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太庆幸了。”
自己刚才差点就被掰弯了。
燕情已经在竭力恢复正常,可在临沂看来还是傻不愣登的,他沉默了一瞬,握剑的手忽然一紧,
“师兄,你老实告诉我,毒是不是还没解?”
燕情没明白他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临沂就以为他是默认了,
“师兄,你是为了救我受伤的,寂河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我饶不了他!”
燕情闻言半信半疑的瞥了他一眼,似乎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
“你要怎么饶不了他?”
燕情很好奇,一向趋利避害欺软怕硬拜高踩低贪生怕死的师弟会怎么回答。
临沂:“等他失宠了,往死里揍!”
果然,人还是那个人,师弟还是那个师弟,啥都没变。
燕情拍拍他的肩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师兄等着那一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浮云宗的后山有一寒潭瀑布,春日不暖,冬日不凝,因其寒气逼人,方圆之间草木不生,也甚少有人到那里去。
燕情今天受了刺激,现在还没冷静下来,大半夜的跑来这里找虐了。
那瀑布由高山而淌,高千米,水流飞溅而下,正正落在寒潭中的一块巨石之上,其冲击之力重若千钧,凡人若是站在底下必死无疑。
燕情以玄气护体,在巨石之上盘膝而坐,任由那水流冲击。
之前他在枯叶林试炼之时夜斗女骷髅,阴差阳错突破了八玄,这些日子他只顾着修炼天水诀,倒把玄气给搁置了,目前还是八玄二品的修为。
燕情不急不缓的呼吸吐纳,那顶上的水流每冲击一次他周身橙色的玄气便闪烁一下,护着他的脊椎天灵。
在玄气修为不高的情况下,这种修炼方法是很冒险的,水流倾泻而下密密急急,你必须一刻不停的运转玄气护住自身,稍有差池非死即残。
昔年墨家弟子初习古武,为炼其下盘稳定,家主便让他们每个人站在瀑布边上练剑,下盘稳自然站的稳,下盘不稳掉下去摔下去死了也是活该,因此燕情还算是适应。
他一面修炼,一面还能分心想旁的事。
这么久了,燕情一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众人,他有着上帝视角,他知道浮云宗大多数人的结局,亦知道他们每个人真实的性格,一切的一切,就仿佛被局限在一个方方正正的框里,不容丝毫差错。
可如今,那些人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有血有肉,有善有恶。
临沂在书中是十足丑角,可燕情与他相处,心知他并非十恶不赦,不过是个毛病多些的半大少年罢了。
无论是洛君荣,还是临沂,亦或者其他人,都真切的活在燕情的记忆中,书只是给他们下了结局与定论,却并非不能改变。
洛、君、荣……
这三个字,于以前的燕情来说或许只是一个代号,他喜欢过,敬佩过,亦心疼过。
而今那人成了他的师父,到目前为止,是很好很好的,不曾害过自己。
燕情知道自己应该离洛君荣远些,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他控制不住。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就想对洛君荣好些,他每每看见对方,就忍不住的往上凑。
体内玄气几近枯竭,燕情周身光芒已经黯淡了下来,却依旧稳稳在巨石上盘膝而坐。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死路未必没有转机,有时候往往是新的开始。
过了几息时间,他周身忽然光芒大涨,那微弱的橙色光芒逐渐转黄,以他为中心呈圆形扩散开来,继续与上方的水流抗击着。
他深深吐纳了一口气,驱散了白日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
墨家弟子精修古武,算得上清心寡欲,燕情以往不过嘴上花花,连初吻都没有送出去,而今日……
初吻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初恋必须得留着。
燕情到底是直是弯他自己也不清楚,但依照书中所言,洛君荣铁定是个弯的,这辈子都直不起来的那种。
燕情心中默念,近朱者赤,近弯者弯,以后他一定不能往洛君荣跟前凑了,丢命事小,被掰弯事大。
寒潭瀑布飞流直下,水声不绝于耳,如此回响已有百年之久,燕情只着内衫经受寒气侵蚀,于此处修炼亦不知有多久,他周身光芒一直在变换,直到那象征七玄之境的玄丹在头顶上方凝结,他才悄然睁眼。
正是晨光熹微之时,薄雾袅袅,山峦隐隐,寒潭周围虽是寸草不生,远处却有不知名的飞鸟振翅而过,倒没有显得太过清幽。
燕情也不知道自己修炼了多久,反正一天半肯定是有的,也不知道现在回去会不会挨骂。
