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那人低头问,一边将面罩摘了下来,“可以给我一瓶水吗?”
这让时却着实愣了好一阵。
如果不是那人沉稳而又富有磁性的声线和高大强壮的身材,时却真会以为,能够拥有这样一张美丽脸庞的,一定是个女人。
这人的皮肤比常人都要白皙,五官生得极为端正,微笑时会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连嘴唇也泛着天然的柔粉色。不知是不是他化过妆的缘故,不同于骆文骄那种阳光、强硬的帅气,他的脸有着一种神秘又蛊惑人心的美感,让人看第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啊……”时却猛地将头低下,在座位底下的供给物品里面胡乱翻找了一通,终于拿出一瓶水来,递了过去,“只有小瓶的了,行吗?”
男人谦逊有礼地一笑,神色仿若灿烂的桃花,将水轻轻接过,“当然可以。”
时却坐回原位,忍不住又多打量了他几眼。
舞台上的演出刚好结束,有不少的游客再次涌过来,路过时却在的展位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有两个看起来不大的小姑娘忽然走上前来,惊喜地道:“温四老师!你是温四老师吧?可以跟我们合张影吗?刚才在前面排队的人太多了。”
男人欣然答应,顺从地站在女生旁边,安静地摆了个姿势。
时却仔细思考了一阵,忽然想起温四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温四?”时却一脸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等女生离开之后才问道,“你就是给之前那部游戏男主配音的CV?你是……配音演员?我以为你是Coser呢。”
温四绕过展位的桌子来到里面,用一幅超大的人形立牌挡住了自己,暂时避开了其他游客的视线,用他富有特点的低沉声线问道:“嗯,你也是这家工作室的声优?”
时却连忙否认道:“不不,我就是个打杂实习的,还在上学,兼职在这边做运营宣发。”
温四显然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随即释然道:“你的声音条件不错,吐字也清楚。之前学过播音?”
时却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脑袋,答道:“是学过一点,不过就几个月,并不算多。”
温四沉吟了片刻,突然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毫无征兆地凑近,全然无视与人之间应有的社交距离,抓住时却的手腕,身子紧贴在他耳边轻喃道:“是吗?”
时却的脸蓦然红到了耳朵根,光天化日被一个长相极美的男人调戏,还是人生第一次,免不了羞愧难当。
虽说他之前倒也没被女人调戏过。
“你……你不用凑得,这么近。”时却连连后退了几步,努力让自己离他远一些。
温四斜倚着墙,倒也没再继续凑过来。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时却那张稚嫩又惊恐的脸看了一阵,朗然笑了声,用两根修长的手指递来一张名片。
时却愣愣看了那张纸片一眼,犹豫着没有动。
“有兴趣做配音演员的话,可以考虑来川行。”温四淡然将面罩带上,不由分说将名片塞进了时却手里。
“你……”时却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手里,显然还是没有放下防备。
温四见他一副提防的架势,忍不住苦笑了声,用尽量柔和的口气道:“放心,我没别的目的。我不会强人所难。”
时却一时语塞,还未再答些什么,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在朝这边喊——
“矣徊?终于找着你了,跑这里来做什么?”
时却定睛一看,发现是个相貌文雅的中年男人,隐约觉得有些面熟。
“老大。”温四回过头来,同中年男人打了声招呼,顺势指了指时却,淡然道,“我来要瓶水喝,顺便给你挖到个人才。”
中年男人转向时却,好奇地打量了几眼,伸出一只手来,“你好,川行配音工作室,我是何柏川。”
时却不免有些惊讶。
方才一直觉得他眼熟,当下听到他说出名字,时却才确定,在声优界,他是比温四还要出名许多的人物。
温四是近几年在广播剧行业突然火起来的新人,充其量算是小有名气,而何柏川则是业内响当当的人物,当下热播剧、动漫的男主角配音,甚至是配音导演,许多都写着他的大名。
“你好!”时却有些不敢相信地伸出自己的手,和何柏川握了两下,“我叫时却。”
何柏川点头,和温四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转而向时却问道:“还是学生?哪个大学的?”
时却一愣,连忙解释道:“我是北原A大的,还在读大三,不过我不是学配音的,只是传媒方向。”
“声音确实不错。”何柏川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坦诚道,“之前没接触过配音这一行?”
