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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默然良久，点进话题去看了一圈，发现节奏是昨晚半夜里就起来了的，一大早赶着早高峰时间一路飙到前十，现在热度还在不断上升。
他想了想，给周辰山发了条微信：“看到热搜了没？”
周辰山很快回过来：“看到。”
沈青猜他此刻应该也忙得焦头烂额了，没敢再打扰，只是告诉章仁悯去联系自己战队这边的公关，让他们先不要说话，配合周辰山那边的节奏发声。
这件事不算什么坏事，观众们怎么去看待，是可以靠舆论去引导的。
不过看昨晚半夜这几个热搜里面的内容，背后应该有人在操纵，故意要往对KUP和鹰队都不利的方向上引。
果不其然，周辰山那边忙完一阵后打了通语音过来，大概把情况说了一下，查到引导这一切节奏的正是周辰山的表哥，周道。
周道的目的很简单。
他起初想证明周辰山和沈青的婚姻不合法，失败后退而求其次，开始利用这桩纯利益化的婚姻来掀起舆论口水战，给KUP董事会施加影响，力求把周辰山从上位拉下去。
那些水军指责周辰山为个人利益不择手段，选择用短暂的婚姻“诈骗”遗产，又猜测他已经许诺离婚时分一部分利益给沈青，否则沈青不可能这么配合，在比赛期间“多次”参加周家相关的聚餐、宴会，还因酒醉在赛场上表现糟糕等等。
这波最初的舆论节奏在KUP公关团队入场后稍稍偃旗息鼓了一会儿，但到了中午，很快又有新的节奏点起来。
这次是沈青过去的“黑历史”，都是些成年旧瓜了，但一大批被热搜吸引来的非电竞圈吃瓜群众对沈青此人的观感一下直落到谷底。
一时之间，网络上到处有叫沈青“绿茶”的说法。
电竞圈里甚至还出现了一个黑梗，称鹰队是“茶队”，集齐了“绿茶”和“红茶”。
无辜躺枪的BlackTea无语，在自己的个人动态里发了个省略号。
他这时发出的动态被普遍解读为“反感沈青”，在一众粉丝之间又加了一个话题。
现在，战队粉丝、选手粉丝、各种分辨不出立场和身份的“纯路人”齐聚一堂，热搜动荡了整整一天，到夜里也没平静下来。
鹰队收队后，沈青本想忽略掉这波节奏，鼓励大家先把比赛打好。
毕竟“电子竞技成绩说话”是一句万年金句了，拿下每一场比赛，再拿下冠军，管他什么节奏都得偃旗息鼓。
节奏只会在输了比赛的时候才起得来，喷子的黑话也只有在输了比赛时才显得刺眼。
但队伍里每个人都吃了一天的瓜，这些职业选手也只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叫他们憋住别去看舆论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队伍里人心浮动，专注度下降，一把恢复性的训练赛打得奇差无比。
训练赛结束后，沈青不得以，把所有人集中到了一起。
他站在最前面：“最近有很多节奏，大部分是我的，怪我，我先给大家道个歉，季后赛了，整出这么大的风波，影响到大家的状态，是我的错。”
沈青冷静地说着心里准备好的话。
这番话他其实准备过很多次了，为了防止终有需要说出来的那天。
“首先，跟大家交代一下我和周辰山的事情。”
小屁孩们眼睛都亮了起来，本来瘫坐着的月神都坐正了。
“额……我和他，总的来说，算是……纯粹为了互利，结的婚。”
“啊~”小F失望地拉长了调子哀嚎。
“啊什么？你以为还能有什么？”
“我以为……”
“行了，这事反正我看全网都知道了，我说清楚免得你们瞎传，过。下一个话题，喝酒的事。”
“教练，你平时不喝酒啊？”
“对，但是那次比较突然，周辰山他……一开始不知道我酒量这么差，突然间有比较重要的亲戚过来做客，我也是临时被叫去的，没准备。这次之后他也看到我确实喝不了了，我们之间做了约定，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月神换了个姿势，挠挠头：“教练，你不用说得那么严肃，怪不好意思的。”
“应该要说清楚的，该我道歉的我也不能装……好了，再说说……我以前的事。”
潘陆平不安地动了动胳膊，看着沈青。
他知道这是沈青最不愿意提起的话题。
