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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幕说这是一场“病友交流局”，但他心里知道，这种摆烂的阵容下队员们的表现已经很顶了。
是他自己的问题。
上一把输掉后，他原本希望这把能拿下的，谁知对手对他们研究得非常透，意外丢掉了前一场让他自乱阵脚，最后一把从BP开始，他就在带着队伍走向落败。
沈青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他最讨厌这种感觉，因为他的失误，因为他轻敌，因为他给整场比赛赋予了一个糟糕的开始。
大家明明训练赛都赢下了，潘陆平明明练得很勤奋了，小F明明表现得那么惊艳了……
沈青一下子觉得眼睛酸涩。
很多情绪在这一刻涌上来，夜晚静静的旅馆里那种让人倍感孤独的空气环绕着他，呼吸也跟着凝重起来。
“沈青？”
“嗯？”沈青低下头，带着鼻音。
周辰山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下了床，走过来：“怎么了？”
沈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是摇了摇头，他想跟周辰山说没事，但一下子好像没办法开口。本来可以忍住的情绪也收不住了，眼泪涌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莫名。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本能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混乱中，感觉有一只很大的手掌轻轻放在了他头顶。
那只手帮他理顺了头发，然后用手指背部擦了擦他的耳廓，微凉的触感很舒服。
周辰山蹲了下来，手臂牢牢圈住沈青匍匐的背，一下一下拍打他的脑袋。
就像在哄孩子一样。
沈青任由眼泪爆发了出来，很长时间里压抑的负面情绪如同奔流了千万公里的河水，终于找到入海口，便倾泻而出，汇入汪洋。
他哭了很久，久到周辰山觉得自己半举着的手臂也麻了，蹲得腿脚也麻了，只能改坐到沈青那张床上。
周辰山有节奏地轻拍着沈青的头，手指缝擦过柔软的黑发，能感觉到沈青的颤抖和崩溃。
也许沈青在给他发信息的时候，就是很迫切地想让他在身边，能够给他一个树洞，好好哭一场。
后半夜，沈青可能哭累了，头有点昏沉沉的，血糖也有点低，曲着腿枕着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句话也不说。
但他心里倒像是松了一块，脑海中那些乱糟糟的想法也退却了，剩下夜里长久的宁静。
他从来没机会这样哭一场，他是教练，没办法让任何人接受他的负面情绪。
好像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变坏的小时候。
周辰山把他的头发又揉乱了。
问他：“要不要睡一会儿？”
沈青呆愣了一会儿，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几点了？”
“快3点了。”
沈青又安静了一阵子，然后说：“那我8点起来吧。”
“好。”
“能叫我起来吗？”
“可以。”
“哦……”
沈青慢半拍地直起身子，然后躺进了被窝里。
周辰山关了床头的灯，蹲在他床边没走。
“睡吧。”
沈青疲惫地闭上眼，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
阳光照进屋里，带来了些许轻快。除去眼睛不适之外，仿佛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沈青看着周辰山时，会有点不好意思。
他继续看录像复盘，随手的笔记攒了有7、8页。
“你看，”中午过后，沈青边喝着蜂蜜水，边跟周辰山指屏幕，“潘陆平打了一晚上Rank，刚下线。”
周辰山揉了揉沈青的头发：“你们这样太伤身体了。”
沈青稍微挪开了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周辰山收回手时，指腹还停留了一点柔软顺服的触感。
沈青的手机屏幕亮了，是潘陆平发来的消息。
他说：“我练出来了。”
