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向淮终于踟蹰着开口。
林霁扭头看他,向淮的话卡在嗓子眼出不来,他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心一横甩开脸皮说道:“对不……我操!”
郑早桥无声无息地从后面猫上来,一巴掌拍在向淮肩膀上,向淮紧紧绷着的一根弦差点被他拍断。
“嘿嘿!”郑早桥傻乐着蹦到前面来,“吓到了吧?看到像你,这大早上的,我一开始都没敢认……”
他话还没说完向淮就一脚踹过去,郑早桥看情况不对,撒丫子就跑,向淮甩着书包追过去,在校门口逮到郑早桥把人摁地上蹂躏了一番才算拉倒。
林霁被他们甩在后面一截,郑早桥扶着腰站起来,龇牙咧嘴地问向淮:“你现在怎么开始跟林霁一块走了?”
“关你屁事。”向淮一脸不爽,径自朝教学楼走去。
早上被打断之后,向淮再也没法开口向林霁道歉,关键是林霁表现得极其平常,完全不提助学金的事,向淮怎么提起来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整天里向淮都格外老实,下课了也不往外蹿了,安安生生地坐在位置上不动地方,施法狐疑地问了他好几遍是不是生病了,向淮恶声恶气地让他滚蛋,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但等施法回过头去,向淮的气焰就蔫了下去,有些无聊地趴在桌子上,也不玩手机,只是偷偷地瞄旁边的林霁。
以往晚自习之后,向淮都会和王岩他们约着打篮球,这天也没去。直到林霁看完书,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向淮才跟着站起来,默不作声地跟在林霁旁边,两人一起回家。
宋伶然还以为向淮那天早晨主动起床是个不可复制的意外,谁知道竟看走了眼,第二天早晨六点,还没等宋伶然去拍门,向淮就自觉地起了床从房间里出来了。
只是他明显比昨天早晨还困,脑袋顶在脖子上,像顶着个不倒翁,四处乱点。他晃到椅子上坐下,看也不看地伸手捞过林霁面前的牛奶,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喝起来,喝了一半举着杯子没动静了,停了几秒点了下头,又慢悠悠地灌起来。
林霁被抢了牛奶先是一怔,却也没吭声,一边安静地吃他的早餐,一边欣赏向淮晕乎乎的吃相。
宋伶然就煎个馒头片的时间,出来就看到向淮已经吃起饭了,宋伶然从他手里把杯子抢过来:“你洗漱了没有就吃饭?”
“嗯?”向淮这才醒了,想了想觉得好像是没洗,“我忘了。”
又被宋伶然赶去了卫生间洗漱。
六点半的时候,两人一块出了家门,照样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各走各的路。
到了学校,上楼的时候,向淮走在林霁后面,他身后还走了两个女生。
向淮听到有个人说:“你看他那张脸。”
另一个人的声音里也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啧,真吓人,也不遮一遮。”
向淮不知道是她们对自己的嗓门有什么误解,还是根本就不在意被林霁听到。他的心底猛地蹿起一股怒火,他停住脚步,在楼梯上转过了身去。
那两个女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不走了,都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向淮眼睛眯起来,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她们,还没等那俩女生问他干什么,他突然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他模样好看,笑起来更是勾人得不得了,那俩女生脸猛地红了。
“你看你们那张脸,”向淮终于慢悠悠地开口,“真吓人,也不知道遮一遮。”
那两个女生脸上青青白白,被他气哭了。
“啊,”向淮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自觉,“哭起来更丑了。”
林霁站在他们上面的另一折楼梯上,沉默地看着下面的动静。
向淮抬了下眼,正好和林霁对上视线,他脸上的笑淡下去,不再理会那两个女生,转身上了楼,等他拐过楼梯角的时候,林霁已经从后门进了教室。
向淮没皮没脸地欺负两个女生的光荣事迹没半天就传开了,施法震惊地问他:“你真的那样说了?”
“怎么?”向淮撩了撩眼皮,“不行啊?”
“你……”施法指着他半天憋出来四个字,“令人发指。”
“怎么说那都是女生啊,”徐游说,“你得给人家留点面子啊,你怎么能那么直白地说人家丑呢?”
