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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期(近代现代)——笼中月

时间:2021-12-15 10:44:44  作者:笼中月
  也许是热水袋的功劳,客厅处处都透着暖意,慢慢地就有些昏昏欲睡。他找到遥控器,电视里还有一些深夜频道在播。
  “就看这个。”
  宋珂把腿蜷缩在沙发上,斜倚着他,手往前面抬了一下。
  “看这个,这部电影上次看了一半,今天正好看完。”
  其实这片子早已看过无数遍,《剪刀手爱德华》,基调忧伤至极。可是宋珂很喜欢,里面的台词他倒背如流,每每听到那一句——
  “如果我从没有品尝过温暖的感觉,也许就不会这样寒冷;如果我从没有感受过爱情的甜美,也许就不会这样地痛苦;如果我没有遇到善良的佩格,如果我从来不曾离开过我的房间。”
  每到这里,总是不由自主地鼻酸,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他左手撑着下巴,前额昏昏沉沉的。陈觉把他搂到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两个人两个热水袋,暖得冒汗。
  “你今天去哪里了?”
  刚问完手上就多了一种力道。
  宋珂像数关节一样轻捏陈觉每一根手指,眯着眼睛,困顿地回答:“找猫啊,还能去哪里。找了很久,到处找,有人给我打电话说见过它,结果还是没有找到。”
  这些话都很平常,可是说完后他的眼角渐渐湿润,索性将眼睛闭上了。
  陈觉侧眸看着他:“明天我去给你找。”
  他的脖子一点支撑力也没有,后颈完全歪在身后的胸膛上:“为什么它要离开我?”
  “也许它明天就回来了。”
  他笑了:“不用安慰我,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也许他还不是完全的糊涂。
  “它长得和你有点像,你发现没有?眼神也像你,老盯着人看,冷不丁吓人一下。我看网上说宠物养久了会像主人,怎么它不像我?网上那些文章都是乱写的。”
  几乎前言不搭后语。
  陈觉不愿再听下去,问:“冷不冷,我去开空调。”
  他摇了摇头:“回卧室再开吧,这样比较省电。”
  呼吸轻轻浅浅的,却让人心碎。
  陈觉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他抱得更紧,“这样是不是就不冷了。”
  他又笑:“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他的声音像细长的流苏,拂过陈觉温热的手臂。陈觉没有应,嗓子眼里又酸又疼,眼眶却热得发烫,冰锥对准胸口狠命地凿,除了挨着宋珂的地方,其余什么地方都是冷的。
  今晚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恨下去。
  宋珂不再说话,缩在怀里安静得像小朋友,打瞌睡的小朋友。可是陈觉摸到他的手指蜷得很紧,问他,他犹豫了很久才说:“陈觉,要不然咱们把公司关了吧。”
  “为什么?”
  “太烧钱了,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陈觉搂着他,他眼角泛着微弱的光。
  “有我在,不会让你的心血白费。”
  他却笑了笑:“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想把公司关了。每天那样坐在公司里,像坐牢一样,咱们都快两年没出去旅过游了,何必呢?再说也没有多少赚头。”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因为钱。
  陈觉生平第一次装阔:“我有的是钱,要多少有多少。”
  他动了动,窝在他怀里笑:“陈总真大方。可是我很小气,不想再花你的钱了。把公司关了,我去找份工作,以后我来赚钱养家,你就不用再出去应酬喝酒。你做你喜欢的事,你的世界不是只有我。”
  “那你呢,你的世界还有什么。”
  他声音浅浅的:“我也不知道。”
  接下来,好久都只有呼吸,直到陈觉忽然倾过身来吻他的额头。
  他仍然闭着眼睛,却把身体放平,躺在陈觉大腿上:“陈觉,我想我爸了。过段时间是爸的生日,他给我打了电话,希望我回去。”
  “我带你回去。”
  “都走了公司怎么办?”
  “有你师兄在。”
  他把热水袋放到肚子上,“好吧。”
  “你在发烧。”陈觉终于说,“回去之前先去趟医院。”
  “啊?”他缓缓睁开眼睛,“不去行吗,去一趟太麻烦了,要排队,还要挂号。”
  “我陪你去。”
  “那我也不想去。”
  陈觉坚持:“有不用排队的地方。”
  “国际部?”
  “嗯。”
  他说:“我就知道。”又说,“那里更免谈。”
  “为什么。”
  陈觉皱眉,宋珂伸手替他展了展。
  “万一遇到你爸怎么办?”
