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呼吸开始急促,一双浅色瞳孔中有火在跳动。明知将眼神落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低声问,“魂还在么?”
容问笑着盯他好半天,突然一抬手施了个禁制,垂头吻他,由额头到眼睫,一路辗转至翕张的唇。
秉持着一贯不肯落人下风的男人尊严,他用牙齿又凶又狠地回应。
两人真像是打架似的, 气息紊乱间,他听见容问嗓音沙哑低沉,断断续续说,“没了……早没了,都叫我夫人勾走了。”
“滚吧,真当我是勾人生魂的妖魅?”他失笑轻声骂道。看着这人难以自持的脸,喉咙亦有一团火在烧,浑身都泛痒意。
狐狸精!他暗骂。
容问笑了一气,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退开,“阿知。”
好一会儿他才将微阖的眼睁开,难耐地轻喘,有些烦躁,
这时候叫他作什么?
却还是耐着性子,敷衍的应了一声。
“阿知,”容问凝视着他,认真道:“我既将天上月摘了下来,便要将他好生护住。不管是人间的三书六礼还是天上的气运相连,我都依你。”
这刻,明知全醒了,怔怔地望了容问一会儿,“你想与我结成道侣?”
“阿知难道不愿意?”容问眼中有光熄灭。
他忙道:“怎么不愿!我心悦你,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他这团乱麻一样的事还没结果,怎可以轻易定下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一旦结了道侣,便是将二人性命相连,一损俱损。
他愿意为了容问赌一赌那丝希望,却不希望这个没有确定性的一丝可能到头来搭上他的性命。
“阿知,没关系的,有这句话在,我再等你千万年也不苦。”容问眼里重新亮起微光,抱住他。
“不用等了,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他心里涩涩的,眼眶也发酸,“人间规矩,你若是愿意,我今夜便给你洞房花烛。”
话一毕,他便感觉怀中人一愣,一抬头,一双眼睛吃惊地盯着他,耳朵尖红的要滴血似的, 容问侧过脸,拦着他的手臂无所适从,嘟囔着,“我……我没想这个。”
“哦?你没想这个?”他挑挑眉,眼里含笑,“我不过说了句洞房花烛,你想什么了?”
容问耳朵尖肉眼可见地愈发红了。
“你就算想了,我也给你。”他就此放过容问,轻轻抓住他手,“容问,我们回家吧。”
容问怔了好久,吻着他侧脸,“好……我们回家。”
**
大忘山地暖,孟春之月,已经是万树新发,杏云梨雨,熏暖和风吹得人眼皮直打架。
是个将养身子的好地方。
明知站在山下,瞅着眼前山花烂漫,千叶翻银,风吹得骨头酥软,顿时觉得容问缠他一道回大忘山也并非只是存了不轨心思。
“阿知,走得动么?我背你?”容问一扬手,眼前碎琼花树林登时分开一条道,朱栏九曲,黑色石板蜿蜒至山顶。
为了让人都能欣赏沿路景致,容问便在大忘山设了禁制,一切腾云驾雾法术大忘山境内皆不可用。
若想上山,免不得一顿腿脚劳碌。
明知睨他一眼,“滚吧,你不想好了?我背你还差不多。”
这话他已经第二次说了。
容问牵着他往山上走,树叶花枝间透过几缕日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怎敢让夫人背我,叫满山妖怪看了去,岂不是要笑话我。”
上次见到大忘山的小妖怪,他们误以为自己是容问的夫人,没成想这次再来,竟然真成了他的夫人。
明知一时啼笑皆非。
俩人顺着山道蜿蜒而上,周围景致也在变化,一时树木亭亭,嫩叶间错着碎琼般花朵,风吹下些许落在他们肩头,一时古木盘根虬曲,遮天蔽日,树下野芳遍地,熏香扑鼻。
一路上容问都紧紧牵着他,兴奋雀跃着踏上一级级台阶,像个出门踏青的小孩儿。
“开心什么?”明知好笑道。
“自然开心,上回阿知来是以同僚关系,可这回不一样了,我知道阿知心悦我。”容问侧身摘掉他发上的些许落花,声音在笑,“我很早就肖想过,有一日牵着你,从山脚走回家,没想到真的实现了。”
他狐疑,“很早”是什么意思?但也没多想,笑答,“不如我搬来和你同住,同寝同起,日日都相见?”
