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寻常美女若穿此衣,就会被衣服衬托得本身黯淡无光。
两名老妪还是头一回看到,一个男人穿这件衣服却毫无违和感,他的人比百花簇拥下的牡丹还要艳丽,还多了一分易碎的病态美感。
这种美和病西施的那种惹人怜爱完全不同,相反会激起人内心的破坏欲。
两人将李立搬到胡床上,胡床上铺着整块的雪狼皮毛,比毛织的地毯更加蓬松软和。
这件华服之下,李立什么也没穿,衣袍的系带也只是松松垮垮地打了一个结,很好拉开。
这是大王特意吩咐过的。
大概是身体的温度逐渐恢复,李立眼皮动了动,有恢复意识的迹象。
两名老妪在进房间前,看过被李立扫腿的那名士兵,腿上的伤,清楚李立一旦恢复意识,一定是个下手狠辣的主。
于是其中一名老妪端来一碗药汁,给李立喂下。
这种药汁是她们特意调配出来的,药效作用时,五感会特别敏感清晰,可是四肢偏偏绵软且使不上力。
也是大王吩咐的,他既不希望李立伤人,又不希望李立表现地像个死人。
给李立喂过药之后,这两名巫女似乎还是觉得李立危险,对视一眼后,默契地给李立的四肢套上了铁链。
她们全程面无表情,比起李立,她们更像两具行尸。
巫女们收拾好地上——李立原先的衣服,一个带着玉坠的长命锁掉了下来,她们并没有觉得异常,只是将这枚长命锁放在衣服上面,端在托盘里,走出了房间。
另一边更为宽阔,气氛也更加热烈的房间里,须屠坐在主位,兴致高昂地看完了舞女的表演,一舞结束,须屠挥挥手,让她们都下去。
须屠将酒杯中的酒水斟满,举起向右手边的贵客示意,“宁王阁下,请恕本王贸然相请,招待不周。”
萧掠敛去眼眸中的嘲笑,同样扬起酒杯,“大王是性情中人,萧某只身探母亡坟归来,此事本无人知晓,却能在归途中偶遇大王军队,怎能不说是缘分呢?为了这缘分,萧某也该满饮此杯才是。”
须屠讪讪地笑,借由喝酒掩去面上的尴尬。
喝完酒,须屠咂了一下嘴巴,笑容中多了一分讨好,“本王对阁下仰慕已久,诚心想交阁下做朋友,怎么阁下却屡屡推走本王送来的美人呢?”
萧掠观察着空酒杯的纹路,笑了一下,“大王还是开诚布公为好,否则萧某不好消受美人恩啊。”
话说到这份上,再装就没意思了。
须屠大笑几声,说道:“爽快!本王最讨厌假模假式说话了。宁王,本王请你,是为了和你结盟,一起把兰朝给干掉!”
萧掠悠闲道:“大王,您找错人了,萧某还是兰朝的臣子呢。”
“哈哈,本王可不是好骗的。”须屠又是几声大笑,“你家和兰朝皇帝有世仇,本王早就探听清楚了。”
“唉。”萧掠像被发现心事一般,叹了一口气,“就算如此,可是我萧家要灭了兰朝,大王要凑什么热闹呢?”
他说得狂妄至极,丝毫没有将须屠放在眼里。
要不是身边充当翻译的侍卫拦着,须屠差点就暴怒了。
须屠冷道:“你家养的兵是可以灭了兰朝,但是等你当了皇帝后,搞定国内局势也要一定时间,到时候本王和麾下猛将扰你边境,你这皇帝也做不得太平长久!”
萧掠皱着眉头,似乎真的在思索须屠的威胁。
须屠见他如此,又换了一副面孔,得意地笑了一下,“何况,你不是还在本王这里做客吗?怎么样,你的精兵配上本王的猛将,咱们合力把兰朝皇帝杀了,事成后,本王拥你做新朝皇帝,你只需分给我边境的几座城池即可。宁王,难道你不想把恒帝老儿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吗?”