“有些事我不能多说，因为过去了这么久了，我手里没有保留任何证据，说出来只能靠你们自己去判断真伪……这么说吧，当时我刚签约，都已经准备要放弃学业开始打职业了，办了休学，还打包好了行李，已经带去基地了……离开队伍，是突然发生了一些事，那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队员们纷纷安静了下来，静静听他说话。
“我临近赛季开始前突然退出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队伍找不到合适的打野，后来签的选手和队伍阵容不太搭，浪费了队里几个选手一整个春季赛，我被舆论骂得不轻，而且也面临着巨额赔偿。所以我消失了段时间，一直在一个朋友那边住着，也到处借钱去赔。我当时知道退队会带来多大后果，但我也没得选。”
“为什么啊？”小F轻声问。
沈青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斟酌着说道：“我爸妈出车祸，家里没其他人可以照顾他们了，我只能在医院陪着。”
“啊？”
“严重吗？”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咳咳。”潘陆平咳了两声，打断了问话，“打住吧，说到这就够了，一个Team日常相处那么长时间，教练你什么为人大家都能感受到的，我反正相信你。”
训练室里静了一会儿。
然后月神冷静的声音平淡地说道：“我也相信你，教练。”
老F立刻跟上了：“我也。”
小F平日里是受沈青照顾最多的孩子，他马上大声喊道：“我也相信你！教练！”
红茶直接上前一步，给了沈青一个拥抱。
“教练，加油！”
“教练，别去管那些，我们会努力的！”
“春决赢下来，让他们都闭嘴！”
“对！！！”
沈青看着这帮孩子，忍不住眼眶酸胀。
“行，先都去休息吧，”沈青站起身去擦白板，掩饰自己的失态，“明天我们再讨论一下打KOG的几个要点。”
当晚，他目送每个队员进房间休息，然后自己窝在训练室空旷的沙发上，也不开灯，只是用手机刷网上的帖子。
鹰队一直是一支口碑很好的强队，为了这次这波节奏，被很多“路人”刷屏叫成“茶队”，节奏起了那么长时间，见鹰队官方没有站出来表态，现在又开始带“战队纵容包庇黑历史教练”的节奏。
许多粉丝在要求战队跟沈青解约，当然，到底是不是真粉丝得另说。
另有一些其他战队的粉丝，纷纷嘲讽鹰队粉丝，说万一沈青解约了，金主爸爸可能直接撤资，他们到时候是不是队伍都要没了。
沈青看着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虽然知道不能当回事，但还是挺难过的。
最后，他关掉页面，静静地坐在黑暗里发呆。
凌晨4点，周辰山给他发来三条微信。
“有点忙。”
“有空我过来。”
“保护好自己。”
沈青看了这三条信息很长时间，然后曲起腿低下头，闷了很久很久。
第19章
在鹰队和KOG的那场胜者组决赛开始之前，沈青都没有和周辰山见面。
他独自做了更多赛前准备，和队内分析师从深夜讨论到下一个深夜，跟选手们测试阵容搭配，连着2天2夜高强度研究对手，不睡觉不休息，只吃功能饮料和麦片。
到比赛当天，选手们休息地很好，精神饱满地出发了。
沈青跟在队伍最后面，也觉得此刻特别清醒，一种兴奋感在脑中跃跃欲试。
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好的状态。
不过其他人不这么想，每个见到他的人第一句话都是问“沈教练还好吗”，有人说他眼睛肿了，也有人问他需不需要热毛巾，他都礼貌谢绝了。
他这样的高压状态可以在比赛中把专注度拉到最高，代价是之后得缓上几天。
所幸下周会是拿下一胜一负的两支队伍打淘汰赛，再之后才是决赛。如果这场能赢下来，决赛会安排在半个月之后，而万一今天输了，那下周就是打NKG，难度没有那么大。
他只希望今天这一场，能够尽到最大的努力，得到最好的结果。
让那些刺耳的声音统统闭嘴。
“教练。”休息室里，小F来找他聊天。
“嗯？”
“我看出来了，被这么骂，你其实也很不服气对不对？”
沈青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特别冷静，又很温和的人，但是其实，你也很有脾气的。”
沈青眨眨眼：“为什么这么说？”