容问只当他又在玩笑,“阿知,我不敢奢求更多了。”
“你只说要不要我?”他这云淡风轻一句话却是认真的, 这一路好像都是他在给容问画大饼,真正能做成的怕是也只有这件事了,何况他从不知情事,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有了爱人,还是跟个少年似的,恨不能天天将人拴在身边。
他不像是在说假话,容问浅色瞳孔中顿时绽出无数点星辰,“要!我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说:
恶神大人勇敢追爱。实乃吾辈楷模!
第55章 温香软玉在怀
大忘山高险,但见四下树木苍翠,花藤缠绕其间,树下野芳熏香,山涧白练飞驰。
这样的景物怎么着也看不出冷意,偏容问却生怕冻着明知,半道上专拿了一件斗篷将他裹住。
容问牵着他越往高,便时不时有小妖怪从树上树下探头探脑地来看一眼,又赶紧在容问发现之前捂住眼睛缩回去,抖落满地树叶。
他忍俊不禁,轻笑两声也就随着他们去了。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后,眼前豁然开朗,便是到了。
巍峨高楼前,狐爻等着。
见了俩人,他忙迎上来,一拱手,“两位大人辛苦。”
容问点点头,引了明知往楼里走,狐爻跟在后面。
“卷耳可还好?”没见着卷耳,明知便问他。
狐爻道:“大人放心,已经无碍了,再养个几天便全好了。”
容问一挥手,打开面前木门,吩咐狐爻,“把药送进来。”
便牵着明知一路向前,走过重重纱帘的廊道,到了他上回来的那方露台。
此时春日,便不再需要温酒,小炉被收了起来,放了一张软塌,置着方小几,上头搁了几枝新开的红杏取香,纱帘未撤,随着阳春三月的熏风四处飘摇。
室内很暖,容问在软塌边上笑着朝他挥手,“阿知,过来。”
他走上前去,容问将他身上斗篷细细解下,搁在榻上,
“没冻着吧?”他垂目凝视着他道。
明知心里好笑,抬眼看他,“被你裹得出了一身汗,没捂着便是万幸。”
这时候狐爻进来将药搁下,又悄声退了出去。
他想到容问的伤,赶忙又道:“衣服脱下来,我瞧瞧你的伤。”
“阿知,我伤口好疼啊,手抬不起来,你帮帮我。”一听见他要他脱衣服,容问赶紧捂着胸口直皱眉,唇边笑意不减。
他瞧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哦?我怎么记得鬼神大人伤在背部?捂着胸口做什么?”
“阿知,好疼啊。”容问笑意不减,声音低柔,甚至好整以暇地摊开了手臂。
最瞧不得他这幅模样,这人当真是个无赖,还偏偏是一举一动都依着他心来的无赖。
明知觉得自己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心悸一阵,他勾着丝笑意,环过容问腰,解开腰带上的搭扣,腰带没解下来,人却被整个抱住了。
“阿知,怎得投怀送抱呢?”容问垂目轻笑。
他将他腰带使劲一拉,抬头,“要不要点脸啊你?”
“温香软玉在怀,要脸做什么?”容问依旧笑。
还真不要脸。
明知使劲把他腰带扯下来,拍开他手,脱掉了外衣和中衣,唯独那一层薄薄的里衣不敢碰。
衣服外头已经渗出了血,布料与血肉粘合,脱下来与生生割掉皮肉无异。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无碍’?”他倒吸一口凉气,心疼死了。
容问并不回答,笑着撑开手臂。
他叹了口气,终是拿这人没办法,说了句“忍着点”,牵着里衣领口往下脱。
皮肉绽裂之声像是在他心口上一刀一刀划,忙使了个法术护住伤口。
容问闷哼了一声之后,便再没了声音,脸色却越来越白。
磨了半晌,终于脱下了那件被血濡湿的衣服。
他将衣服扔在地上,松了口气,已是满头冷汗。
“阿知,劳烦。”容问将桌上药瓶递给他。
他不言语,蹙着眉,目光全落在眼前深可见骨的可怖伤口上,接了过来,打开。瓶内装着些透明液体。
他将液体缓缓倾倒在容问背上,药物流经伤口,生出血肉,顷刻之间,伤口便只剩下了几道瘢痕。
只是祟气未除,容问怕是还难受。
“如何?”他拿过狐爻送来的一件袍子给容问披上。
容问转过来面向他,“好多了,阿知放心。”
瞧他脸色还是惨白,明知便知道那祟气祸害不浅,容问怕是得闭关几天。
他看着容问不说话,眉尖微蹙。
“阿知,你这几日有什么需要便找狐爻,”容问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这伤不能再拖,“等我出来。”
见他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明知好歹松了口气,笑道:“我不是说搬来大忘山,还能飞了不成?”
