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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期(近代现代)——笼中月

时间:2021-12-15 10:44:44  作者:笼中月
  一座小城,再怎么变,总有一些角落跟不上脚步,被遗忘在岁月的长河里。这片住宅楼就几乎没变,拥挤的小马路,粗糙的水泥墙面,晾满衣服床单的阳台,一楼窄窗上贴着的“超市”二字,这里的一切像从筛网中漏下的沙石,没有人再去细心捡起。
  下车时他把烟留在出租车里。站在似曾相识的街口,楼上厨房飘出的炊烟隐约可闻,他却停在那里,很久没有上前。
  这里并不是他的老家,他却对这里有种特别的感情。明知早已经物是人非,还是不由自主地来了。
  他在路口站了很久,始终没有办法走进熟悉的院子。
  他是来了,可是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两手空空,找不回也带不走。有人提着一桶油从旁边的小路过来,从他身边经过,走出去十几米后忽然又回过头,迟疑地冒出一句:“你是……”
  抬头看到那张苍老的脸,他没有认出来这是谁。
  “小陈?你是不是小陈啊,好几年没见都已经不敢认了。”
  记忆蜂拥而至,他终于想起这是住在宋珂楼下的赵阿姨,当年曾用一瓶茅台从她家换得好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赵阿姨。”
  他上前帮忙提东西,赵阿姨喜出望外:“真的是你啊?怎么突然回来了?招呼也没打一声。宋珂呢?”
  每个人见到他都问起宋珂,因为他与这座小城的唯一关联就是宋珂。没有了宋珂,他连出现在这里的理由都没有。
  她坚持留他在家吃晚饭,他再三推辞,最后她直叹气:“你们总是这么忙,来了又马上就要走,坐都不肯坐一会儿。”
  他只好说自己是来替宋珂检查房子。
  可赵阿姨一下就愣住了,说:“房子早就卖掉了呀,难道宋珂又另外买了一套?”
  他也僵在那里。
  窗外经过几个人,几辆车,他望着赵阿姨,说不出话。赵阿姨红了眼圈:“去年就卖掉了。当时我们都劝他不要卖,我们说你在这里长大的,根在这里,卖掉以后再想回来看看,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可他说没办法,公司周转不开,现在卖了以后赚了钱再买回来,让我们不用太替他操心。可是怎么能啊,那可是他爸爸留给他的……房子出手的那天我看他眼睛都是红的……”
  赵阿姨跟他说了好多的话,问了他好多关于宋珂的事,一直坐到月悬正空。他答应她有空一定回来,跟宋珂一起,她这才不舍地放他离开,离别时嘱咐他们要注意身体,别只知道为工作拼命,要按时吃饭,好好休息。
  他只能点头。
  对面几幢小楼远远地亮着灯,窗隙里人影疏离,可惜他拾级走到楼上,再也敲不开那扇门。曾经他们一大早出门吃早餐,傍晚踩着夕阳的尾巴买了许多菜,在巷口悄悄地牵手,在楼道里无声地亲吻彼此,在卧室里拥着看烟花灿烂。
  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了。
  他不能想象宋珂遇到过什么困难,不能想象宋珂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把房子卖了,更不能想象宋珂是怎样矛盾地,矛盾地替他将工资卡交给那家人。
  他想宋珂一定是恨过他的,恨他的出身,恨他不记得。可宋珂仍然选择坚守着他们的公司,坚守着过去,哪怕他什么也不记得,哪怕为了他们之间那一点薄弱的联系,连最后的家都失去了。
  而他,他的承诺从始至终没有兑现。
  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说过要把睿言做成大公司,要带同事们去吃怀石料理,说过此生此世不辜负宋珂,他一样也没有做到。
  过去这一年那么多次的见面,宋珂那么多的欲言又止,他一次也没有明白。他不能想象宋珂面对钟文亭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不能想象宋珂一次又一次的跟自己见面,跟自己回家,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反反复复直到绝望,那是种什么心情。
  还有他录的那些录音,宋珂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听?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自己亲手插到宋珂身上,还被宋珂当成宝贝一样的纪念品。
  还有那个纹身,宋珂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纹下的?明知“陈觉”两个字代表仇人的儿子,明知他们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在一起,明知再也不可能……
  自己用了那么多的力气,那么长的时间去忘记,宋珂却始终记得。转过身,宋珂就一直在那里,一直在原地等着。
  以前以为长久地爱一个人,不变心是最难的。发生了这么多事,走到今天才明白,等一个人比爱一个人要难得多。无望的等待,无尽的折磨,宋珂就那样没有动摇地等到如今。
  哪有那么多的天长地久,不过是有一方还在坚持。
  他在夜风里走了很远,一直走,想到宋珂也在这样的路上走过很久,走得很孤独,心里就说不出的疼。
  他是把宋珂弄丢了。
  宋珂一直在等他,他却忘了回去的路。
 
 
第48章 天意难违
  晚上陈念破天荒没有在公司加班,因为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坐在办公室也不能踏实。客厅里小小的一盏落地灯,她窝在沙发里打瞌睡,听到换鞋的声音立刻醒过来。
  “哥?”
