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重病,弟弟年幼,他们家中,想必不大富裕。”
“似乎长公主一贯关照,年节有赏赐,家中也有铺面田地,宰相门前七品官儿,更何况青竹是娇娇身边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应当也不紧张——非要说,这个青竹儿,还能算是镜郎身边的通房大丫头。不过青竹儿确实乖巧听话,会识人眼色,不怪镜郎喜欢。”
陈之宁故意这么一提,果然就见贺铭露出一脸不舒服的表情。
“怎么,你我身边能有通房丫头,日后还不知道要有几房妻妾,镜郎就不行?”
“……我没这么说。”贺铭抿了抿唇,岔开话题,“这事情不能报给姑母知道。林纾到底是她嫡长子……更何况,就算问起来,以林纾心计,未必没有什么后招搪塞过去,反而打草惊蛇。所以要查青竹一家,也只能偷偷地去。”
总不能丢了镜郎,反而跑去人家本家里翻个底朝天吧?没这个道理。
“青竹儿这边,就交由我去盘问,你那边的军汉,膀大腰圆的,别吓着孤儿寡母了。”陈之宁提笔在青竹的名字后画了个小圈,接着点了点“行宫”二字,“你能排出多少人手?”
贺铭默算片刻,道:“若说心腹紧要人,能有三十,底下人再撒网出去,百人应当是有的。”
陈之宁就在行宫后接着写了个三十人:“现下行宫诸事忙乱,你将他们捏的紧要些,也并不惹眼。反正巡防诸事,原本也被太子交在你手上了。”
贺铭颔首道:“我今日就将人派去皇陵,盯紧了林纾……只盼着他手上没有别的案子,若不然,告到父皇那里,我们还要吃瓜落。”
陈之宁点了点纸张,突然道:“你说,陛下若知道林纾抓走了镜郎……”
话音刚落,贺铭便斩钉截铁道:“不成。”
陈之宁被吓了一跳:“怎么?”
贺铭怎能说出当日在长明殿里的所见所闻,“娇娇还上过龙床”?眼下这几个男人就够棘手了,再把皇帝扯进来,更是没完,只能含糊地搪塞过去:“父皇问起理由,该怎么说,林纾要独占娇娇,令他不做兄弟,只做房中的禁脔?这话你说得出口?”
陈之宁轻轻啧了一声,却没反驳,满脸悻悻地坐了片刻,发泄似的一掀纸张,将上好的生宣揉的好似破烂团儿,用力一掷,砸进了融了大半的冰瓮里,他深深地吐了几口气,方才冷静下来:“以后每隔一日,你我就寻个地方交换进程……只可恨,西山这儿没有什么酒肆茶楼……”
贺铭镇定道:“何必避人耳目,你我为太子办事,尽人皆知,我外祖府上人多眼杂,就往你家别业,名唤傍山……”
“……别业不行,那么,就在此处,每隔一日,我寻个腰牌给你……你可得记住了,镜郎一寻回来,你就……”
贺铭站起身来,冷冷地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想来?这就去分配人手,你也别找小娘子喝酒了,娇娇寻回来,多少酒喝不得——不必送了!”
陈之宁在他背后,毫不客气,大大地“呸”了一声。
“你当我乐意与你为伍?兵鲁子,武夫!”
这一查,连着六七日没有消息,陈之宁一着急,嘴角上都了个燎泡,太子妃给他备的茶,都是苦得要命的黄连莲心加苦丁。
还不能推,当着太子的面儿,只能苦哈哈地喝下去。
当真是一包苦水,有苦说不出。
六月初十,林纾重新回来站班办差,从倦勤斋中一出去,就被陈之宁堵了个正着。
“世子爷。”
“小侯爷。”
“我父还未立世子,世子爷这句小侯爷,下官担当不起。”
陈之宁端着一脸的礼貌假笑,林纾脸上仍是淡淡的,应付搪塞了几句,扭头就要走:“公事繁忙,并不等人,还请世子爷行个方便。”
“我想请林大人吃杯酒,不知道林大人方不方便?”
