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阳朝钟秦努了努嘴。
“哇,”席彦歪头问钟秦,“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牛肉呢?”
钟秦面前就是一盆米饭,所以他顺手就帮大家盛饭,一边盛一边回答:“狗都爱吃。”
席彦:“……”
按理说,伴随他这趟时光旅行,是该出现一点蝴蝶效应。
——可这起码得是什么翅膀世界第一大的亚历山大鸟翼凤蝶,才能扇出钟秦这么个一说话就呛死人的玩意儿吧?
席彦以为自己二十五岁高龄、三年社会经验,放归高中校园那约等于是放虎归山,整个学校无敌手了,可偏偏就是棋逢对手,怎么钟秦回回都能压他一头?
席彦有点郁闷,从兜里摸出自己的饭卡,放到钟秦面前。他说不过钟秦,就去祸祸丁宣他们,一副校霸口气:“你们仨,饭卡,都给交了,钟老板一会儿好结账。”
对面三位小同学恭恭敬敬交出了自己的饭卡。
钟老板看着自己面前四张饭卡,被安排了也没说什么。
吃完饭,钟秦这个饭卡大户,捏着五张饭卡,先站起来,拿着他们这桌小炒的小票,去窗口刷卡结账,均摊下来,五个人,一人刷十三块五,有菜有肉还有汤。
席彦吃饱喝足,忘了郁闷,屁颠屁颠地跟在钟秦后面,拐去了食堂一楼的小卖部。
学校的小卖部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只要有一个人掏腰包,其他人就算没有想买的东西,也非得拿点什么心里才痛快。
丁宣他们仨各自选自己要的东西去了,钟秦径直走向了冷藏柜,想伸手去拿瓶冰过的可乐。
席彦顿时感觉自己脑门儿一凉,赶紧溜过去挡在他钟秦面前,老气横秋:“天凉了,拿常温的喝呗。”
钟秦伸手去拉席彦身侧冷藏柜手把的动作顿都不顿一下,丝毫不把席小彦同学放在眼里。
席彦不仅被夹在钟秦和冷藏柜之间,还要听一句钟秦的冷嘲热讽:“常温的可乐,能喝吗?”
席彦:“……”
有道理。
席彦想了想,替钟秦想了个周全的办法:“那你喝常温的冰红茶。”
钟秦:“……”
席彦理直气壮:“它带个冰字儿。”
结果最后从小卖部出来的时候,钟秦还是如愿以偿,手里提溜着一瓶冒着凉气儿的可乐,只不过结账之前,他给养生人士席彦顺手捎带了一瓶常温的冰红茶。
席彦抱着冰红茶发愣,觉得瓶身上仿佛写了六个大字——
闭上你的狗嘴。
席彦拿人手短,决定下回再劝。
但他闭嘴之前还朝钟秦嘟囔了一句:“其实我更想喝热水。”
钟秦:“……”
席彦说:“包治百病呢。”
钟秦有点烦他:“不喝倒了。”
席彦赶紧吨吨吨喝了几口,又朝钟秦一顿挤眉弄眼,笑嘻嘻的。
时间还早,杨子阳提议绕道去操场晃悠一圈,钟秦只是话少、不主动,倒不是独、不合群,所以也没说什么,跟着一路去了。
席彦踏着绿茵地,上了红跑道。
他放眼望去,忽然觉得,高中二百米一圈的操场明明比大学四百米一圈的小了很多,看起来却又是那么、那么的广阔。
舒展的红旗好像在和漫天的游云一起飘,树梢的叶片好像在和飞鸟的翅膀一起动。
——席彦一下就明白那些老是在操场边铁栅栏外面驻足良久的老头老太太们在看什么了。
他们在看的是青春,无可回头的青春。
也是匿藏在青春里那份心比天高的自由。
席彦有些畅快地轻笑一声,倒着走在几个人前头,抬手拿饮料瓶指了指钟秦,说:“你看看,整个操场就你一人不穿校服——显不显眼啊你。”
其余三人都回过头来看钟秦,丁宣说:“实不相瞒,狗哥是我见过最有学渣气质的学霸。”
李文睿当场挤兑他:“你一天跟着席霸霸混,能见过几个活的学霸啊?”
丁宣沉吟片刻:“你是对的。”
这时候杨子阳开腔了:“作为狗哥……”
钟秦横了他一眼。
杨子阳立马咳嗽一声,改了口:“作为钟哥的同桌,我最有发言权了——他身上这学渣气质,比席霸霸还厚呢。”
李文睿也说:“可不,我们席霸霸好歹也是太平洋课代表呢。”
席彦不满:“注意着点儿啊,人要把自己的位置站正确,你哪边儿的?”