  自从知道哥哥要去见那一家人起,她就开始悬着一颗心。陈觉走近,身上沾着很淡的酒味,眉眼间有些疲惫,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你喝酒了?”她问,“手里拿的是什么?”
  “一些资料。”他随手扔到茶几上,半躺到沙发。
  陈念往那上面扫了一眼,然后才重新看回他的脸。他用胳膊挡住眼睛,胸膛微微地一起一伏,呼吸伴随着薄凉的酒精气息。
  “事情办得顺利吗?”
  他没接话。
  “他们没要?”
  “我没给。”
  专程跑这一趟,结果该给的补偿又没有给,这是因为什么?
  陈念望着他,过了好一阵才听到他的声音:“他们现在日子过得很平静,又有了一个孩子。而且宋珂一直在照顾他们,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又有孩子了?”
  她吸了口气,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他,半晌才轻轻地点头:“这是好事情,能走出来就是好事情。”默了片刻又说,“宋珂自己都过得那么难,还想着去帮别人,他真傻。”
  是,真傻。
  明明自己也痛苦不堪,却一声不吭地做着这些事,没有告诉任何人。一想到这些陈觉就心如刀绞,他仰面躺在沙发上,起初也只是面无表情,后来两颊肌肉却绷得越来越紧。
  “我们以后就不管了吗,”陈念轻声,“那家人。”
  “你想帮他们。”
  “当然。”
  陈觉躺在台灯的阴影下,面容模糊不清。
  “要帮,但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一遍一遍提起只会让对方回想起当年的痛苦,搅乱本已宁静的生活,这样太残忍。陈念静静地点了点头。
  “好,哥,你放心,我会让人悄悄地关照他们,不会……”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间停下了,因为注意到陈觉掌纹间的几个疤。疤痕的颜色较淡,看上去已然经年累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也许是因为他藏得好。他那样躺在灯光里,侧着脸,那种深刻的伤感总会隐约浮现在眉宇间,让她觉得他其实从未有丝毫好转。
  过了很久,她问他:“所以你呢,你是选择继续活在痛苦里,还是忘记当年的事?出院这么久没听你提起过宋珂的名字,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行了。”陈觉却打断她的话,“我自有分寸,你别再去打扰宋珂。”
  说完他就起身上楼换衣服,背影渐渐消失在楼梯拐角。陈念将茶几上的袋子打开来,发现是房屋中介给的几页购房说明,地址在宋珂老家。
  还说什么别再打扰宋珂……
  你几时放下过?
  后来陈觉在房间里翻以前的工作电脑,翻不到,下来问她,她也记不得。
  “你找那个做什么?”
  “想看看以前的一些文件。”
  他想找到以前的注资凭据,然后向律师问清楚自己是否还保有睿言的股东资格。
  “你不如直接问宋珂。”陈念望着他,轻轻抿唇,“你的事情他永远最清楚。”
  陈觉坐回沙发上,冷着脸不肯再开口。
  陈念也知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厨房角落望了望:“对了哥,寄给宋珂的东西都被退回来了,快递员说对方拒收。你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
  其实没有什么贵重的,只是一些吃的和补品,前几天陈念以她的名义寄去的。
  陈觉脸都没侧:“不收就算了。”
  等妹妹上楼后却仍在沙发上躺着。
  回来路上他喝了酒,不多,只是因为大巴里太冷。明明已经春末,还是冷。他半阖着眼,虚无的目光瞧着窗外出神,恍惚中竟觉得窗外在下雪。
  昏暗的夜晚雪花如飘絮,隔着玻璃窗的薄雾纷纷扬扬飘落到眼前。一恍神又回到那个冬天,刚刚认识宋珂的时候。宋珂的脸洁白中透着微醺的红,头靠在车窗上,偶尔轻轻地往下点。他们之间隔着一条过道,很窄,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柔软,起身脱下外套给宋珂披上,只想换来一句谢谢。
  真的,宁愿一路冻回去,只想听到宋珂对自己说谢谢。
  宋珂却是那样吝啬。
  “不用了。”他很固执,也很内敛,“我不冷。”
  很傻的一个人。
  从一开始就是自己主动,那件沾了烟味的外套宋珂本来不想要。可是他逼着宋珂穿,逼着宋珂爱上自己,逼着宋珂听那首歌。
  也许从一开始宋珂就不想认识他,可他固执地闯进庆功宴,固执地坐进那辆大巴。
  那里本没有他的位置。