房间寂静良久,须屠咽了咽口水,看着萧掠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焦急地等待他的答案。
萧掠一仰脖子喝光杯中酒,将空酒杯倒悬着,看向须屠,“大王,您的建议着实令萧某心动。”
须屠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萧掠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不是汉文,而是戎狄的语言。
“阁下原来会说本部族语言?”须屠惊讶道。
“萧某的母亲,说起来和大王还是同宗呢。”萧掠感慨地说道。
“原来咱们还有这层关系呢!”须屠一下子对萧掠又多了一分信任。
萧掠挑眉,表情自然地同须屠称兄道弟。
一顿酒下来,须屠已经半醉,萧掠起身,打算先行告退。
须屠打着嗝,“那阁下回去好好休息,本王还给阁下准备了一位美人侍寝。”
萧掠神情自若,“大王怕是不知道萧某喜好。”
“知道,本王在你床上放的,是个男人。“须屠猥琐地呵呵一笑,“你要再推辞,就显得没诚意了。”
第14章
萧掠回房的时候,他的房间门口站着两名年迈的部族巫女,见到萧掠便按照应对贵客的礼仪行礼。
萧掠挥手让她们下去,这两名巫女却纹丝未动。
“二位婆婆真是好兴致。”萧掠皮笑肉不笑地各看了她们一眼,索性搬了两张凳子来,“坐着听吧,免得萧某等会儿美人在怀,还得担心二位的身子骨。”
两名巫女低着头,并不敢坐。
萧掠懒得管她们,抬手将房门推开一边,走进去转身关门的时候,余光突然看到其中一名巫女放在脚边的托盘。
那托盘上堆放着半湿的粗布衣服,但是这并不足以引起萧掠的重视,真正让萧掠关注的,是放在衣服上的那块吊有玉坠的长命锁。
萧掠跨出门槛,将长命锁捡起来,盯着下面的那块玉坠仔细地观察片刻,拇指摩挲着玉坠上一个小小的纹样,依稀可辨得出是个“萧”字。
关于这块玉坠,萧掠查到最后的消息是去了兰朝皇宫。
“这是床上那位身上携带的东西,除此以外还有一把手掌大小的匕首。”老巫女谨慎地解释给萧掠听,将匕首一并从衣服里拿上来,“老身明天就全部扔了。”
萧掠收了长命锁,却将匕首放了回去,吩咐道,“留给他吧。”
他进了屋,将房门用脚踹上了。
萧掠走到胡床前,看到了闭目躺在上面,被须屠精心打包成一件礼物的李立。
萧掠的脸上并没有惊讶,此前旅店一面,他出言调戏了人家一句。
今日酒宴上,须屠对这次送给他的美人如此信心十足,萧掠就猜到须屠给他的定是那天的小美人。
可是现在,萧掠的神情更为复杂深沉。
“原来是你。”
他虽知那商队定然有问题,却没有往更深处去想。
如今有了这玉坠做佐证,这些人的身份便很好猜了。
那个被称作主人的就是太子李玉,他身边的一老一青,应该是黄正谦和岳青柏,至于那能言善辩、到处忙着补窟窿,看得萧掠忍不住为他解围的可怜伙计——
只能是李立。
萧掠早就听过李立的名字。
这还是因为须屠偷用了萧掠的战术,用来训练自己的兵,他用着萧掠的战术攻击兰朝边境,屡屡得手,然而李立到任后,仅仅用了一个月就研发出新的战术对抗,差点将须屠逼入险境。
萧掠虽然对须屠的死活无所谓,但是对于李立破了他的战阵耿耿于怀,并不甘心,总想着以后在战场上一较高低。
原以为李立年纪轻轻就能在军中立威,长相该是五大三粗、青面獠牙那一挂,没想到李立会长得这般好看,这般的合他心意……
此刻,萧掠反倒希望李立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小伙计。
他可以在事情了结后,毫无顾忌地把人带回滇南去。
可床上这人是李立,是他将来举兵起事路上头一个想杀了祭旗的人。
萧掠摸着李立细腻的脸颊,手指抚过嘴唇的时候,力道略重地揉捏了一会。
他突然俯下身,验货般的亲了李立一口。
触感太好,以至于萧掠又流连忘返地舔*了那双唇瓣很久,这才松开。
他懊恼地摇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外,映出的守在门口巫女的身影。
萧掠回过头,眼神狠厉,看着李立的睡颜,轻喃道:“谁让你碰见的,都是一帮坏人呢?”