“我说的是实话啊。”向淮理直气壮,“就是丑啊。”
一群人被他的混账程度惊呆了,怪不得这么帅的一张脸没有女朋友,上天是公平的。
等人散开,向淮才敛了混账神色,他微微偏头看着旁边做题的林霁,半晌伸手在林霁的桌子上敲了一下。
林霁停了笔,看向他,向淮突然紧张起来,他咽了下口水,过了半分钟才终于艰涩地开口:“我为我之前说的话向你道歉。”
“哦,”林霁说,“没关系。”
他说得轻描淡写,向淮心里反而更难受了,第一句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就顺畅了很多:“我不该骂你丑八怪,也不该说你寄生虫,是我嘴贱,以后我肯定不说了,其他人要是说我就帮你揍回去。”
“没必要,”林霁的语气很淡,像是真的觉得无所谓,“早晨那种情况你也不用那样做,随便她们说什么,我不在乎,而且她们说得也没错。”
“你才不吓人。”向淮打断他,夸一个男生长得好有点奇怪,他觉得别扭,却还是低声而迅速地含糊了一句,“你很好看。”
最后一个字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霁的眼睛又黑又静,像是能让人溺进去,向淮还没被他这样看过,没几秒钟就有点撑不住想跑路了。
林霁这才说了一句:“谢谢。”
第十二章 第一
一整天向淮几乎都在偷看林霁,越看他越心底的那些敌意越淡,他甚至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是为什么那么厌恶林霁了。
晚自习放学之后,林霁没立即走,而是坐在位置上又看了会儿书,一直到快十点的时候,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林霁才合上书,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旁边的向淮往前拉了下椅子给林霁让空,他自己却不像要走的模样,仍是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无聊地点着手机。
林霁看着他头顶的发旋,莫名地从其中看出了一丝委屈。
“你不走?”林霁停了两秒,开口问道。
向淮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灼灼地盯着他。
林霁如他所愿地又问了一遍:“不一起走吗?”
“走走走!”向淮兴奋地站起来,椅子因他急躁的动作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向淮用一只脚勾椅子,不小心撞到桌子又波及到桌上立着的一摞书,书往前哗啦啦掉了一地。
林霁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眼中落了一丝笑意,抬步先出了教室。没两分钟向淮就从后面追上来,他呼出一口气,放慢了速度,两人并排而行。
早秋的风暖暖地吹着,还有着不知道什么植物散发的香气,向淮随手揪着路边的小灌木叶子,从心底里觉得快活熨帖,这两天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终于挪开了些。
“你不生我的气了吧?”向淮问。
林霁看他一眼,没说话,向淮接着嘿嘿乐了两声,这次用的是肯定句:“你不生我气了。”
林霁在心底骂了一句傻子。
晚上睡觉前向淮又确认了一遍手机闹钟,这两天他都是订三个闹钟,每隔两分钟响一次,生怕自己起不来床。
每个闹钟都开着,确认无误,向淮把手机扔旁边桌子上,刚想睡觉,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是林霁。
“怎么了,有事?”向淮问。
“明天早上我七点走。”林霁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你可以晚一些起床。”
向淮眯着眼睛看着他笑,林霁被他笑得罕见地有些不自在,不过只是一瞬间就敛去了。
等门关上,向淮转身猛地扑到床上,兴奋地打了两个滚。
他被林霁一个甜枣蛊惑得五迷三道,一边忍不住笑一边感到奇怪地想,我之前是因为什么烦他来着,这小白菜好像也没那么烦人哈。
向淮连着三天准点到教室,陈静瑜早晨都忍不住进教室在他桌子旁边走了一圈,然后把在吵闹的背书声里趴桌子上睡得香甜的向淮揪了起来。
向淮每天早起半个小时,上课睡觉的时间却多了好几倍,但他跟有什么特异功能似的,困只在课上犯,下了课人家趴下了他起来了,上了课人家听课了他继续迷瞪瞪地睡觉。
向淮这几天的异状施法和郑早桥也都看在眼里,两个人心里猫抓似的好奇,凑在一起就嘀咕向淮是受了什么刺激。
向淮一篮球砸过来:“嘀咕什么呢?”
他在球场上跑了半天,脸上都是汗水,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向淮随意抹了两把,冲施法和郑早桥挑了挑眉:“你俩说我什么坏话呢?”
“心情好了吧?”施法问。
“还成。”向淮嘴上说还成,眼角眉梢却都焕着光彩,谁都能看出他心情不错。
“行。”郑早桥说,“那这两天的事儿也交代交代呗。”
“有什么可交代的?”向淮边说边笑,从施法怀里抱过篮球,跑回篮球场,来了个漂亮的上篮。
“我觉得有情况。”郑早桥看着他的背影沉吟道,“谈恋爱了?”
