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个原因。”原曜停笔。
“哦。”夜风吹得许愿眼睛酸涩。
他长了双线条饱满的眼,灵气、热切,定睛看人的时候,浓密的眉会稍稍下压,显得情绪更为浓烈。
原曜是被这双眉眼蛊住了,怎么也挪不开目光,或者说第一次见面时就被蛊了。想要远离的理由不仅仅是原向阳,还有他自我保护机制所发出的防御信号。
结果该来的还是要来,都不用他踹柜门,许愿直接做了扇从外面就能开的门,把柜子里的他拽出去了。
许愿是个情绪很外露的人。
他的心情大部分时间是好于平均值的,一旦有直线下降的趋势,反应会在脸上显露出来。但他也有调节的办法,无非是唇角忍不住往下撇,努力瞪大眼睛望远方转移注意力。
原曜心细,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牵过许愿一只冷得发麻的手,原曜捏了捏他软软的指腹,目光同许愿的撞上:“但喜欢也是真的喜欢。”
许愿眨眨眼睛,突然没那么冷了。
“我确定。”
原曜音量并不小,像不怕被人听到。
对面楼上有人上来了。
上来的是院儿里的伯伯,也算是看着许愿长大的,和原曜打过几次照面。他年轻时受过伤,腿脚不太利索,微微佝偻着,手里抱个盆,正在从晾衣绳上取床单。
他眼神不太好,收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对面楼上坐着俩孩子,也没看清楚是谁,没打招呼,忙活完下楼了。
许愿吓出一身汗。
他刚刚本想亲原曜一口的,还好提前往对面楼望了一眼。
这一片的居民楼因为航线原因修得并不高,没达到安航空障碍灯的高度,但从天台望出去,能望到其他高楼大厦上闪动的障碍灯,那一盏盏小红灯呈深红色,跳跃在夜空里,像无数双在观察他们的眼睛。
许愿仰起脸,感受抚摸过脸颊的北风,说:“回家吧。我们不能顶风作案。”
他跟在原曜后面下了楼。
家属区是老居民楼了,楼道里的灯年久失修,有时候叫得亮,有时候叫不亮。原曜双手揣兜在前面一步一步地下楼,许愿在后边“哎哎哎”地喊灯,楼道灯一路从顶楼亮到一楼。
这时候,一楼许家的大门倏地打开,于岚贞抱臂站在门口,指甲一下下往栏杆上敲打,敲出叮叮咚咚的细微杂音。
“我说你们两个臭小子大晚上跑哪里去了,”她见两个孩子从楼梯上下来,弯腰从屋内拎两双拖鞋给他们换,“上天台了?”
她说完,还不得劲似的,继续道:“许愿要跳楼,小原你去劝他是吗?”
“是啊,”许愿反应快,哼一声,“毕竟有个动不动就拿自己开涮的妈。”
于岚贞睇他,“少给我嬉皮笑脸的。这么晚了还上去吹风?”
“在楼顶讲题,岚姨,”原曜开口,晃了一下手里字迹未干的试卷,“楼顶空气好,换个环境能听进去点。”
和于岚贞说话的时候,原曜稍稍侧脸,想遮掩住眼角的伤口。
但他眼角的伤没来得及贴创口贴,一下就被于岚贞1.2的视力给瞄中了,急得她开口一声“许卫东快过来”喊完,抬头就拿许愿兴师问罪,“是不是你打的?你们俩上天台约架了是吧?”
还真别说,楼顶天台地势宽敞,十多年前,家长们对小孩都是放养,安全意识不强,没装护栏的天台的确是擂台。
许愿没吭声,神情严肃,比了比自己和原曜的身高差、肩宽,我亲爱的妈,一切尽在不言中。
清者自清!
于岚贞觉得有道理。
收到老婆急忙忙的召唤,许卫东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握着保温杯,看清原曜眼角的伤口后发问:“怎么回事?”
许愿知道他不管说什么,爸妈都不会信的,干脆闭了嘴,把烫手山芋甩到原曜手里。
原曜面色一正,从容道:“是在教学楼楼梯间里磕的。我急着去学习,上楼太快踩滑了脚。”
这是什么鬼理由。
急着去学习那句大可不必好吗!
许愿扭过头看他一眼,拼命忍住笑,眼神往地上瞟。
于岚贞急得皱起眉,“处理过了?会不会破相?”
原曜立刻说:“昨晚放学去了六中附近的诊所处理,大夫说不碍事。”
于岚贞这才松了口气,拉过原曜要拍照,说得给你爸拍一张。原曜下意识想要制止,因为他怕原向阳担心。
但他又想,如果他不拍这张照片,日后真留了疤,被原向阳看到了,以他爸敏感的心思,难免会往别的地方猜想。
“拍吧,岚姨。”
原曜乖乖地取下帽衫,找了客厅里最白的一面墙做背景,让于岚贞举着手机拍了个怼脸照。
拍照的手机没放下去,许愿又挤到原曜旁边,“再拍个我吧。”
于岚贞瞪他:“拍你干什么?”
