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骄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将身子躺直,正色道:“你不知道生病了要多补充蔬菜水果?”
时却无奈,“那你自己起来吃,这剩下的半块归你了。”
骆文骄目光落在时却身上,眨了眨深邃的眼,忽然端正地摇了摇头,“我身上没什么力气,你就照顾到底,喂我吃两口就行。”
时却皱起眉头,嘴里叼着半截勺子,有些嗔怪地道:“你又装蒜,上次装成喝多了走不动也是这样,害我废了那么大力气才把你搀回来,我可不上当了。”
骆文骄一脸坦然,执意道:“快点。”
时却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地抱着西瓜,顺着床沿坐近了些。
“喏,张嘴。”时却挖了一大勺红色的果肉,朝骆文骄嘴边递了过去。
本以为已经仁至义尽,谁知骆文骄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脑袋,淡然道:“有点大,帮我弄小块一点。”
时却咋舌,却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正要言听计从地将勺子送回碗里,不料手一抖,啪嗒一声,大块的西瓜果肉混着汁水,端端正正地落在了骆文骄白色的T恤上。
时却眼睁睁地看着骆文骄胸前绽开的大块红色水渍,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呃,失误失误。”
不用看,时却也知道骆文骄一定顶着那张铁青的脸,刀锋似的眼神像要杀人。他连忙把西瓜捡了回来,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将四溅得到处都是的西瓜汁稍稍搽干净了些。
“这么大总可以了吧?”他用勺子将西瓜切成了小块,再次递了过来,嘴角是忍不住的笑意。
骆文骄斜睨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勺子里的果肉,终于张开了嘴巴,顺从地想要吃下去。
谁知他还没尝到半丝的甜味,时却的手腕一歪,勺子里的西瓜就再一次顺着骆文骄的下巴滑了下去,掉在衣服上。
“哎,手滑了,这次真是手滑了。”时却夸张地大叫起来,虽然整体表情是惊慌抱歉的样子,眼底的狡黠却快要溢出来。
“你故意的。”骆文骄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了时却的胳膊,脸上又变成了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时却眼见恶作剧得逞,咯咯笑了起来,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把西瓜捡了起来,辩解道:“真不是。”
骆文骄手上越发使力,时却自然不想坐以待毙,扭身稍微用劲,将身体跨坐在床上,开始想要反抗。
怎奈比武是永远不可能比过的。
骆文骄轻而易举地将玻璃碗夺了过来,在床头小心放好,又用一手压制住了时却想要来抢的两条胳膊,眯起眼睛,有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被自己反压在身下的时却。
“你最近一阵子确实胆子特别大。”骆文骄轻描淡写地说着,手上却丝毫没松劲,“总和我对着干。”
时却耳根连同脖子红成了一片,手上仍在反抗,有点没底气地道:“都……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骆文骄神色淡淡的,鼻息有些重。他居高临下地瞪了时却一阵,一手按住他想要乱动的胳膊,一手拽住白色T恤衫的衣领,将沾满红色西瓜汁的衣服脱了下来。
“哎……你……”
看见骆文骄光洁的上身,时却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将脸撇向一旁,“你怎么还把衣裳脱了?”