施法摇头:“我觉得是林霁。”
郑早桥震惊道:“跟林霁谈恋爱了?”
施法一脸看傻逼的表情,郑早桥反应过来:“哦你是说跟林霁有关系。”
“诶,”向淮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俩说林霁的名字,突然回头说道,“你们还记得我之前说林霁的坏话吗?”
郑早桥和施法点头,施法信誓旦旦地表示:“每一句都记得清楚着呢!”
向淮挠了挠头,似乎是觉得有些苦恼。
“行吧,现在回忆一下我都说了他哪些坏话。”郑早桥和施法不明所以地点头,然后向淮在他俩脑门上挨个一拍,“全部删除,完成。”
半天,郑早桥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神经病。”
*
在那次助学金发放仪式之后,除了向淮和林霁的关系有了微妙的转变,周围其他许多人对林霁的态度也都有了变化。
他将所有的故事剖开宣之于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别人也就没必要将他当成一个不明物体小心翼翼地试探。再者,撇开最初那些不明的偏见,林霁确实是一个迷人的男生,身材高挑,模样俊秀,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良好的教养。
优秀使得加诸其上的毁灭更加隆重,也使得毁灭留下的痕迹终会沦为不甚重要的边角陪衬。
九月末,高二年级进行了第一次月考,林霁的成绩全年级第一,语文130,英语147,数学135,理综293,总分705。
这次是全市摸底联考,题目的难度过高,全市七百分以上只有一个,第二名在一中,总分696。
以往每次联考,全市前三名基本都是被一中垄断,从第四名开始二中才能稍微参与一下竞争,这还是二中第一次杀进前三碾压一中。
二中一时哗然。
施法倒着坐在椅子上,看林霁的眼神都是崇拜了:“兄弟,你这有点过于牛逼了吧?”
郭尔木则是一脸艳羡:“你肯定能上个985。”
“钻985眼里了?”施法鄙夷道,“什么985,不是清北我们不上!”
向淮把糖嚼得嘎嘣嘎嘣响,跷着腿打游戏,头也不抬地嘲笑施法:“说得跟能上的那个人是你似的。”
“你有脸说我?”施法不服,“你还没我考得好呢。”
向淮不受题目难易的影响,正常发挥,语文79,英语73,数学57,理综129,总分338。
“不过你名次倒是进了不少,从八百名到五百名了。”施法贱兮兮地问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郭尔木配合提问。
“因为分文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施法笑得很是嚣张,向淮把手机往桌上一扔,一踢椅子这就作势要站起来,施法悻悻地收了笑,回过头去,没一会儿和郭尔木俩人又头抵着头嘿嘿笑起来。
林霁没参与他们的讨论,身上看不出一丝意外和自得,将宠辱不惊贯彻得十分彻底。
这时候,苏小泉被两个人推着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林霁:“林霁,我们可以借下你的笔记吗?”
“哪一科?”林霁说。
开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人理林霁,也不全是排斥和嫌弃在作祟,林霁总是冷冷淡淡一张脸,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接近,好多人是不敢跟他搭话。
苏小泉没想到林霁那么好说话,明显被鼓舞了,整个人都自然了很多,露出本真的开朗天性来,笑道:“数学,或者其他哪科你暂时不用的都行。”
“等等等等,”郭尔木说,“分我一个行不行,数理化生哪一个都行。”
林霁抽出几个笔记本,放在桌上:“你们自己分吧。”
他话音刚落,不知道从哪突然又冒出来好几个人,一哄而上一秒抢光,向淮都被吓了一跳。
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凑成一堆看起学霸的笔记来,郭尔木和施法两人协力合作,在混乱之中抢到了一本数学。
“有什么可看的,”向淮撇撇嘴,又踹了下施法的椅子,“你凑热闹跟着瞎抢什么,能看懂吗?”
还真看不懂。
除了郭尔木一脸兴奋地觉得捡到了宝,其他人抱着林霁的笔记像看天书。林霁只给他认为有用的东西做笔记,本身就够难看懂了,又因为是给自己看的东西,他不讲究步骤的完整性,解一步跳两三步,只有一些他自己摸索的新解法会写得稍微详细一些,但大多数人还是看不懂。
他的每本笔记记得都不多,有的不过寥寥几页,大家看不懂题目,注意力就落到林霁的字上面,疏朗漂亮,根骨飒飒,苏小泉戳了一下她同桌:“跟白老师的字比起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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