  如果从一开始就推翻,那他不会认识宋珂,伤害宋珂,继母也不会死。也许愧疚就是这样的,不管想什么事总会归因到自己身上,总会归结到悔恨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他完全明白妹妹为什么不肯让自己想起来。
  因为一旦想起来,等待你的就不止是失去的痛苦,还有悔恨,还有无法挽回的绝望。你能怪谁?谁也不能怪,只能怪你自己,怪你自己不配拥有幸福。
  你从生下来就活该是一个人,活该没有母亲,没有爱人,你活该。该死的那个人是你,母亲有什么错,宋珂又有什么错?他们错就错在太在乎你,错在太为你着想。你活着要背负痛苦,死却不敢死,因为母亲希望你活着,因为宋珂拼死也要救你,宁愿被你伤害也不愿告诉你真相,只为让你活得轻松一些。
  没人问你愿不愿意,但他们都在竭尽全力地为你好。
  那就活着吧,遂了他们的愿,活着才能弥补过错。你是一个有用的人,能照顾妹妹,能守着宋珂,你不是孤魂野鬼,你曾有过家,很好的一个家。
  你要认真活着,活得比谁都久,把伤害过的全都还清,把忘记过的镌刻于心,把这一生过完,然后在墓碑上刻几个字——
  “无事一身轻。”
  你不再亏欠,可以长埋于此了。
  陈觉将手机打开,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歌。那声音低低哑哑,轻轻缓缓,像极了宋珂的声音。仿佛是宋珂在他耳边唱:也许终有一日,你将忘记我姓名,忘记我声音。可是亲爱的,能否别将我忘记。
  他望着窗外,深深打了个激灵,身体忽而一凛,张嘴叫了声宋珂。嗓音是很平静的,心脏却在抽搐。叫完,他抬起眼睛看着房顶,感觉天花顶摇摇欲坠几欲倾覆,块块砖垒砸到自己脸上、胸膛上,砸得自己喘不过气。
  片刻后回过神,起身四处找手机。拨号时指关节都发僵,默想许多种可能,谁知道最后等来的却是一句——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一瞬间他愣在那里,难以置信地拧紧眉。
  好像潜意识里没想过这种可能,总觉得宋珂永远会守在原地。结果打了一遍又一遍,得到的答案永远都一样,世界上仿佛没有这个人。
  第二天陈觉出现在原来的小区。
  他到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因为宋珂下班总是很迟,来早了也没用。抬起头,卧室里微弱的灯光从窗帘透出来,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
  但他没有上楼,只是站在墙根抽烟,抽完了两根后拿鞋踩灭,转身往大门口走。
  小区的一切也还跟从前一样,就连路灯都还是那样忽明忽暗。住户却多了不少生面孔,有一家人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小孩子指着某处问妈妈:“小猫还没有找到呀。”
  当妈的笑了笑:“是呀,还没有找到,可能到什么地方流浪去了吧。”
  小孩撇嘴:“好可怜。”
  听完,陈觉蓦地顿足。
  不远处的电线杆上贴着寻猫启事,这也没变。但他想到一件事,一件应该已经变了的事。
  走到跟前抬起眼,上面的号码果然是新的。
  —
  “你手机响了。”
  海边某酒店,来接宋珂出去宵夜的秦彬凯秦总监正等得无聊。见搁在床上的手机已经亮起许久了,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句,于是朝浴室方向喊:“宋珂?电话。”
  沐浴声即刻暂停,一道有些潮湿的嗓音传来:“麻烦帮我看一眼是谁。”
  “我看?不好吧。”他似笑非笑地说完才施施然拿起手机,瞥了眼屏幕说,“没名字,不过打了好几遍了,要不然我帮你接一下?”
  “好,谢谢。”
  抱着八成是推销电话的预期,他接起来。与此同时,浴室的水声也重新响起。
  “喂,哪位。”
  虽然已年近四十,秦彬凯讲话仍中气十足,是多年在谈判桌上锻炼出来的。
  那边静默许久。
  “哪位?”
  “我找宋珂。”是个男的。
  “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怎么称呼?我让他洗完澡回给你。”
  再没人说话,过了片刻,电话径直挂了。
  十分钟后宋珂从浴室出来,衬衫西裤已经换好。秦彬凯回过头将手机递给他:“我们这儿热吧,一般人都受不了。我刚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一天恨不得洗八回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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