他身上内衫已经湿透,领口也是松松垮垮,燕情提剑走向谭边,正准备裹上外袍,一只胖胖的橘色肥啾鸟忽然从远处飞了过来,极其胆大的在他身旁飞来飞去,倒是不怕人。
“啾啾啾——”
那鸟眼睛跟葡萄似的又黑又亮,声音细细软软却能传的很远,燕情双手抱剑,纳闷的看了它半天。
可惜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燕大师兄不通鸟语,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燕情小时候让鸡啄过,让鹅撵过,尤其厌恶扁毛畜生,不过这只肥鸟瞧着倒是没那么嫌人。
燕情干脆不去管它,自顾自的穿上外袍,哪晓得腰带还没系上,那肥鸟又开始叫了起来,与此同时不远处跑来了一群人,打头的正是沈将携,他身后还跟着陈心锁和月半缘。
“师兄,原来你真的在这里,我就说我的卦象怎么会出错,你分明活的好好的嘛。”
沈将携说话气喘吁吁,他一边说,眼神没忍住往燕情胸口瞟了那么一眼,带着些艳羡。
他向来自诩翩翩公子,既瞧不上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也瞧不上满身横肉的虬鬓武夫,燕情这种风流潇洒又武功高强且身材又好的,完全是他梦寐以求的样子。
沈将携这一句话包含的信息有点多,燕情不着痕迹的拉好衣襟,一脸懵逼,
“我不过在此处修炼了一日,当然活得好好的,哪个挨千刀的造谣说我死了?”
“还不是临沂。”
相迟棠有些可惜的收回了视线,
“昨日演武台不见你来修炼,乾明殿也没见你来,我们问起,临沂却说你被寂河那厮毒傻了命不久矣,又不想让我们伤心,便找了个地方静静等死呢。”
燕情闻言好悬没气个倒仰,语气森然的道,
“他还说什么了?!”
沈将携想了想,然后道,
“他说此仇不共戴天。”
月半缘:“一定让寂河好看。”
陈心锁:“师父他会帮你孝敬的。”
果然无知的人最幸福,临沂要是知道江酒阑怎么死的,看他还敢不敢往洛君荣身边凑。
燕情把腰带系上,伸手一摸却发现腰间的玉佩不见了,还以为是在寒潭中丢的,正待去找,沈将携又开始传播小道消息了,
“燕师兄你昨日没来不知道,宗门里来了个女妖精,怎一个恶贯满盈了得,我们昨日在乾明殿上课,那女妖精不仅偷了相迟师兄的浮世香,还跟沈却和临沂打起来了……”
“且慢,”
燕情没听明白,忙止住了他的话头,
“那女妖精偷了相迟凡的浮世香,怎么会跟沈却和临沂打起来了?”
陈心锁闻言冷哼了一声,
“她想用那浮世香去毒沈却和临沂,谁曾想被发现,三人便打了起来。”
燕情听着便觉不可能,浮云宗是什么地方,有当世几大玄气高手坐镇,怎么会混进了妖精,还是个女的?
陈心锁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开口解释道,
“那女子据说修炼之时曾救过我师尊一命,自此便被奉为浮云上宾,虽然是妖修化形,却也无人拦她。”
他还有话没说,那女妖精极爱生得好看的男子,刚来浮云宗便把月半缘给调戏了,陈心锁没忍住跟她打了一架。
不仅如此,那女妖精在乾明殿的时候浮世香不慎脱手,掉落在地药翻了一群人。
其中就包括游掌教,当初打燕情手心的那位。
现在宗门里数得上的嫡系弟子都被毒晕了,没个三五天的好不了,那女妖精将整个浮云宗搞得乌烟瘴气,祸害完了梵音尊的西阁春又跑去百药尊的百药峰,除了没去游星尊的重华楼,差不多都让她闹遍了,现在八成已经把目标转向了鲸落生息阁。
沈将携算出今日若去乾明殿必定有血光之灾,索性闲着无事,便拉着陈心锁他们用寻踪鸟来找燕情,谁曾想居然真的找到了。
也怪陈心锁话没说全,燕情完全没意识到那女妖精的厉害之处,对着众人拱拱手道,
“是我的不是,让大家担心了,这份情我记在心里,改日请你们吃饭。”
他说完运起轻功飞身而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去找临沂算账了。
沈将携抬头,以手遮眼,却早就看不见燕情的影子了,喃喃自语道,
“燕师兄修为又精进不少,他这样玉树临风,不知道打不打的过那个女妖精,万一被绑回去当压寨夫君可怎么好。”
陈心锁闻言暗自冷哼,鬼知道玉树临风跟武力值有什么关系。
燕情提剑直接杀去了危燕楼,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临沂揍的连他妈都不认识,哪晓得刚走到门口,他脚下便踩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燕情低头一看,却发现是一支檀木钗,上面的形状奇怪得很,是一只九尾狐狸,看起来倒是憨态可掬。
“这位公子……”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忽然在燕情头顶上方响了起来,他抬头一看,却见一白衣女子不知何时立在了跟前。
对方素纱披帛,长裙款款,分明一副世外仙姝模样,可那发间却戴着十来根簪子,脸上也是涂得花里胡哨,看起来像个花脸妖精。
这整个浮云宗除了梵音尊就没有女性生物,燕情心知这位怕就是沈将携说的那个女妖精了,心下不由得悄然升起警惕,面上却是粲然一笑,将簪子擦拭干净递了过去,
“这簪子是姑娘的么?”