  陈觉不记得这三年里的事,更不知道陈宗义什么时候在那儿看过病,“遇到他怎么了。”
  “怕你们打起来啊。”宋珂开着玩笑,声音涩涩的,“真要是动起手,我的立场会很尴尬。”
  “他是我爸。”
  “嗯,可他不会同意我们的。”
  陈觉呼吸艰难,声音完全地沉下去:“有我在,不需要你操心这些,好好养病。”
  “感冒而已。”
  他又阖上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直到最后陈觉也握着他的手。他的手过了很久才暖和透,手腕那一截总是凉的,嘴唇也白得没有血色。
  “陈觉?”他轻声喊。
  “怎么。”陈觉学着他的样子,捏了捏他的手。
  他倚在陈觉怀里,闭着眼,最后也没再说什么。
  察觉他睡熟以后陈觉把人抱进房间,给他铺好床,盖好被子,再带上门。
  回到客厅拿烟抽,甘冽的烟草气味直透入肺。漆黑沉寂的客厅里只有那一点红,夹在指间忽明忽暗,朦胧的白雾将陈觉的脸笼罩在里面。
  想不出什么对策,只能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直抽到烟盒都空了才去给妹妹和医院打电话。
  安排好明天的事以后,他脱了大衣,盖紧一床薄被卧在沙发上。那两个热水袋仍有余温,可夜里太寒冷,他望着阳台外边,远淡的星子缀在墨一样黑的夜空里,远远地一动也不动。他的神经犹如被人从脑中抽出来,两边太阳穴疼得青筋全暴,蜿蜒的筋络像山脉起伏连绵。他的脖颈也是青紫色,因为强忍着巨大的痛苦。
  此刻无比的需要日出。
  新的一天快点到来,才能带宋珂去看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的极为不安,总觉得将要发生什么事,什么撕心裂肺的事,神经末梢突突直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忽然吱呀一声——
  宋珂起来了。
  神情似乎有些迟钝,经过客厅时滞住脚步,看了沙发上的人好一阵子。
  陈觉问:“怎么醒了?”
  他先是发怔,嘴角微微地颤抖,像是想要说什么,可是终于忍住了,只从厨房倒了一杯水回来。
  原来是渴了。
  “晚安。”陈觉说。
  他停在房门口,背影微颤,头轻轻点了点,“晚安。”
  陈觉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也许是因为周围太静了。
  没过太久,房间里有低微的响动,并不算明显。陈觉起初警觉了一瞬,可是仔细听了很久也没再听到更多。
  再一次闭上眼,恍惚眯着一会儿,眼前却出现许多模糊的画面。
  梦里听见宋珂的声音,听见宋珂痛苦地呻吟,一下又一下地咳嗽,艰难地吞咽着什么东西。
  惊醒时手机已显示凌晨三点。
  推开卧室的门,房间里安静得出奇。陈觉终于放弃那些无谓的挣扎,脱掉鞋躺到宋珂身边,把人搂到怀里,那种心慌的感觉才如潮水般退去。
  “睡着了?”
  宋珂身体软绵绵的,尚有温度,手指却已僵硬。
  陈觉俯身,不由自主地将唇印上去,原本只想作个告别。一旦宋珂治好病他们就一刀两断。
  结果刚一沾上就觉得苦,尝到药味,尝到血,唇面还有细细的粉末。强烈的心悸后他退开身,嗓音低颤:“宋珂?”
  没有回应。
  他抢身去开灯。宋珂躺在那里像睡着了,只不过脸色发紫,嘴唇发青,地上许多拆开来的铝塑板,里面的药不翼而飞。
 
 
第44章 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陈觉头一回知道,什么伤口都没有也会疼得身体发颤。
  这样寒冷而又潮湿的夜晚,他给宋珂穿上毛衣,背到身上以后整个人就已经看不清路了。他的眼皮在颤,手脚控制不住地发抖,胸口痛得翻江倒海,眼前的一切都是天旋地转的,可并不因为什么,只是因为恐惧。
  恐惧宋珂离开自己,恐惧宋珂再也醒不过来。
  从来不知道人可以痛到这种地步,像是胸膛被刀活生生剖开,剜走一块肉,心如刀割也不过如此。他在剧烈的疼痛中隐忍地吸气,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裂开来,感觉到肝胆剧裂,开始没有缘由地发晕耳鸣。
  把宋珂背到自己车上,抖着手绑好安全带。外面来往的车辆和路灯像审判的眼睛,而他只能那样睁大满是血丝的双眼,用尽全力死盯着前路,在一阵强过一阵的缺氧里心急如焚地把车开出去。
  快,一定要快。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出现这样一道声音。
  夜空像块沉厚的黑布,把地面罩得漏不出一丝新鲜空气,可是风又冷又潮。宋珂在座椅上蜷缩着,身体完全无意地蜷成了一团,两只手紧紧压着自己的胃。陈觉把车疯狂地往医院开,每一个红灯他都全速闯过去,油门踩到底,周围的大楼几乎都有了重影。
  到左转路口本应该等灯,可是宋珂忽然轻微战栗,口边还开始泛起白沫。陈觉偏头看了一眼,就一眼,冰凉的触感忽然像蛇一样爬过脑髓。
  不对……
  不对。
  这一幕似曾相识,可它什么时候发生过?