时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也没事,我给你个川行人事的邮箱,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把简历和试着配音的作品发给我们,如果通过的话,会有专人和你联系。”何柏川耐心道,“欢迎来明海加入我们。”
“明海?”时却颇有点意外,“我家就在明海,还真是很巧。”
温四点了点头,轻笑着柔和道:“那就更要来了。”
不知为何,时却总觉得他那双看谁都含情脉脉的眼睛,透露着一种未知的危险,让人忍不住想要避开。
之后,何柏川拉着温四很快离开,只留下一张小小的卡片,背面写着一行邮箱地址。
京潮的活动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正赶上返程高峰,时却抵达了北原火车站,在漫长的出站队伍里刷着手机。
温四,配音演员。
时却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点开了网络上关于他的词条。
让时却有些意外的是,除了其他关于温四的作品、角色等等工作上的情况,网络上再没有多少关于他个人的信息,甚至找不到一张他不化浓妆的照片。
这人虽然是个配音演员,受邀出席活动的次数却很少,即使出现,每一次总是打扮成动漫人物的样子,从来没有向大众展示过真实的面目。
网上的人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脸上天生有缺陷,也有人说他只是过于注重个人隐私,不想被过度打扰。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家对于他的专业能力都赞赏有加,形容他的嗓音“犹如大提琴低沉婉转”。
真是个奇怪的人,时却想。
将搜索引擎关掉,手机的页面返回到了骆文骄的个人超话社区。
新的动态大多是之前的旧照片,时却无聊地看了一会儿,眼神忽然落到其中一条消息上。发送时间是今天中午,内容有三张图片,配着一句悠然自得的话——
又是来探班的一天呐。
照片上是房知栀俏皮的鬼脸,后面的背景里,骆文骄和辛砚正埋头交谈着什么。
时却心里猛地滞空了一瞬。
原来,她也跟着一起去了么?
照片上本来是美好又生动的定格,在时却眼里,却忽然变了味道。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但他的情绪确实起伏得厉害,从最开始的讶异,再到艳羡、妒忌、难过,他从不知道原来偷偷在意一个人,是这样痛苦又煎熬的感觉。
他早想到他默不作声的喜欢,总该有个期限,却没料到这一天到来得那样之快。
也罢,时却突然间想起,骆文骄对她本来就是与众不同的。
他会在比赛结束后特意跑过来,主动问她要不要签名,会在别的男生向她示好时,刻意而明显地从中阻拦,他会在很晚的时候骑车送她回家,和她说话时,神色总是柔柔的。
她是个成熟好看的姑娘,对他满心满眼地喜欢。
他们是如此的相配。
时却的喉咙里蓦然一苦,想到骆文骄时,眼前忽然有些模糊,委屈地想哭——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只是我再没机会告诉你。
我也喜欢你。
我也很想,一直一直陪着你。
第28章 爱意
冬日,大雪。
窗外凛冽的北风卷着鹅毛似的雪花,呼啸着打在玻璃上,垒起一层厚厚的白色。
屋子里很暖和,如果不去看外面的景象,丝毫感觉不到此时的北原已然是一片冰天雪地。
旁边桌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机械键盘的声音,谢诚和刘子磊正热火朝天地在网络世界里落地成盒。时却盘腿坐在谢诚床边的地上,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是一封早就发出的邮件,电脑一直停留在发送成功的界面。
时却并没在认真看电脑。
他刚才又婉拒了和骆文骄去俱乐部打球的邀请,借口说要来找谢诚打游戏,早早溜了出来。
原因是他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如常地和骆文骄相处下去。
如果他仍想继续这份友谊,只能这样笨拙又心痛地隐藏下去,不要被骆文骄看出异常。
只不过时却的演技一向不怎么样。
他很确信的是,骆文骄已经觉察出了什么,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避开他。
电脑旁爆发出一阵懊恼的骂人声,刘子磊和谢诚双双摘了耳麦,无聊地靠在椅背上。
“真他妈没劲。”刘子磊盘起两条长腿,关掉了电脑上的游戏界面,鼠标在网址上点来点去,“诚儿,有没有好看的网站,跟哥分享一个。”
谢诚虽然满是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还是凑近了些,两个人挤在一台电脑前,鼓捣来鼓捣去,时不时地发出轻声的坏笑。
眼看着刘子磊就差把裤子脱下来,时却将笔记本电脑一合,知趣地退了出去。
男生寝室内的“交流”,他一向参与得很少。
他们讨论的事情,时却也会随便听听,权当图个乐子,看到影片里的对话和情节,偶尔也会觉得脸红兴奋,只是比起那些美丽白皙的女人,他似乎被她们身旁的强壮男性吸引得更多些。