李文睿赶紧站到了席彦的身后,但还是依依不舍地看了钟秦一眼。
席彦乐了,率先走到主席台一侧的石质台阶上坐下。
台阶很高,兼具看台的作用,中午好些人过来坐着,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也有好多女生爱往这儿坐。
席彦喜欢高处,又懒得走,就挑了中间的第三梯。
钟秦更懒,他长腿一跨,就上了一梯,然后在第二梯上面坐下了,就在席彦右前面。
大家都坐下,席彦又饶有兴趣问杨子阳:“你同桌儿的学渣事迹,讲来听听?让我们也近距离观察观察学霸真实的生活。”
光说话不够,他还要用膝盖外侧撞撞钟秦的胳膊,非常讨人嫌。
钟秦正仰头喝可乐,少年人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让他脖颈间的线条一下硬朗起来。
他回头看向席彦,一边拧瓶盖,一边问:“你闹不闹?”
席彦看钟秦喝,忽然就有点馋可乐的味道:“欸,给我喝一口呢。”
钟秦把瓶盖拧紧,转了回去:“喝你冰红茶。”
席彦不死心,又拿膝盖撞了撞他。
钟秦没回头。
但还是抬手把可乐放在了席彦的脚边。
那头李文睿和丁宣都把杨子阳看着,杨子阳已经津津乐道起了学霸二三事:“虽然才刚开学吧,但魏主任想必大家都认识了?就是那个那个……不仅没秃顶,头发还特别多的那个……”
丁宣点点头:“知道,前途未卜。”
李文睿却有点懵:“谁?怎么就前途未卜了?”
杨子阳想了想,说:“嗯……就是开学典礼上,让席霸霸归队我们班的那个!魏主任,他名儿叫魏卜,逮住谁,谁基本就前途未卜了。”
李文睿小鸡啄米:“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哈哈哈哈!”
正在给自己倒可乐喝的席彦冷不丁又听见自己的社死经历,差点呛着。
丁宣问:“魏主任怎么了?我最近早上迟到,就老是被他逮个正着……”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转移到了跟丁宣一起上学的席彦身上。
席彦美滋滋地尝完可乐味儿,闻言赶紧解释:“别看我,我身姿矫健,踩点进教室,他一般逮不着我。”
杨子阳接上话音:“那是因为咱们在三楼,勉强打个时间差。魏主任早上特爱在教室门口随机蹲点,一层楼看一两个班,三楼就属我们班迟到的人最多,让他给记住了,后来他只要上三楼,就天天来我们班门口晃悠。”
“这不,今儿早上又来了,迟到的门口站一排,好家伙,那壮观的……但我们钟哥,天天迟到,却不会被魏主任逮住——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丁宣他们听书似的,无比好奇:“为什么?!”
杨子阳身为钟秦同桌,昂首挺胸,与有荣焉:“因为魏主任七点五十准时查考勤,钟哥八点五十才来,连罚站都赶不上热乎的!”
席彦把可乐塞回钟秦怀里,不敢置信:“你那是迟到吗?我们学渣一般都管这种行为叫翘课啊!”
第16章 热得快(一)
不等钟秦回答,杨子阳就接话说:“可不嘛!就说今天吧,上午第一节 课高老上,高老来特早,一看,嚯,教室外边站了一溜儿前途未卜的。就听高老嘴里念叨,‘嘶,怎么好像少了一个’……我严重怀疑他当时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其实是席霸霸的脸!”
席彦反手往他背上来了一下:“靠,成梗了是不是,没完了你。”
杨子阳乐不可支,说:“都上课了,高老见钟哥还没来,就问我他人呢,那我也不知道啊。临下课只剩下几分钟,钟哥可算来了,还大大方方走了正门,规规矩矩喊了声报告。高老问他怎么现在才来——欸,钟哥,来,咱演一个。”
钟秦不想演:“……我说我睡过了。”
杨子阳却很来劲,非要低着声音,模仿起高成柳:“嘿,看看你这不急不躁的,心态还挺好,合着上一分钟课都不能算你旷了呗。你作业呢?”
