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骆文骄还是依旧的繁忙,这段日子以来,很难在学校看见他的身影,就连俱乐部也去得少了。大小的比赛邀约不断,甚至还有一档以篮球为主题的综艺节目,邀请了包括他在内的几十名大学生篮球运动员,还会有和国际球星面对面的机会。
时却蹲在冷饮批发店门口的槐树下,正专心地盯着店主家的小女儿养在笼子里的两只小白兔。
小兔子浑身放松地趴着,红红的鼻子一颤一颤,悠闲地没去理会头顶被一根绳子悬挂起来的半根胡萝卜。
“买好啦。”谢诚从冷饮店拎了一大袋子雪糕出来,将袋子轻轻在时却头顶上砸了两下,一边问,“骆哥几点飞机来着?”
时却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眼没有一条新消息的手机,“好像是三点多,估计最晚四点半也能到了。”
“成。”谢诚点点头,指了指路口的水果摊,“那咱再买个西瓜回去冰起来。”
买全东西回到松林浴馆,还没进一楼门口,时却就听见里面不同寻常的热闹声音。
撩开门帘走进去,刘子磊的大嗓门就传进了耳朵:“你俩跑哪里买东西去了,这么半天,骆哥都回来了。”
时却一愣,眼神迅速地瞥见了放在楼梯口的银色行李箱,以及听见声音从楼上下来的骆文骄和唐柏乔,脸上的笑容再也收不住。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时却把买来的西瓜放到了桌上,眼睛亮闪闪地问。
唐柏乔大摇大摆地走了下来,抬起另一个行李箱,抢先道:“文骄说想早点回来。”说着,还有意无意地朝时却笑了笑,“然后我俩行李也多,直接打了个车,没坐地铁。”
谢诚把雪糕一股脑塞进冷柜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亲切地用一只手臂环住了唐柏乔的脖子,“怎么样?这一趟全明星赛比下来,爽不爽?”
“呵,也就还行。”唐柏乔抬了抬肩膀,带着些许倦色道,“来的人水平都挺高,就是南方夏天太热了,真是受不了。这阵子的比赛太多,都没顾上好好歇歇,等过两天打完俱乐部的3V3邀请赛,我可要睡上个几天几夜。”
“你们还要走?”时却忍不住问。
“嗯。”骆文骄一边上楼一边道,“周一走,就去几天,之后就可以歇到开学了。”
时却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不舍和心疼。骆文骄已然四处奔波了许久,这次去广州比赛回来,时却觉得他好像又晒黑了些,身上单薄了不少。
五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路将他们带回来的行李箱合伙搬上了楼,又闲来无事,都聚在骆文骄和时却房间里聊天。
刘子磊坐在时却的拖鞋上,靠在床边,两只手在手机屏幕上疯狂地点着,嘴里还喃喃地道:“谢诚谢诚,我这里有把狙,帮我找个镜子。”
谢诚也是一脸严肃的神情,目不转睛盯着游戏,“等我。”
骆文骄仰卧在床上,忍不住轻轻翻了个白眼,用一贯嫌恶的口吻道:“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回你们屋里去打。”
刘子磊撇嘴,伸胳膊拍了拍床上趴着的时却,递给他个眼色,示意让他帮忙将骆文骄拖住一会儿。
时却有点纳闷地挠头,想了想才说:“对了……那什么,磊哥你不是说,等他们两个回来了,要说一件事吗?正好咱几个都在,现在说吧。”
“……啊?”刘子磊一分心,忽然手抖了一下,将一颗手榴弹漂亮地扔在了自己的脚边。
“靠,坑队友啊。”谢诚把手机一扔,无奈地苦笑道,屏幕上已然是一片灰色。
刘子磊尴尬一笑,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解释道:“失误了。正好骆哥发话了,一会儿再玩。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回屋里拿个东西……马上就来!”
时却看着他像只兔子一样冲了出去,心里登时有种不详的预感。每次刘子磊异常积极地张罗什么事,都一定会让大家伙儿无比头疼。
没多久,刘子磊便兴冲冲地跑了回来,双手还故作神秘地背在身后,脸上又露出那种神神叨叨的微笑。
“铛铛!”刘子磊将身后的东西拿到了胸前。
时却定睛一看,勉强辨认出刘子磊拿的东西正是楼下秦婶找了半个月的筷子筒,里面还插着不少像是被卷起来的白纸。
“这什么?”谢诚左看右看,完全没明白刘子磊究竟想要搞什么名堂。
刘子磊大步流星地走到桌前,从书底下抽出一大张白纸来,和筷子筒一起放到了地上,郑重道:“这叫,青春最后的疯狂。”
“最后的疯狂?还青春?什么鬼啊。”谢诚莫名其妙地想要从筒里抽一张纸出来打开瞧瞧,却被刘子磊眼疾手快地打了回去。
只见刘子磊在筷子筒旁边盘腿坐下来,抬头看着另一边床上的唐柏乔和骆文骄,托腮道:“话说……过了这个假期,咱们仨也就大四了,你们,有什么打算?这次能选上全明星,是准备冲刺职业了?”