如果不是最近一直不想和骆文骄打照面,他也不会主动到谢诚他们的房间,忍受随地乱扔的球鞋气味,以及无处不在的噪音和恶趣味。
时却试探着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是锁上的状态,说明骆文骄已经离开。
他掏出钥匙进了屋,一头栽在属于骆文骄的那张单人床上。
方才在谢诚房间里瞥见的各种各样好看的女性,竟远不如一张带有那个人气味的床带给他的刺激强烈。
这让他不免有些懊恼。
他趴在床上,摘掉眼镜后,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枕头,沉重地、大口地喘息着。
“妈的。”
全身上下没一处舒坦的地方,让他忍不住骂了声。闭上眼睛,有某些熟悉的光影不断地从他脑海里闪过。
游泳馆穿着红色运动服的男生的侧脸,轮廓模糊不清。
夜晚没有亮灯的房间里,男生安静坐在床的一侧,背脊被月光照着,立体得仿佛一张素描画。
夏季的球场,有人神色平淡地跑进阴影里,汗水顺着皮肤的纹理淌下,不言一句地躺在别人腿上。
“哈……”
时却翻了个身,有些茫然地注视着空白的天花板,额头泛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本想忍住的,只是这里全都是属于那个人的味道,让他情不自禁。
他本该忍住的,如果他早知道下一秒门后会传来开锁的声音。
房门泄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足以让时却和开门的人四目相对。眼神相交的瞬间,时却从骆文骄眼里,读出了一丝惊异和局促。
糟糕。
他本该在俱乐部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骆文骄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忽然涌现出一种极为怪异的神色,他足足愣了好一阵,才使劲将半开的门重新合上了。
房间里的情形实在让他有些出乎意料,他尽量缓和了下情绪,对旁边找他借球的学弟道:“我刚想起来,球我放更衣柜了,周一再给你吧。”
学弟并没怀疑什么,点点头离开了。
骆文骄长出了一口气。屋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声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门把手。
时却已然坐回到了自己那里,一条腿屈在身前,脸颊红红的。
刚才骆文骄开门进来的刹那,他几乎一瞬间就从迷蒙中清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将自己整理好,努力显得不那么狼狈。
“走了?”时却用手指着门的方向,脸上含着笑,故作镇定道。
骆文骄缓慢地走过来,只是用他一贯冷淡平静的眼神望着他,并没回答。
被他这么一瞧,时却顿时觉得如坐针毡,只想着要怎么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借口。
他混身不自在,只得装作满不在乎地样子解释道:“哎,都怪磊哥和谢诚,大白天的还看片,谢啦,要是学弟这时候进来,那可就尴尬了。”
他脸上挂着笑容,骆文骄却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依旧冷着脸,一言不发。
“你可介意,我……我就随便躺躺。”时却红着脸继续道,声音越来越小。
让他不知所措的是,骆文骄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骆文骄那张安静、疏离的脸,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流露。时却心里尽是慌乱,只想着要尽快躲开,犹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先……”时却走过骆文骄身边,声音压得比蚊子还小,“先去找谢诚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与骆文骄擦肩的一瞬,自己的手腕被“啪”的一下狠狠攥住了。
时却身子僵了下,探寻着回眸。
“你怎么了?”骆文骄沉默了半天,才尽量柔和地问。
他明显地觉察出近来时却的不对劲,不论是之前的处处躲避,还是今天在屋里发生的事。
“我?”时却努力地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我能怎么,没事啊,就是和谢诚他们消遣了一下,男人嘛,不是很正常么。”
“我不是说这个。”骆文骄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最近怎么了?”
“真没事。”时却想要抽回被抓住的手,无奈骆文骄力气比自己大了不少,怎么使劲也收不回来,只能硬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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