小F道：“打电竞的肯定要有脾气才好，平时你看起来太平和了，我们反倒喜欢看你这几天的样子。”
这名打野小将用眼神示意了下其他几个队友。
“我们都支持你，教练。而且这几天这么多人莫名其妙骂我们，我们心里也很不甘心，我们也想打回来。今天这场必须赢。”
沈青这才笑了笑：“输不了。”
“嘿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看最新公告了吗？今年MSI那个地方我听都没听说过，怪想去的！”
“黑山？”
“嗯，教练~你以前打比赛去过好多国家吧？”
“就那几个吧，不多。”
小F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教练，你这也太凡尔赛了。”
沈青笑笑。
每次想到出国打比赛时，他的回忆都并不美好。
这时领队过来招呼大家准备，小F很老神在在地拍了拍沈青的右臂，跳起来走了。
选手们开始上交手机，沈青的也要交上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刚才错过了周辰山发来的信息。
是一句老话。
“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
沈青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不知不觉咬紧了牙关，有种想怒吼的冲动。
他想立刻进游戏，去跟强大而熟悉的对手作战，去亲手终结比赛，去证明Eagle大于KOG。
他想——
这时有工作人员进来提醒，该准备上场了。
沈青跟着选手们一起起身，走出休息室。
上场前的每一幕都那么熟悉。
自家选手在舞台帷幕的后面轻松闲聊着，对面是熟悉的对手们，都带着好奇的目光在窥探他。帷幕外，聚光灯、加油声、队标、激昂的场间战歌……
沈青这时莫名地想起周辰山送他的那只肥鹰。
它应当是快乐的，充满斗志的。
不是被人叫成“茶队”、被指责成“藏污纳垢”的“摆烂队”。
此刻，沈青无比想要抹去过去自己身上的那些污秽。可惜已经没机会了。
都是过去那么久的事了……还能解释什么呢？
“下面——让我们有请——Eagle Gaming的队员们——登场！”
台下响起热切的掌声，夹杂着几声激情洋溢的呐喊助威。依旧有选择相信队伍的粉丝在现场支持他们。
沈青深吸一口气，和队员们一同走向舞台中央。
……
Eagle Gaming和KO Gaming的这场胜者组决赛打得十分焦灼，在旷日持久的整场BO5中，双方都以最饱满的状态战到了最后，有极致运营，有临场神机，也有极限翻盘。
两支队伍的10名选手都把韧性和血性发挥到了顶峰。
甚至打到后来，选手们的嘶吼声都超越了台下的声音。鹰队全员大嗓门，喊得脸红脖子粗的，以5敌千盖过了全场欢呼声。
比赛打到决胜局，当最后一场KOG的主水晶爆炸时，全场都沸腾了。
所有热烈的掌声都献给了场上10名选手。
解说称这是自S13以来最激烈的一场BO5，对战双方势均力敌，且都做足了准备，胜负双方都该给予掌声。而上一场打得如此激烈的BO5，正是S12的夏决，沈青教练带领的那支ROP打AT。
沈青等着队员们一起接受采访，看到大家脸上雀跃的神色，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
章哥说赢了比赛原地放假，选手们笑闹着说要去吃“洋房”，沈青谢绝他们的邀请，表示只想回基地睡觉，结果被笑话了一通。
一辆商务车接了吃“洋房”的那帮小屁孩走，沈青则跟着来时的大巴，和其他人一起回基地。
这场BO5打得太久，现在已接近凌晨。
车子驶过空旷的大道，路灯的光影便一扇窗一扇窗得走过，一时明一时暗，打在沈青脸上。
过分兴奋之后的疲倦感终于蔓延出来。
他耳边还是场馆里闹哄哄的声音，脑子里也嗡嗡地响着。
耳机里又传出那首听腻了的歌，歌里问他“拖着脚步还能走多久”，而他答不上来。
“教练——”
有人在叫他。
“教练？”
“嗯？”沈青摘掉耳机，“刚睡着了。”
“哈哈哈，沈教练最近真的辛苦，回去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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