大家齐齐看向钟秦,钟秦在一众期待的目光里,只好配合:“……在书包里。”
杨子阳一拍手,乐得不行:“高老当时就让他给绕进去了!谁问他作业在哪儿啊?那是问他作业写没写!结果他来一句作业在包里,高老就懵了一下,只提醒了句一会儿记得交就放过他了。”
“——那作业在包里,能自己把自己给写了吗!最后钟哥踩着下课铃坐回位置,一脸淡定拿起我的辅导书,花两分钟把答案抄了。”
丁宣和李文睿这两个怂包学渣顿时对钟秦有点盲目崇拜。
丁宣眼珠子一转,按照这个思路发挥:“老李,你钱呢。”
李文睿沉痛道:“就在这个世界上,much much,等着我去赚呢。”
席彦好一通乐,想到钟秦这人连老师都敢糊弄,也不是就呛他一个人,心里舒坦多了:“预习作业不写就算了,你怎么连课后作业都不写?人家白切黑,你这是霸切渣儿啊!我一真学渣好歹还抄完了再来上学呢!胆儿真大。”
杨子阳又开始揭他钟哥的老底:“你还别说,上了这么久的课,他书比我老妈的手帕还干净呢!但我们钟哥吧,他总特殊对待英语书上的预习作业,那可都是亲笔啊。”
席彦顿时愣住了:“英语书……预习作业?”
杨子阳点头:“是啊。”
席彦埋头看钟秦,手指着杨子阳,疑惑:“你不是抄的他的吗?”
杨子阳仿佛受到惊吓,摇头摇得就像嗑了药:“就我也配?!”
席彦:“……”
书上那些连席彦自己都觉得简单的客观题就不说了,正确率高一点也并不瞩目——但那几个被韩梅奉为标答的主观题答案……其实是钟秦自己做的?
“我……我白白尊敬你好几天!”席彦伸手点点杨子阳肩膀,又扭头冲钟秦呲牙,“你也不知道跟我邀个功!”
钟秦上身后仰,侧着脸对席彦说:“你以后自己去买本辅导书抄我就谢天谢地了。”
课本上的题目,辅导书上几乎都有答案。
席彦闷闷地说:“不买。哪个学渣买辅导书。”
丁宣和李文睿弱弱举手:
“我。”
“还有我。”
钟秦火上浇油:“懂事的都买。”
席彦鼓着俩大眼儿瞪钟秦:“我课本都找不着,买哪门子的辅导书,买回来还得自己抄,哪儿有你书好用?我就要借你的!”
“怎么没懒死你?”钟秦站起来拍拍裤子,轻跳下台阶,“回去睡觉了。”
周五下午第一节 课,全年级都是数学,统一做周考卷,就考一节课,四十分钟,不分卷的小卷子,满分一百。
杨子阳以及刚刚对钟秦建立起盲目崇拜的丁宣和李文睿也跟着钟秦站起来:
“午后时光过于美好,差点儿忘了要数学周考。”
“单口相声啊你这。靠,该来的还是来了,我有点紧张,可能睡不着……”
“看看我们狗哥多淡定,席霸霸也不遑多让,这就是两个极端殊途同归吧。”
“哪两个极端?”
“一点也不怕、怕了也没用。”
席彦:“……”
不是,他读大学那时候,连高数都没挂科,虽然是侥幸低空飞过,但也算得上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还能怕这区区数学周考?!
结果下午第一节 课考完,收了卷,席彦两眼发直,精神涣散。
事实证明:无论何时,无论多大年纪,无论哪个阶段的数学,都永远值得敬畏。
九班周五下午数学连堂,前脚考完,后脚上课,缓完一节体育,班会课还没开始卷子就已经批改好发了下来。
李文睿看着席彦卷面上的红色笔迹,宛如在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您这地狱走一遭啊。”
历尽岁月的席彦陷入深刻的自我怀疑,沧桑呢喃:“怎么考个集合也能错这么多……”
路遥遥转过来,痛惜地说:“看来我的名儿更适合你啊,啧啧,你这数学路漫漫其修远兮。”
陈星艰难措辞:“其实不难,加油。”
席彦:“……谢谢了您们。”
班会课,江水把试用一周的诸位班委最终敲定,包括各科课代表。
在放大家去吃晚饭之前,江水说:“周考卷自行订正,下周一上课评讲,不收,抽查。好了,快吃饭去吧。”
席彦咽了咽口水。
他觉得江水在说“抽查”这两个字的时候,是看着自己说的。
席彦心里惦记着看奶油的事儿,就觉得晚自习特别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上完,席彦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还是等到江水走出教室之后,才把手机拿出来拍了剩下的、没抄完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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