许愿一乐,眯着眼笑:“让原叔看看我呗。”
*
作者有话要说:
看你可爱 -v-
-
第41章 顶风作案 许愿第一次这么感谢自己家住一楼。
“看你?”于岚贞瞪他。
当妈的虽然表面很嫌弃, 眼底却暗藏笑意。
“是啊,原叔把儿子放我身边, 那不得让他看看我多靠谱。”许愿又冲镜头笑一下,人甜眼弯,特别乖。
许愿臭屁死了,正在嘚瑟的劲头上,催着他妈给原向阳发好几张他的照片,还专挑好看的往那边发, 就差让他妈把从小到大得过的奖状扫描一遍发过去。发完他还说,妈你得在原叔面前多夸我,于岚贞说,你成绩比小原还差一截呢, 你有什么好夸的?
许家客厅难得灯火敞亮, 电视机也开着, 背景音为此情此景平添几分烟火气。
许愿在客厅里缠着于岚贞闹, 原曜端了杯温水,靠在卧室门口望着他,手里还攥着没放下的生物试卷。
于岚贞翻个白眼给许愿, 伸手要夺回手机, “你有什么好看的?拿来!”
“嘿, 你别说。我们家儿子就是比别人家的好看啊!”许卫东从卧室里出来,朝原曜所在的方向看一眼,原曜立刻收敛笑意,微微点头,许卫东继续说, “你看小原也是, 那得比其他家小孩帅出一大截。”
“是吧?”
伸了个懒腰, 许愿从沙发上起身,用扶正抱枕的动作掩饰紧张,放缓语速,“我也觉得原曜好看。”
这句话讲完,他心跳却加速了,生怕第三个人听出什么端倪。
高三时间紧,原曜和许愿在客厅里待了一会儿便进屋准备洗漱休息。
元旦一过是高三第一次诊断考试,最近学习任务繁重,得把全部精力放在白天,晚上自然不学了。不然第二天许愿上课又打瞌睡,原曜要拿这事儿笑上一个月。
于岚贞和许卫东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了十来分钟也犯困,想着明天还要上班,招呼了一声两个孩子,进主卧休息了。
一看爸妈进屋锁了门,许愿收拾好降噪耳机,蹑手蹑脚,关掉客厅的灯,摸到卫生间门口,带着换洗的衣服,要和原曜挤同一个卫生间。
“开门,”许愿说悄悄话,“我爸妈进去睡了。”
原曜犹豫着开了个门缝,许愿像兔子似的,直接从门缝钻了进来,按开换气扇,又把洗手池的水龙头打开。卫生间换气的嗡嗡声和水流声混杂在一起,压小了人声。
原曜声音也很小,“你都打开干什么?”
“怕说话的声音太明显了,以前我躲浴室里打游戏就这么干的,我妈还以为我被马桶吸走了。”
许愿虽然爱闹腾,但这十来年没偷偷在爸妈眼皮子底下干过什么事,现在做贼心虚,得找点什么打掩护。
他往原曜身上挤,喜欢原曜刚脱衣服后身上那股味道,鼻子贴在人皮肤上使劲嗅了嗅,嗅得原曜推他脑袋,“你闻什么?小狗一样。”
“哪有说男朋友是狗的!换一个。”许愿完全忘了自己给原曜的备注,重音咬字强调身份。
原曜摸他浑圆的后脑勺,“那就小猪一样。”
“……”
许愿不反抗了,继续话题,“感觉你身上有味,香的。”
原曜挑眉:“什么味道?”
许愿也觉得神奇,诧异道:“反正别人身上没有……”
原曜一把捏住他脸蛋,“你还闻过谁的?”
他说完伸手试了试水,水温已经热了,往许愿肩膀上搭一块毛巾,还把许愿的外套拉链拉到底,催他赶紧去洗。
“自己的,自己的,”许愿心想我身边男生那么多,哪个都没这味儿啊,为保命转移话题,“你最近晚上是不是老做噩梦?要不我陪你睡?”
原曜有点架不住他,心想这人前一个小时还说要给点时间适应适应,结果又想摸背又想陪*睡的,到底还需不需要时间缓冲啊。
“还好,”原曜拿漱口杯接水,瞥他一眼,“你好好睡你的。”
许愿气得想拧他耳朵,“行吧。不识好人心。”
看他气鼓鼓跟河豚似的,原曜觉得好玩,故意沉下嗓子逗他,“又不是没睡过,还想跟我睡?”