“是啊,好不容易把天上月给摘下来了,就怕他一不小心又飞了回去。”容问低头轻笑。
他仰头,眼里含笑,“我舍得么。”
“阿知……”容问立马将他眼睛盖住,“别这么看我。”
明知不再撩拨他,敛回目光站的远了些,“等你出来定能见着我。”
**
大忘山连待了几日,少了容问,他总觉得时日无比的漫长。
身上伤已好,也总得找点事情做。
他去了灵星君处。
灵星君管命格,他想知道阿巳为何会说那段话,又为何如此恨他和慕同尘。
从大忘山走了半日才到山下,他施术到了天庭。
灵星君居于灵星台,天庭中最高处,路上途经天庭主干道——乾坤大街。
这地方他每次来都是硬着头皮,一众仙僚皆对他吹胡子瞪眼。
好在今日乾坤大街上没有几个人,沿道一路走来,也没人注意他。
过了尽头飞虹桥,便是灵星台。
他正松了口气,怎料左侧突然转来一群仙僚,与他碰了个对面……
这时不打招呼定是不行,他便拱了拱手,继续往前。
岂料对面群人却齐齐还他一礼,只听有人笑道:“恭喜恶神大人。”
后面跟着传来贺喜声。
明知满头雾水,一抬起头,见那人是月神,平时与他也算和善,便疑惑问道:“恭喜?”
月神管人间姻缘,着一身红衣,白发,额间神官印是一朵朱色花状,整个人美的雌雄莫辨。
当是明知未反应过来,他走过来一笑,“恶神大人不是和那位鬼神结了道侣?自然可贺啊。”
“哦,原是道侣……”明知看着他身后一众神明,突然反应过来,“道侣?!”
众人皆疑惑着看着他。
“今日是恶神大人一人?怎得没见鬼神大人?”月神左右看一圈,又道。
这些人真是捕风捉影的一把好手,对他客气多半也是因为容问的缘故。
不过他虽还未与容问正式结契,在他心里容问已经是他道侣了。
“哦,我今日来是为找灵星君,容问没跟着。”想到这里,他笑道。
几人又拉着他贺了好一阵子,又说改日要带礼亲自上门祝贺。
一帮子人乱糟糟的,他只说是心领了,才将这些念头止住。
人渐渐散去,明知一阵恍惚。
这还真是得了鬼神大人庇佑,天庭万人嫌也有了被人笑脸相迎的一天。
他摇摇头,突然脸红耳热,刚才恍惚间好像听见有人祝他们“早生贵子”。
……他一个男子,如何生的?
莫非妖族无论男女皆可生育?
若是容问能生,他自然开心。
冷不丁便想起了容问垂目凝视他的模样……他顿时觉得有条狸子尾巴从他心口扫过,整个人都软了,赶紧摇摇头将这些念头压下去,往飞虹桥走去。
突然便后悔来了天庭,若是在大忘山,还能离他近些。
他边走边默默思忖,改日一定好好问问容问,他们妖族究竟能不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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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星台高楼百尺,存放着祖神代以来所有生灵的命格侧,旁侧便是银河。
河畔种着大片的焉莪。
焉莪,神草名,绿叶绿花,整株浸酒可让人醉卧百年,天上人间也只有灵星阁这有,不为别的,只因这草必须要银河水浇灌才能存活。
明知下了飞虹桥,正看见灵星君引银河水在浇花,已为灵星神侍的阿毛儿在一片焉莪里打滚玩。
他走上去,阿毛儿先看见了他,呲牙笑着一把扑上来。
“好久不见啊,阿毛儿。”他揉了揉阿毛儿脑袋,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朝灵星君走过去。
灵星君远远朝他拱手,“恶神大人,好久不见啊,不知此次来所谓何事?”
明知将怀里阿毛儿放在地上,看他跑远了,才转向灵星君,拱了拱手道:“灵星君有礼,我此次来确实有一事想托你帮忙。”
“恶神大人不必客气,但说无妨。”成难领着他到了旁侧一方亭中。阿毛儿在远处丛丛焉莪中扑蝴蝶玩,时不时转回头来朝他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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