,一开始想试探傅洛的表情管控能力,跟进卫生间的时候,也只是想担心自己把傅洛惹生气。
可一看到傅洛至始至终没变化的神色,孟津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等傅洛洗完手,拦着道不让人出去。孟津擅长观察,不擅长刻意隐藏情绪,可能有时候难为情了容易口不对心或者欲言又止,但大多数情况下孟津都是想什么说什么。
孟津说:“你是不是跟谁一起吃饭都当成应酬,跟我吃饭,很韩思思吃饭,跟客户,跟员工都一样,一套一套地体贴身边的人,但心里都在想,真油腻,赶紧吃完赶紧散?”
傅洛被孟津挤压在洗手台前,他低头看了看孟津紧紧推在自己腰上的手,浅淡淡地问:“我记得你要开车,今晚没喝酒吧?”
孟津的手一时无处安放,拿开又立马抓上,生怕拦不住人。
傅洛笑了笑:“你闻点酒味就醉了?”
酒味是从傅洛身上飘散出来的,他喝了,看上去那双眼睛还有点微醺般的迷蒙。孟津看着他,怔了一瞬,收回差点歪掉的心思,说道:“讲正经的,我问你话呢,你这种一直端着的绅士做派到底怎么样才能卸下?你每次这么笑笑,见谁都礼貌客气,其实心里是不是觉得见谁都很烦,谁都不想搭理?”
有人进来,看这两人的姿势,顿时满眼观看猎奇事物般的惊喜。
“看什么看,没看过兄弟谈心!”孟津冲人吼了一声,再转头盯着傅洛,“老实说,你会觉得我很烦吗?”
傅洛要拿开孟津的手,不过他没什么用力,孟津又坚持不放人,最后就变成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两人身体贴得近,倚靠在洗手台,画面可一点都不’兄弟‘。
孟津没有得到回答,又问道:“韩思思呢?你对她的关心是真情实意的吗?”
傅洛问:“韩思思是不是跟你讲了什么,让你产生这些联想?”
“她什么都没说。”孟津摇头否认,眼底却充满’我什么都知道‘的心虚样儿。
“她应该是跟你讲了不少以前的事。”傅洛没有用问句,也没有停下等孟津的答复,维持着笑意,似有若无地透出些许黯淡,然后说,“我没有烦你,只是习惯对身边的人保持客套的联系,因为害怕会被抛弃和排挤,也许以我现在的能力并不需要有这种担忧,大概是小时候的心理阴影产生的习惯,一直改不掉。”
是了,孟津是这么猜想的。
不过孟津没想到傅洛这么轻易就坦白,一时反应不及,呆怔地松开手,脑海中不由得跳出那句网络名言,叫什么当你开始怜惜一个男人时,你就完了。
是完了。孟津松了松手,转而抬高搭在傅洛肩膀上,本想着公共场所不好表现得太过分,结果对上傅洛那种好似失落好似慌张的眼神,孟津心软得一塌糊涂,垫上脚,直接将傅洛拥入怀里。
边上有路人在洗手,既要偷窥又拧眉一脸接受无能,挪了几步,撞上那个被抱着的男人投来阴鸷的眼神,才灰溜溜地快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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