许愿一听,耳朵发软,拿花洒的力气都没了,“谁,谁跟你睡过了,别乱说话啊。”
原曜笑了下,往门口退。
这时候浴室里的水已经热了,雾气氤氲,镜面上扑起一层薄薄的白色,像雪后的湖泊。许愿上半身脱得精光,也不害羞,冲原曜勾手指。
原曜不上当,按下了门把手,当没看见他作妖,说:“我先出去,你洗完了再叫我。等会儿岚姨许叔出来了看我俩挤一块儿洗澡不好解释。”
说完,他出去了,留下挤好牙膏的牙刷,还有接满水的漱口杯。
当晚,许愿回房间后睡不着,下床想摸鱼,发现原曜的房间居然没锁门。
这人转性了?
原曜没安全感,基本晚上进房间就锁门,窗户也会关上,许愿有时候都担心他会被闷死,但最近好像有点变化了,连着两三天不锁门,肯定是在邀请他。
客厅里漆黑一片,家属院里的夜灯是唯一的光源。
许愿都想好了,如果他爸妈醒了出来了,就说自己长个儿呢,大半夜被饿醒,想起来煮碗泡面吃。但他又想,家里的泡面吃完了,明天得去小卖部买点囤着打掩护用。
他一直不喜欢冬天,觉得夜里实在是太冷清,被窝也凉,没点儿温度,但现在不一样了,外面越冷,原曜的怀里就越暖和。
天气是冷的,人却是热的。
他屏住呼吸弯腰蹲下来,脱下脚上的拖鞋,踮着脚尖走到爸妈的房间门口,听里面已经有了许卫东打鼾的声响,再放心地回到原曜的门外,按下门把手,深呼吸,缓缓推开那扇门。
门刚一推开,他的肩背被结实有力的臂膀圈住。
原曜身上烫,吐息也温热,像淘*宝上卖的那种移动睡袋,又大又厚实,一下能把他整个包裹得密不透风。
他好一段时间没剪头发了,发茬黑硬,一簇簇地硌在许愿脸上,许愿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头,像摸篮球似的搓,柔软却不扎手,好摸得很。
原曜头发长得快,经常要去社区理发店修剪,这段时间那家理发店关门了,原曜也就没去。许愿打算在网上买个推子给他推,反正是寸头,三五分钟能搞定。
卧室里没开灯,原曜胆子也大,房间只和主卧隔一堵墙也敢把许愿往墙上顶,顶得许愿抱着他脑袋,附在人耳边说悄悄话,“我看你头发该剪了……”
“你怎么才来啊,”原曜偏过头往许愿颈窝里拱,“我以为你刚睡下就会过来。”
许愿推他脑袋,推不开,拼命压小嗓音,“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黏呢……”心虚作祟,他总感觉于岚贞没睡,不但没睡,还在隔壁竖着耳朵听墙根。
“害怕?”原曜问他。
“废话!”
许愿扒着原曜的肩膀,手指揩过原曜后背上一层汗,呼吸乱成毛线团,感觉这人后背质感顺滑有弹性,像小时候院门口常被人牵着遛弯儿的大狼狗,“我爸妈早晨上班起床时间一般是七点,保险起见,我们设个六点半的闹钟吧?”
“嗯,”大狼狗轻声应了他,闷着嗓又道,“你房间锁门没?”
许愿一愣,把这茬给忘了,得亏原曜心细,“没呢。”
“窗户锁没?”
“也没有!”
“那你等一下我。”
松开许愿,原曜转身抓过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仰头把拉链拉到下巴,再穿上校裤,指了指床,指挥他,“你先上床。”
说完,原曜走到窗户边拉开玻璃窗。许家的窗户是做的推拉式,不管关上还是打开都有声响,原曜动作极慢,推得几乎没声。
冬夜月光浅淡,视线里的大部分光源来自院儿里的照明夜灯,一束束光芒汇集,从窗外往北的方向投映过来,发光的线条在暗色里勾勒出原曜背影的轮廓。许愿忽然内心的安稳。
“你穿拖鞋翻出去?过去锁门?”
“嗯,明天早上你也从窗户过去。早点起来,声音轻一点儿,岚姨他们睡得沉,不会那么容易惊醒。”
许愿提醒他:“你看着点周围,我怕谁大晚上不睡觉出来溜达的。”
“好。”原曜消失在窗边。
他走远了,远到路灯也不再为他留下影子的痕迹,像本就不属于这间卧室的人。许愿坐起来往窗外望,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些独自一人的夜晚。
家里没有人,只有路灯和附近机场里跑出来的小野猫小野狗陪他。
许愿不得不夸原曜想得周到,毕竟以于岚贞那个性,如果早起敲门没人应,铁定会开门进去,一开门发现儿子不见了,势必要满屋子找的。到时候找到在原曜床上怎么办,提前出*柜,含泪送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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