  眼前忽明忽暗,心脏在胸腔里急促抽搐颤动,神经也变得紧张莫名。心里好像很恐惧某件事的发生,只是他说不出来,头顶被乌云笼罩,窗外的霓虹灯与车流骤然变得扭曲斑驳。
  不,不能再这样,要保持清醒,要把宋珂——
  恐惧的念头还没消失,眼前就突然强光一闪,车身在湿滑的马路上猛打了一个旋!
  砰得一声,与另一辆车迎面相撞。
  下一刻挡风玻璃砰然爆开,他用尽全身力气侧扑过去,将宋珂牢牢地护到怀中。
  最在乎的人昏迷不醒,失控的车身,还有无能为力的自己。一切细节犹如重演,熟悉得仿佛一场从未离开的梦魇,狂风暴雨一样从记忆深处汹涌喷薄而出。陈觉额头被尖硬的玻璃片扎破,鲜血顺着额角往下流,双眼更是糊得完全睁不开,可他仍然抱着宋珂,双臂如同铁铸,死死抱着怀里瘦骨嶙峋的身躯不肯松手。
  脑海里仿佛有一个人在告诫他,不能松,千万不能松,因为一松手就再也抱不到了。
  是谁?
  耳边嗡嗡直响,不知是刮进来的冷风还是什么。他全身冷得直抽搐,血渗到眼睛里,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无力徒劳地挣扎:“没事,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仿佛穿过了遥远的距离,很久的时间,却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回应。
  眼前血色如雾。他听到自己胸膛里怦怦的心跳,闻到那股隐约的药味,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撑着座椅无论如何也直不起身,直到手背忽地湿了一小片,烫得心口一缩——
  “陈觉……”
  有人在喊他,声音低弱。
  他急得全身打颤,咬紧牙关攥紧拳头,尝试许久才勉强睁开眼。结果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却是母亲。
  怎么是母亲?
  竟然是母亲。
  很大的一颗眼泪落在他手背上,是妈妈在哭。她被安全带束在车座上,身体侧不过来,脖子上、手上,到处都是血,平时总是柔顺的头发显得很蓬乱,毛衣的袖口都被浸成鲜红色。
  “陈觉……”
  妈妈在叫他。
  他急得五脏俱焚,冲过去解开安全带,把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抱到怀里:“妈、妈!没事的,你别害怕,有儿子在,儿子会救你。”
  翡翠镯子碎了,母亲的右手腕鲜血直流,伏在他肩膀上微弱地喘气。他吓坏了,双手搂着她摇撼:“妈,醒醒,别睡!别离开我。”
  母亲的眼皮格外沉重,脸上也流了好多血。他拿衬衫袖子去擦,怎么擦也擦不完,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最后只能两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妈……是我啊,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她手心还攥着一团半湿的纸巾,那是因为吃药前还在为了他的事哭。想到从今往后陈觉和陈念又一次没有了妈妈,她就禁不住心酸。怎么她的孩子这样好,命却是这样苦?她左手用纸巾擦眼泪,右手抓起一大把安眠药吞下去,一点也不害怕,只是舍不得。
  陈觉抱着她,在车里放声痛哭,因为这是他第二次失去母亲。
  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来了又走了,不明白为什么妈妈竟是被自己害死的,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他的妈妈,一辈子没有害过人,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嫁给他爸爸,成为他妈妈,最后还死在去医院救命的路上。
  原来是他自己,亲手将母亲送上黄泉路。
  原来是他。
  最后一次睁开眼睛,妈妈只是看着他,怔怔地看着他,落下两行眼泪。想要把手抬起来摸摸儿子的脸,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他只好慌张地把脸凑到她手心。
  “妈、妈!”
  结果她只替他把额角的血擦了擦。
  原来他自己也伤得很重,头破血流,眼珠子里充的全是红血,可仍然嘶哑地喊:“妈,儿子害怕……”
  她是不怕,但他怕,只是她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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