林纾冷淡地扫了陈之宁一眼,唇边一翘,竟翘出了个罕见的笑容,但在陈之宁眼中,怎么看怎么嘲讽。他回绝的很果断:“不方便。”
陈之宁脸色一变,林纾又换上一副得体的忧虑表情,道:“实在是案情要紧,若有延误,恐怕有许多无辜送命,下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况且家中祖母,近来贪凉,缠绵病榻,下官也要回去照看,只能得罪世子了。”
四两拨千斤,显得自己多么尽忠职守,不畏强权,又多么地孝顺体贴,好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眼前这个堵着他不让走的陈之宁,被衬托成了个纨绔恶霸……
陈之宁脸色沉沉,瞧着谢一恒笑盈盈地望了过来,唯恐惊动了皇帝,只能放林纾走了。
林纾行色匆匆,却是真的有事。
镜郎病了。
镜郎胎里便弱,多少名贵药材不要钱地喂着培着,冬日里冻不着,夏天里热不着,金尊玉贵地养到十多岁,这才有了连番折腾的小身板儿。真要他挑剔,皇宫大内都能挑出不好来,何况是林纾这间小屋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晓得近来雨水丰沛,他嫌屋里潮湿,难受,没有阳光晾晒,就只能用炭火烘干,可到底是夏天,烘多了,就又嫌热,放了许多冰盆。他白日吃许多冰水冷饮,晚上又蹬被子,没几日,就病了。
伺候饮食的妇人和林纾都略通几分医理,给镜郎摸了脉,配了药吃了两日,今日稍好了些,嚷嚷着要吃桂花酥、贵妃鸡。林纾到底忍不得,派了人去买,也着急着,要回去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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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真的没有跑路,就是这几天天气实在太热了,热的我没有丝毫世俗的欲望……
寝室又在因为空调费撕逼,真的头秃
“你开空调,我们在寝室,空调电费你一个人出;我们开空调,不管你在不在寝室,空调费大家平摊”这种话,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就祝大家都能远离杠精吧!
第41章 四十一
眼看着太后寿辰在即,还没能找到镜郎踪迹,贺铭与陈之宁都不是什么七情上面的人,仍难免都有些心浮气躁,着急上火,连太子都关心多问了几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陈之宁敷衍了几句,只说是林纾挤兑他们呢。
太子便笑起来:“林纾这个人,孤拐脾气,连父皇都不大敢招惹他,不过他也不偏着什么人,只一心办事儿,算不得坏人。”
说着就让人上清心降火的茶来。
陈之宁没逃掉,贺铭也被陪绑,两人都被塞了一大杯莲心茶,在太子殷切关怀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还不如不说呢!
陈之宁按捺不住,让人盯着青竹儿家还不算,不放心,就自己跑了一趟。
青竹儿家中一切如常。
长公主的排场大,虽然家里正经主子就两个,她身边什么活儿不干光贴身伺候的侍女就有四个,此外浆洗缝补灶上,打水送饭,侍弄花草,洒扫除尘,看管库房……就更没数儿了。镜郎身边,由他改了名的小厮就有五六个,散在外院的就更多了。林纾只能算半个主人,也有四个人平日游手好闲,任事不管,只等着林纾偶尔来住时,专管洒扫准备,以及一应伺候。后院里还养了不少面首男宠,每人身边跟一个小丫鬟,两个小厮,数目也颇为巨大,更别说庞大的管家、执事、婆子……处理整个府邸的日常运转,人情往来。
所以长公主府背后的一整个狭长巷子中的民居,在几年期间,已逐渐为府中下人执事占据,有些身份地位的管事婆子,倒是会住的更远些。如今长公主前往西山行宫,带走了相当一部分人手,这条被外人称作“七品帽儿胡同”的荔枝胡同,也显得寥落不少。
同样,也颇为悠闲,有妇人彼此挽着手,折了一枝花来插戴,也有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带着孙儿出门纳凉,遛弯儿,也不担心冲撞了贵人。
虽然陈之宁常来长公主府转悠,但真没踏进过这个地方半步。
一墙之隔。
巷道狭窄阴暗,青石板上的青苔在雨后舒展,陈之宁踩上去就滑了一跤,急急忙忙扶了一把墙,抓了满手混着蚂蚁尸体的灰土,他嫌弃地啧了一声,在铜豆压低的笑声里擦到了他刚上身的夏布衣裳袖口。
铜豆马上就不笑了,好似晒了满院子的衣裳被褥,一出门就遇到倾盆大雨一般,肃穆得生无可恋。
陈之宁颇为满意,绕了一圈儿,去找人问路了。
巷口摇着蒲扇乘凉的老太太眼花耳聋,倒是旁边帮着倒茶的小孙女儿为陈之宁的皮相所惑,红着耳朵小声说了青竹哥哥呀,我晓得,他家就是巷里最深的两进宅院。
“那,小妹妹,和我说说你青竹哥哥呗?”
陈之宁往腰上一摸,捏到了玉佩,又觉得这么送出去不妥,背过手去朝铜豆招了招,铜豆臊眉耷眼地站在他身后,很是拾取地开始掏袖口,不片刻,抓了一把色泽不大均匀的小玉珠串出来,塞进陈之宁手心,陈之宁就极为自然地捏着那条红绳,往小姑娘手腕上一挂。
小姑娘捧着手腕,含着胸,羞羞答答,就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没完,颠来倒去说了一炷香时辰,无非还是些陈之宁知道的东西,只有一句有些意思。
“青竹哥哥读书识字呢,之前还有人敲锣打鼓地,送大红榜来,还有公主娘娘的赏赐,说青竹儿哥哥考上了……考上了秀才,还是举……橘子?”