他扯过一条床幔,缠在李立的眼睛上,一道又一道。
做完这些,萧掠再无顾忌,眼中盛满了欲望。
萧掠的呼吸愈来愈重,当亲吻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渴求时,他发现身下的李立已经醒了,双手无力地推拒着他。
随即,萧掠看到李立因为动作牵引出的锁链声音,浑身都在颤抖。
萧掠抱紧李立,鬼使神差的,他轻轻拍了拍李立的后背,那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可是李立的激烈反应表示他并没有意识到,或是意识到了也没有承萧掠的情。
萧掠的欲望很快战胜理智,最终,他解开了李立身上唯一的一条系带。
李立不知道身上的人是谁,他的眼睛被覆住了,他什么也看不见。
尽管炭火让这个房间暖如春天,可是李立的身体却还是不停地在颤抖。
他浑身有如坠入冰窖,即便身上那人总是紧紧地将他抱住,和他肌肤相贴时,将火热的体温传递给他,可那又如何,李立还是冷。
除了冷,还有痛。
和被刀劈剑砍的那种痛不同,血肉的伤口是他荣誉的勋章,可是这种被狠狠掠夺、破开、如同将身体劈成两瓣的难以言喻的痛,顷刻间将他所有积攒的勋章扒离身体,将护在里面名为“羞耻心”的那种见不得人的东西挖出来,放在炭火上面肆无忌惮地炙烤。
比之更让人羞耻的是身体自然的反应,李立惊慌失措,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漏出一点声响,哪怕将那块嫩肉咬得血肉模糊,仿佛这样就能维持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尊严似的。
一夜过后,李立又被送回了马厩,和一开始那样,被锁了起来。
浑身的酸痛提醒着李立昨夜发生了什么,身上并没有黏腻感,应该是有人给他清理过。
他身上还是穿着去时的衣服,贴身的长命锁不见了,但是藏着的匕首却还在。
李立将匕首握在手中,两眼失距地看着半空飘散的浮尘。
干草堆里突然响起一阵声音,一个瘦弱的异族长相女人靠近了李立。
李立被声音惊动,瞥了一眼那女人。
女人指指李立手中的匕首,目中露出渴求的眼神。
也就一晚上,这马厩中还活着的,就剩李立和这个女人了。
李立木着脸,将匕首递给了女人。
女人慢慢地接过匕首,向李立磕头,泪如雨下地说着什么。
李立听不懂,但是他能猜到女人在感谢他。
感谢李立给了她一个去死的机会。
女人拿了李立的匕首,爬到阴影里,刀划开脖子前,却犹豫了。
李立还以为她不想死了。
女人爬回到李立这里,将匕首托举起来,对李立磕磕绊绊地用汉文说道:“客……客……先用,奴……再用,干、干净。”
女人的眼神非常真诚,带着李立看不懂的善意。
李立摇了摇头,“我不用。”
女人歪歪头,似乎不懂李立的意思。
李立呓语一般说道:“不想死,不能死,也不该是我死。”
他说这些,也不知是在说给那女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大约是他说的话太绕,把女人绕糊涂了,她愣愣地拿着匕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依稀还看得出原本扎了两条粗粗的辫子,盘腿坐在阳光温暖的地方,口中念念有词。
到了晚上,女人被人带走了,李立看到她将匕首留下了。
第二天早上,那女人并没有回来。
李立攥着匕首,额头抵在木桩子上,悔恨地闭上眼睛。
即便只是萍水相逢,他依然后悔当时没有强硬地让女人带走匕首。
直到天光完全消失,将马厩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马厩里只偶尔听见马匹嘶鸣的声音,李立的呼吸声微不可闻,若不留神,很难发现那占据灰墙的一片阴影是李立。
与这静谧相对的,是远处热闹的篝火宴会。
人声沸腾了许久,直到篝火熄灭,嘈杂的声响渐渐止息,只余几名醉汉骂骂咧咧,最后动起手脚来将酒坛撞碎的声音。
两名侍卫带着身后一位婢女,进入马厩。
侍卫守在外面,让婢女单独进去了。
那婢女的衣着并不像粗使奴婢,反倒像一个部族中的贵妇人,她头上的编发十分繁复,一看便知须耗时良久,发辫垂荡在胸前和肩后,摇晃起来像被风吹拂而动的柳条。
婢女手中捧着托盘,低着头姿态谦卑地靠近李立。
李立警惕地盯着她。
婢女蹲下来的时候,李立已经将刀刃抵在她的脖子上。
“客……是、是……奴……”
婢女吓了一跳,手中托盘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借着洒在婢女脸上的一束月光,李立才发现,她就是昨天夜里被带走的那个女人。
女人洗干净的脸并不出众,唯一的记忆点就是她下唇上的一颗小痣,但是她的眼睛黑且亮,像会说话,十分灵动。
守门的侍卫上半身探进马厩,大声地质问。
婢女高声回答几句,那两名侍卫这才将信将疑地背过身去。
李立收了匕首。
婢女跪在地上,把从托盘中掉落的东西一样一样捡回来,她捡起一块青稞饼,拍掉上面的灰尘,急切地将之塞入李立的手里,摇摇他的手,示意李立快吃。
李立咬了一口,饼发硬发僵,嚼碎了咽进喉咙里如同咽了一口细沙,但这种粗粝的撕扯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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