“好，”沈青回复，“下一场我们换个思路。”
“OK。”
沈青收起手机，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起身道：“我要回去了。”
周辰山也跟着起身，去拿两人的外套：“我送你。”
沈青看着他走在前头，厚实的背像一堵钢筋铁骨铸就的高墙。
他犹豫了一下，在周辰山开门时，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周辰山回过头来，抬手又想揉一揉他的头发，但那只手举起又放下了。
“别跟我这么客气。”
周辰山把沈青送回基地，目送他回到那个团队中去。这时候是下午2点，队员们都在，熬夜打了一晚上Rank的潘陆平在跟副教练和分析师讨论着什么，其他人在专注地训练。
沈青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本子，很快加入了讨论。
基地大门关上了。
周辰山独自坐在车里又看了会儿，才驱车去公司上班。
第16章
沈青回到鹰队基地后，日常训练的节奏又回来了。
大家仿佛从之前的失利中彻底走了出来，训练赛打得很莽，不论对线还是打团都非常凶，Rank也练得非常多。
巨大的练习量带来了某种质的飞跃。
沈青看着每个人团战时的配合，心里清楚，这支鹰队和前几天那支已经截然不同，现在要是他们的对手还指望轻易压着他们打，那是痴人说梦。
之后的一场比赛，他们对阵目前积分榜榜四的队伍，Peony Pavilion。
PP是一支建队长达30年的老牌电竞俱乐部，最初是FPS游戏起家的，其母公司主营业务在游戏市场中所占份额不小，因此积累起了大量人气。
Eagle客场作战，一入场就被主场气势震撼到了。
全场整齐划一地喊着“PP”，甚至还有大鼓跟着节奏敲响。
“哇塞……”
小F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客场作战的压力，忍不住咋舌。
沈青看了他一眼，微微勾起嘴角。
Felix这孩子几乎有着所有顶级新人的特点，敢冲敢死，热情张扬，会在比赛里说太多废话，会犯一些低级失误，会去关注粉丝数和赛后数据……
唯独不会说害怕。
“小F。”
“啊？”他回过头来，那张青涩的脸还没褪去孩子气。
“PP线上很强，但他们打野不是你的对手，你爆他们野区，他们就喊不出声了。”
月神大笑着喊道：“哦呦——教练——”
潘陆平也笑道：“教练今天好凶啊。”
沈青笑了笑。
前几次输比赛的感觉太憋屈了，他虽然没在队伍面前展现太多情绪，但也要让队员在适当的时候感受到他的愤怒。
队员们需要知道，教练和他们一样不甘心，感同身受。
沈青和队员们一同站上比赛舞台，入场后开始紧张的BP时间，但他今天心里很放松，因为已经为这场对决做足了准备，没有任何输的可能。
必赢的比赛就可以纯粹去享受。
他按掉了三手打野，然后给小F一抢下绝活豹女。
“然后拿个下路，你们今天想拿什么？”
老F问：“什么都可以？”
“最近练的里，什么都可以。”
“切，我还以为给我选猫呢，白激动一场。”
月神笑道：“我也以为给我选派克呢，白激动一场。”
沈青翻了个白眼：“快，要出什么？”
“锤石卡莎吧。”
“可以，来，先锤石。”
对面ad的招牌英雄ez放出来了，沈青根本不怕他们会抢卡莎，到了第三手，如愿拿到了完整的下野组合。
“今天我们中路最后选，给上路拿版本答案。”沈青说。
中路红茶：“行，我都能打。”
月神在4L帮潘陆平锁下杰斯。
场下响起了鹰队粉丝的欢呼声，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他们想必也憋坏了，就等着看潘陆平能拿出版本T0的杰斯，证明自己。
沈青做完了BP，下场和对方教练礼貌握手，一同走向台下。场下全体观众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他还记得在旅馆里的崩溃，还记得有时候内心的厌倦和恐惧，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这里总是有他奋斗下去的理由。
他永远都在渴望这个赛场，再多骂声也不在乎。
……
这场比赛，鹰队碾压了PP，可惜之前输了太多场，赢下以后积分榜还是只排到第五位。
之后是一连串的连胜。
所有的评论区都在讨论，鹰队势如破竹，有何人能挡？
常规赛最后一场，他们2-0拿下QI战队，最终以1个小场分的差距排在第二位，晋级季后赛四强下半区。