骆文骄把上衣往边上一扔,俯身掀开时却的衣角,将头埋了进去,还一边用闷闷的鼻音满不在乎地道:“你弄脏的……现在倒来怪我。”
灼热的体温一下侵袭到时却胸前,让他差点像只煮熟的虾一样弹起来。
“……知道错了?”骆文骄吐着热气,将下巴颏上的西瓜汁一并蹭到了他身上,一边含糊地问道。
时却胡乱地躲来躲去,腰上被蹭得有些痒,忍不住笑道:“你这人,怎么还耍流氓呢。”
“耍流氓?”骆文骄将身子抬起来,两手环住时却的腰,猛地翻了个身,并没理会他的反抗,而是将手顺势从时却身后滑了进去里,“你再说一遍。”
转眼时却的短裤就被褪下了一半,骆文骄比正常体温高了两度的右手毫不留情地往下游走着,手上的薄茧层次分明。
时却连忙按住他,颤抖着声音求绕道:“好……好了,你别闹我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骆文骄似乎听见了满意的答案,冷哼了声,立马收了手,将时却好好地放在一边。
不知怎的,他心里始终悬着一种怜悯。只要时却一服软,一用那种无辜青涩的眼神看向他,他就会无条件地听从他的指示,不忍心继续欺负下去。
“……混蛋。”时却瘪着嘴,将衣服整理好,抱腿坐起身来,一边小声地道。
骆文骄看着他受惊吓的样子,不忍嗤笑了声,随后拿起床边的玻璃碗,开始吃着剩下的西瓜。
虽然和骆文骄打架一向不曾赢过,但被这样狠狠戏弄了一番,时却难免觉得有些难堪。只是现在骆文骄还在发着烧,他也不忍心再骂他一顿,只能默默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时却翻身下床,将地上骆文骄脱下来的衣服扔进脏衣篓里,又从衣柜里拿了件干净的,扔了过去,“别光膀子,一会儿又着凉了。”
骆文骄冷静下来,觉得头脑有些昏沉,便也不再和他斗嘴,只知趣地接过衣服来听话穿好。
“吃完睡觉。”时却坐在刚才的椅子上,双臂交叠在胸前,像是个凶巴巴的监工。
动作放缓,可心里远远没有安定的时候。
身上的某处地方胀得发痛,刚刚的近距离接触显然点着了情欲的导火索,如果时间持续得再久一点的话,时却觉得自己可能会支撑不住。
幸好,他似乎没有发现。
骆文骄慢吞吞地在床上躺好,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没过多久,呼吸就变得均匀又安稳。
时却静静注视着房间里的某处地方,眼神是少有的茫然。
原来,暗自喜欢上一个亲密的朋友,是这样苦涩的感觉。
往后,骆文骄会受到更多人的瞩目,会娶美丽的妻子,会有一片坦途的人生。时却只想着,能被慢一点发现就好。
哪怕多做他一天的好朋友都好。
“骆文骄?”时却悄声道。
床上的人已然熟睡,半点反应也没有。
“骆文骄,骆文骄。”时却知晓他听不见,开始用小到听不见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窗外风雨交集,骆文骄安然睡着,面容平静。
“我给你唱首摇篮曲吧?”时却出神看着,忽然道,鼻子里哼出动听的曲调来。
……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第25章 颂城
颂城离北原并不远,火车大概要一个小时的路程。
每次回到这里,骆文骄总觉得有种难言的阴郁。
走出站台,外面正下着零星的小雨。有个留着长卷发的中年女人,拿了两把印着药厂广告的伞,早早地等在了出站大厅里。
“妈。”骆文骄一眼瞥见了女人,握着行李箱把手快步走了过去。
女人名叫姚珺,瘦高个,头发有些自来卷。虽然骆文骄只提前一天告诉了她要回来的消息,告诉她不用来火车站接,她还是特意请了半天的假,上午去药厂上班,连午饭也没吃,便赶了过来。
“小虎子回来了。”姚珺笑得眉眼弯弯,两道法令纹又加重了些,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好看。
骆文骄撇了撇嘴,他在外冷淡惯了,险些忘了在家还有个这样降智的小名。
“嗯,不是说了不用来。”骆文骄无奈道。
姚珺不客气地拍了下儿子的后背,用她天生的大嗓门道:“你说不来就不来?你老妈特意请了个假来接你,你个臭小子还不领情,快点回家吃饭,饿都饿死了吧?”
骆文骄连连称是。
如果说这世上能治住骆文骄的人少之又少,那么姚珺绝对是这少数人中的领军人物。虽说骆文骄平日里不常见到她,但每次回到家,她都会对他这样亲切地“问候”一番,让他觉得既头疼又无奈。
骆文骄本来没想着要回来。
从外地结束比赛回到学校后,他连着发了两天的烧,现在嗓子还有些痒。
但一想到今年元旦的时候,校队训练请不了假,因而错过了父亲的忌日,骆文骄便没等得及身体好利索,很快买了回颂城的火车票。
母子二人得以相聚的日子,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回到城区的家里,陈设似乎都没怎么变样。简单的两室一厅,家具都被收拾得整齐得体,桌上的黑白照片安静立着,相框被擦拭得尤为干净。
姚珺一边不停地逮着骆文骄东问一句西问一句,一边从椅子上的布兜里拿出两个盒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了片刻,端到了桌上。
周围都是熟悉的饭菜香。
“没顾上做饭,从厂里给你带了份盒饭,凑合着吃吧。”她递来一双筷子,自顾自埋头吃了起来,“等下午我去买点菜,晚上再做好的。”
骆文骄接过筷子,也不吭声,默默开始吃饭。
这样的午饭,他经历过许多次。他想起许多年前,父亲是边境驻守的消防员,并不常常在家,姚珺总会从药厂多打一份午饭,送到他在的小学。
直到后来他去了北原读高中,寄宿在二叔家,和母亲的交集才少了一些。
“虎子,多吃肉。”姚珺将盒饭里为数不多的猪肉片挑了出来,夹到骆文骄跟前,“你二叔他们怎么样,还好吗?”