青竹儿居然有功名在身?他不是奴籍?
陈之宁被牵挂住了心思,迈步就往青竹儿家走,没去敲人家正门,十分自然地绕到了后院,身姿矫健,身轻如燕,就往墙头上一扒。
接着和个捧着皮球的小胖子对上了眼。
“娘啊!有贼!”
小胖子嗷地喊了一嗓子,陈之宁上房揭瓦,走狗斗鸡的事情干多了,还是第一次擅闯这小宅院被小孩儿逮了个正着,一时慌了神,真像个第一次扒人墙头的手生小毛贼似的,忙不迭跳下来,落地时狼狈地一个趔趄,带着铜豆跑了。
只是惊鸿一瞥,他就已将后院大略看了个分明。
青竹家,看来不像他想的那样清贫,常年供养着个生病的母亲,仍然窗明几净,花草丰茂整齐,仆妇环绕,秩序俨然,也是一个小富之家。再一想他母亲多病,自己又常年跟在镜郎身边,家中无人坐镇操持,有这样的排场,也非一日之功。
看来他对镜郎身边的人,还是不够关注……现放着最贴身的伴当小厮,都这么不同寻常。
到底是谁在不断资助青竹儿家呢,甚至还叫他读书,告假去求功名?
青竹儿没回家,折腾他寡母幼弟也没什么意义,陈之宁还不至于坏心眼成这样。更何况,没准林纾的人也盯着这个小院子呢。
擒贼先擒王,陈之宁将重心放到了林纾身上。只是连续六日跟下来,竟然一无所获。
……林纾压根没有离开西山,每日准时回别业雁山园里,就算休沐也不出门,生活规律,行迹毫无可疑之处,只是雁山园里人多眼杂的,除了林纾,侯府老夫人、侯爷还有林诚等也都先后前来,想藏一个人,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但镜郎不在他手上,还能去哪儿?
“雁山园里,要么有密室,要么有暗道。”贺铭屈指敲着桌案边缘,沉吟道,“也有可能是好几代之前兴建的,不是当家人很难发现。我外祖家就有……你们家也一样吧。”
陈之宁随口嗯哼两下,算作回答,面上却滑过一丝了悟:“如果不在雁山园里呢?如果是,暗道直接挖到了院外?林纾可能住的不是内宅……”他猛地一拍额头,霍然起身,扬声叫了候在门外的下属进来,“去,查查鹤鹿林方圆五里的民宅田地,近来……三年……五年,不,十年之内所有的买卖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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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好可爱哈哈哈,评论区纷纷替我打抱不平
我今天再给大家跟进一下剧情
(觉得骂骂咧咧很无聊的一定要跳过别看,别骂我,我真的好脆弱)
现在寝室的电费已经是“我开的空调我一个人出钱”的情况下,室友仍然坚持认为“白天让我开空调是一种迁就”
昨天说电费问题的是我的室友甲,我再来说说这个室友乙
乙:我白天不在寝室,吹了空调我腿疼
还是乙:在寝室待着不加衣服,一坐几个小时不挪窝,看视频哈哈大笑,甚至把食堂饭菜打包回来吃
乙:我这个人很随和,一直都很迁就你
还是乙:我为什么要带护膝?我为什么要保暖?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的诉求委屈我?我就是不保暖,我就是要关空调,不就是睡前热你一个小时吗,多大点事儿?
然后在我上床睡觉之后关掉了空调
世界名画:《迁 就》
我会不会因为在备注里x话很多骂骂咧咧而被人骂啊(迫害妄想
第42章 四十二
陈之宁这边着急上火,撒了弥天大网下去,托了许多人去查买卖文书账册,要把鹤鹿林里里外外的门户人家查个底儿掉,二三日没得来什么有用消息,贺铭却颇为悠闲,安顿好了行宫内外的巡防,约了手下在城中相会,眼见时间还早,就往青竹儿家去。
这回,将正主逮了个正着。
他的母亲和弟弟都不在家,院中空空荡荡,散着落叶,想来也遣散了一应仆妇,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老桂树下,端着个陶土碗,碗中只是熟水,倒好似是什么上等香茗,品得津津有味。
自家公子被大公子掳走,拿他做个幌子引开注意力,公子的老相好找上门来,分明是兴师问罪来的,但他却十分从容,分明成竹在胸,见了气势汹汹破门而入的七殿下,还能笑得出来。
一看就知道,是早就等着这一出了。
这个眉目清秀,做派颇为雅致,十成十读书人气质的少年郎,和跟在镜郎身边乖巧唯诺的样子,大为迥异。
“听巷口的李家妹妹说,有个和气漂亮的公子来这儿打听我的消息,想来是世子爷,我却没见,只先想和七殿下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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