赛后，打野小将Felix留下接受采访，其余人回休息室等待。
大家都想着接下来的小长假，一边笑着分零食，一边等小F接受完采访后一起去吃火锅。
“最后一个问题！”
休息室里响起了零碎掌声，然后月神开始带头鼓掌欢呼。
“有一波大龙团结束以后，你们本来可以零伤亡全员撤退的，但是月神……嗯……好像是上头了？飞上去了，当时是有人叫他卖一下吗？还是他觉得能杀，就飞了？你们队内对这一波是怎么说的？”
休息室里的大家哄笑起来。
沈青含笑看了月神一眼。
台上的小F嬉皮笑脸答道：“月神的操作我们都不懂的，他有时候操作起来了，就是‘无解世一下’嘛，那有时候可能就是没操作起来，我们也不好质疑他嘛。”
粉丝们都笑了起来。
沈青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小F在瞎说，但他也有点好奇这一波老月的脑回路里到底在想什么。
等到聚完餐，在回基地的路上，沈青收到了工作人员发给他的麦克风截段，帮他解答了疑惑。
老F：“老月……”
月神：“嗯？”
老F：“我缺200块钱出坩埚。”
月神：“知道了。”
话音还没落下，月神一个虚空索敌接R就飞进了对面人堆里。
月神盯着残血的对方中单一顿输出，自己被收掉时已经耗了对方绝大部分的血条，队员们边撤退，边帮忙补了一点远程伤害，老F最后一个朴实无华的平A，K掉了这个带赏金的人头，心满意足回家买坩埚去了。
沈青：……原来是为了给辅助让渡点儿经济啊，真有你的。
他正想去笑话一下自家下路组的“恩爱”，就被周辰山一个来电打断了。
“喂？”
“聚餐结束了吗？”
沈青笑了：“结束了，快到基地了都。”
“过两天有个商业活动，主办方邀请了家人一起出席，你来吗？”
沈青愣了一下：“额……”
“不是那种寻常的活动，类似私密的行业内展销会那种，挺有意思的，现场会有果汁供应，不用怕喝酒，还会发布我们接下来的新品，我想给你看看。”
沈青心里莫名鼓动了一下，但想到上一回在周家的宴会……
“我……我不会跳舞……”
“不用跳舞，跟家宴不一样，这就是出席一下，看看展品，吃吃喝喝。”
“哦，那行啊。”
周辰山听上去很高兴：“好，我让钟瑜安排好！什么时候能回家？”
沈青脸有点发热：“明天中午吧，有点累，我想睡晚一点再起来。”
“行。”
“唉，周辰山？”沈青忽然有点犹豫，想问一个在意了很久的问题。
“什么？”
“我不会那些社交礼仪，对你来说是不是不太方便？”
沈青心想，就像外援选手来LPL打比赛，总也要学新的语言和节奏打法吧？他觉得自己这个乙方做得不太合格。
周辰山倒轻快地笑了。
“不会啊，这有什么不便的？我打游戏那么菜，你还带我上分呢。”
沈青顿时乐了，道：“那你确实是有点菜。”
好像安心了一点。
电话那头，周辰山带着笑意的声音轻轻跟他道别。
“那我们明天见。”
沈青垂下眼看着自己不修边幅的脏皮鞋头，往前面座位的椅背套上擦了擦：“明天见。”
第17章
沈青临近中午还睡着，直到被周辰山的电话吵醒。
随后，他们一同赶往会展中心，出席在那里举办的第8届国际玩具展销会。
周辰山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设计大气的深色西装，领带跟沈青穿的水蓝色西装是一个配色，袖口和胸口别着KUP LOGO样式的袖扣和胸针，看上去比往常更耀眼。
按主办方的流程，他们要共同走完一段红地毯，然后在贵宾席第一排最中央落座，主持人致开幕词后，会邀请周辰山上台致辞，并介绍KUP今年最新的“百拼”系列。
沈青在LOL紧张刺激的赛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也在和周辰山成婚后见识过豪门夜宴的排场，但不知为何，今天这段红毯竟让他紧张了。
心跳加速。
侍者示意两人可以入场。
沈青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的手被周辰山轻柔地牵起，稳稳放在臂弯。
这段红毯沈青走得很紧绷，那些灯光太闪亮了，而他分辨不出在场的目光在探究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除了一个假的爱人身份以外，有什么资格站在周辰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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