“嗯。”骆文骄点了点头,简洁道,“还行。”
“这也不是逢年过节的,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姚珺吃饭速度很快,没多久,盒饭就见了底,“平常在学校里累不累?钱还够花吗?”
“够。”骆文骄扒了两口米饭,顿了顿才道,“过年的时候,也没回来,这段时间正好空下来……妈,我想去看看爸。”
姚珺夹菜的筷子忽然停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行啊,去吧。”姚珺的脸上挤出一抹苦笑,柔和地答道,“明天去吧,我就不跟你去了,厂里最近忙得不行,请不下假来。”
骆文骄默默盯着姚珺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她显然是在隐藏着某些情绪的,骆文骄看得出来。那只纤细修长的握着筷子的手,已经不再像他记忆里一样光洁细嫩,而是布满了老茧和许多细小的伤口,不用心去看的话,根本难以发觉。
那是被药品包装的纸盒划破的痕迹,骆文骄垂下眼,觉得略微有点难过。
第二天一早,骆文骄搭上了前往郊区的公交车。
姚珺虽然说过不去,但还是特意早起了些,准备了一小包自己做的月饼,让骆文骄带着去。
早起的墓园很是萧索,骆文骄从大门口进去,步行登上一座并不高的小山坡,来到了父亲墓碑所在的区。
第三排第十七号,他记得很清。
一年前他放在墓地前的鲜花早就被人收走,他蹲下身,稍稍整理了下墓碑旁的杂草,又掏出一张湿巾,将石碑上镶嵌着的黑白照片擦拭干净。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身制服,脸上英气而又硬朗。骆文骄的眉眼和姚珺生得很像,轮廓和气质却是遗传了父亲,棱角分明,冷静坦然。
那张脸和骆文骄记忆中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一点都没有变。
他想,如果没有五年前元旦的那场雪灾的话,父亲现在应该是会变得苍老一些的。
听墓园门口值班的大爷说,这里最近一段日子都很少有人来了。
骆文骄把买好的鲜花放下,又把姚珺托他带的月饼整整齐齐地在墓碑前放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很快离开了。
他实在不太喜欢这里冷清的气氛。
站在路边等公交车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个不停。拿出来一看,果然是那个叫做“当红偶像圈外兄弟联盟”的群聊里,谢诚那几个整日不务正业的人,发的无聊至极的消息。
一张背景是学校食堂的自拍照撞进了眼帘,谢诚和荆晴并排坐着,面前是今天打卡的新菜色,仔细一看,照片的边角处还有时却小小的侧影,正冲谢诚翻着白眼。
骆文骄的嘴角不经意间微微勾了起来。
但很快,那抹笑意像是夏季穿堂而过的风一般,倏尔便没了踪影,没留下半点来过的痕迹。
他一向很善于不动声色。
看着群里不断跳跃出来的消息,他点开对话框,选了个系统自带的流汗表情发了出去。
微信私聊立马有了回应,时却的消息几乎只有几秒钟就发了过来。
“好点了吗?”外加一个小狗探头探脑的表情包,和时却倒有几分神似。
骆文骄神色柔和了许多,打字回道:“嗯。”
那边再没有任何的回复,骆文骄等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得太简单,让时却没话接下去。可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可以说的话题,只能把对话框打开又关上,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
公交车驶进车站,他把手机按灭,无奈上了车。
之后,骆文骄在家里又待了一个周末。姚珺难得两天都在家休息,每天除了四处唠叨,就是在厨房里忙东忙西。
有时骆文骄被她说得烦了,也会出门到市里闲逛一会儿。
周日下午,骆文骄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心不在焉地听姚珺讲着出门在外要好好吃饭的话。姚珺一个人在家久了,碰上有个说话的人,难免啰嗦了一些。骆文骄也不敢嫌烦,只默默听着,记在心里。
“儿子。”姚珺刚往骆文骄的行李箱里塞了两包坚果,话锋一转道,“这一开学,就大四了,毕业了以后,你啥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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