骆文骄和唐柏乔都是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来,彼此对视了片刻,皆是沉默。
最终还是唐柏乔轻叹一声,先说了话:“可能不会,现在留给篮球的机会还是太少,我又不算是顶级的球员,家里人还是希望我出国深造,学商科。”
刘子磊点了点头,安慰道:“那其实也还不错,骆哥呢?”
骆文骄坐起身,脸上没什么波澜,坦然说:“还不知道。”
刘子磊笑呵呵地道:“嗯,我是准备明年先找工作试试看,不行再考研。时却,你什么打算?”
被刘子磊重重拍了下肩膀,时却一下回过神来,顿了顿才说:“我?我才大二,以后应该会回我家那边吧。”
“不留在北原?”
时却摇头,这里虽然也还不错,但实在太太太太冷了。
谢诚听得没头没脑,“不是大刘,这跟你手里的这玩意儿有个啥关系?”
“所以——马上就都是要步入社会的大人了,这最后一年,怎么能有遗憾呢?”刘子磊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又恢复了刚刚的眉飞色舞,“咱们几个,每个人从这筒里抽一张,上面写着的都是毕业之前要完成的事,抽到了什么就要做什么,就算是给青春收个尾,怎么样?”
这话一出,其他四个人一片安静。
“呃,磊哥。”时却看了眼谢诚,向刘子磊吱唔说道,“我跟谢诚还有两年呢,就先,不用参与了吧?”
“那不行。”刘子磊严辞拒绝了他,正色道,“咱们五个可是绑在一起的,你们俩提前一年怎么了,都得抽签,不许找理由啊。还有老唐和骆哥,你俩也快来抽……”
骆文骄又躺回床上,显然失去了自己最后一丝耐性,冷冷道:“无聊。”
唐柏乔见众人兴致不大,也是尴尬一笑,委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时却本以为刘子磊会就此打住,却没想到他越发坚定了起来,随后搬出了一个更加具有说服力的理由。
只听得刘子磊叹了口气继续道:“晁哥他们前几个星期之前毕业走的时候,咱们不是还一块儿吃了顿饭。这可都是他们今年毕业的人写的本想要在走之前完成的事,我都收好了,咱们这么玩儿,也算是帮他们实现愿望了不是?”
不得不说,这样的理由的确值得人认真考虑。
时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谢诚,半晌,两人才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嗨,不就抽个签吗。”谢诚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走到木筒旁随便拿了一支,大大咧咧道,“我抽了,多大点儿事。”
刘子磊赞赏道:“谢啦。等下个月那帮小子都回来了,我把剩下的留给他们抽。”
说罢,刘子磊拿起签筒,自己抽了一支,又递到时却面前,说道:“喏,哥知道你不会像骆文骄那家伙一样绝情的,拿一张吧?”
时却看着签筒吞了吞口水,无奈闭眼从里面随便取了一根纸棒。
“吃遍食堂的每一家菜……”谢诚盯着自己手里的纸签成了斗鸡眼,不由得拍手叫好道,“这还不简单,我这手气,绝了啊。”
刘子磊也忙不迭地拆开自己手里的纸棒,想要瞧一瞧属于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但上面写的内容似乎让他有些为难。
“找到真心想在一起的女朋友?”刘子磊不禁皱眉,“靠,老子还得脱个单?”
谢诚嗤笑一声,咻地一下将他手里的纸片抽了过来,懒洋洋地道:“唉,你自己说要玩的游戏,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
刘子磊自然不惧,坚定道:“脱单就脱单,就凭老子这条件,女孩子找上门来都得排好久的队。时却,看看你的是什么?”
时却一呆,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白色的、有点皱巴巴的纸筒。
“去打……耳洞?”时却有些怀疑地念出了纸上孤零零的四个大字,皱起眉头摸了摸自己软软的耳垂,“真要去吗?听说很疼。”
谢诚苦笑了声道:“我觉得会比大刘的任务简单。”
时却有些抵触地再三确认了这张纸上写的内容,反问道:“你确定这是晁哥他们的毕业愿望清单?”