那女子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她见燕情身如修竹,面若冠玉,眉眼不羁,竟是比昨日那个抚琴男子生得还要好看,声音不由得软了又软,
“正是小女子落的簪子,不曾想让公子捡了去,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年岁几许,家中可有婚配否?”
她步步紧逼,燕情被吓的后退了一步。
那女子见状,似乎是发现自己太过孟浪,清了清嗓子又矫揉造作的行了个礼,娇滴滴的道,
“小女子名唤妙儿,正是二八好年华,与公子一见如故,不知可否通个姓名?”
燕情终于明白了,面前这人是个大龄恨嫁女妖精,八成还是狐狸精。
妖若要修启灵智起码千年往上数,要修成人形起码万年,换句话说这位妙儿姑娘做燕情的祖祖祖祖祖奶奶都够了。
二八年华?骗鬼去吧!
“原来是妙儿前辈,晚辈燕情,乃无尘尊座下大弟子,方才无意踩了前辈的簪子,万望见谅。”
燕情说完双手将簪子递了过去,那女子见状更是满意,心中将他的名字默念了几遍,竟是感觉耳熟的很。
妙儿瞥眉,心中暗自思索,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脸诧异的指着燕情道,
“你叫燕情!?洛君荣的徒弟?!”
燕情闻言不明所以的点头,
“正是。”
“你师弟叫临沂?!”
燕情又点头,
“正是。”
“原来是你这厮!”
那女子闻言陡然变了脸色,她劈手夺过燕情手中的簪子,一脸嫌恶的道,
“晦气晦气,没想到今日走了倒运,先是那个临沂,现在又是你,两个扫把星!”
她说着转身欲走,燕情平白无故让人骂了一通,能让她走才怪,长剑一翻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自认未得罪过你,姑娘又因何口出恶言?总要给我个道理才是。”
“哼,你管姑奶奶是不是口出恶言,反正你和你那个师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欺师灭祖的货色罢了!”
那女子一时口快,不慎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燕情闻言脸色一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还是强笑着问道,
“姑娘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敢问在下与师弟如何欺师灭祖了?烦请姑娘给解释个明白。”
妙儿自知失言,却压根没解释的意思,竟是转身一掌直接对着燕情拍了过来,
“一个黄毛小儿,还敢让姑奶奶给你解释,我这便给你个解释!”
燕情见她打来,将身想躲,谁知身体竟是不受控制了一般,宛若泥牛入海寸步难行,便只得硬生生受了这一掌,当即气血翻腾喷出一口血来。
妙儿见状冷笑了一声,
“我若不是念在你长得俊俏的分上,早把你砍杀了千万遍!下次别让我瞧见你!”
说完便身形一隐消失不见了。
燕情找茬不成反被打,气的差点翻白眼,却仍旧没有忘记他来此处的目的,打不过那个女妖精他还打不过临沂那个小王八犊子了吗?!
燕情直奔危燕楼而去,却扑了个空,便转道去了南归殿,果不其然看见临沂正蔫头耷脑的在那里练剑,一招一式有气无力,像是被人抽了魂一般。
他眼尖,发现临沂的手腕上系了一块千钧石,怪不得重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燕情双手抱剑,皮笑肉不笑的走到了他跟前,
“师弟。”
“嗯?”临沂闻言挥剑的动作一顿,他抬头发现却来人是燕情,激动的差点哭出声来,
“师兄——你可算是来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感觉三年没见过你了!”
他手中长剑一松,铿锵落地,抱着燕情的腿就不撒手,感觉像见了再生父母一样。
燕情见状深有同感的的点了点头,
“我也感觉许久没见师弟了,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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