刘子磊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安慰道:“可能是他女朋友写的。”
时却无语地把纸又卷了起来,准备换一张别的,却被刘子磊拦了下来。
“不许换,剩下的还要给别人。”刘子磊伸出左手食指,一本正经地在时却面前晃了晃,又拿起直筒递到了骆文骄跟前,“该你啦,骆哥。”
骆文骄极其缓慢地抬了眼,像是一只充满了攻击性的大型动物。刘子磊仍然不识趣地摇晃着签筒,非要让他抽一根才罢休。
骆文骄无奈从床上爬了起来,绕过刘子磊,径直走到时却身边,轻轻将时却手里握着的纸签拿了过来,随即头也不回地从刘子磊的签筒里随便抽了一根,扔到了时却怀里。
“我跟你换。”骆文骄很快又坐回自己床上,平淡地说道,半天才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也不会真的干这些蠢事。”
时却有点发愣地看了看自己手里全新的纸签。
“给自己喜欢的人唱首歌。”
时却的眼神四处游移,最终还是停在了骆文骄身上。
他觉得有点庆幸,同时又有点为难。庆幸的是他唱歌从来不跑调,为难的是,这恐怕要比打耳洞要困难得多。
第23章 光之缚
小学期开始后,A大校园里的学生才逐渐多了一些。
自从夏季到来之后,时却觉得许多东西都变得漫长。白昼的时间变长,从寝室到教室的路程变长,就连上课的时间也从平时的一次两小节变成了一次性上完四小节,枯燥而难熬。
一下午四个小时的课程过后,天边已然漫上绚烂无比的晚霞。
刚下课的学生们一下灌满整条宽阔的长街,面朝着夕阳,举起手机享受着当下难得的浪漫,脸颊都被映照成明亮的金色。
时却一手扶着背后的书包,好让它不会因为自己的跑动而四处乱飞,一边动作敏捷地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穿过,白色的T恤衫被风微微吹皱。
露天篮球场上已经没有空出的场地,同一拨人也只能拥有半场的一个篮筐,勉强享受着夏夜到来前的乐趣。
有一处球场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观众。
一个小时之前,时却的心就已经飞到了这里,半点课也听不下去。手机在口袋振个不停,群聊里不断蹦出来的消息提醒着时却,今天是骆文骄从外地回来的日子。
篮球场西区最靠边的场地,时却绕过外围的铁丝网,一溜烟地跑到水泥台阶的最高处,朝底下望了望。
正儿八经的水泥看台上几乎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时却叹了口气,转而走到不远处的护网下面,随便在地上坐了下来。
人群中又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喝彩,骆文骄上篮得分,而后小跑着和场外的队友交换了下眼神,暂时下了场。
时却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骆文骄就像被设置了攻击目标的导弹一样,精准冲到了他身边。
看着浑身湿答答的骆文骄一屁股在旁边坐了下来,时却有些纳罕地道:“你看见我了?”
“嗯。”骆文骄掀起上衣擦着脑门的汗,气息还没喘匀,“早就看见了。”
时却抱着腿,安静地看了看天边。
太阳已经落得几乎快要看不见,躲在凌乱无序的高楼和枝杈后,只剩下暗紫色的晚霞。暮色渐沉,球场一角高大的探照灯已然亮起,照射着整片场地。
骆文骄刚好坐在明亮和阴影的交界处,轮廓被光辉描绘得明显。
“不打了?”时却悄悄移开眼神,心不在焉地看向场上其他人。
骆文骄摇摇头,拍了下时却的腿,问道:“有水吗?”
时却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个塑料水瓶,递了过去。
骆文骄接过,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饱满的喉结上下不停地滚动着。
“给。”
骆文骄把空水瓶放回时却身边的地上,身子忽地一扭,抬手把时却的腿按平,转身躺了下来,整个人埋进树下的阴影里。
时却一呆,大腿上已然是骆文骄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脑袋。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时却的目光就落在对方左耳垂上那根混着血痂的钢针上。
“这是……”时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你还真的去打了个耳洞?”
骆文骄左侧的耳朵上有些吃痛,不禁皱了下眉,随即很快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嗯,昨天比完赛刚好路过一家店,就打了一边。”
时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疼吗?我记得你好像说,才不会干这种蠢事情。”
骆文骄并没答话,只用一只手臂挡住了半张脸,闭上眼睛安静地休息。他并没想明白,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又或许只是单纯想要完成这项无聊的任务,让他鬼使神差地跑进了路边一家耳饰店。
耳垂的伤口经过汗水的浸渍,略微有些红肿和疼痛。骆文骄闭着眼,觉得昏昏欲睡。
20/36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