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说他不懂人情世故,那他就学着处理这些人情世故,既然现在他不能置身事外,麻烦也不会少了,就不能把这些事情全都压在子舒一人身上。
“师叔啊,我觉得你变了好多呀。”温客行也凑了过来,看着白衣认真专注的神情,不无感慨地说。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不长记性岂不是越活越回去了。”白衣一抬头,便能看到这俩人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杵在他两边,看他写信跟看西洋景似的,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嫌弃他们碍手碍脚。
“行了,你俩别在我这儿围着了,有什么好看的呀,有这闲工夫啊,你们还不如去教导弟子呢,星明他们跟着成岭照葫芦画瓢也不是个事儿。”白衣将他俩推搡开,别在这烦他了,直到这俩不省心的携手离去,他才无奈失笑,继续提笔写着给那老牛鼻子的回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就想把钉子拔了,写着写着又水了一章日常,但我真的好喜欢这种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感觉呀……
OS:能日更我尽量日更,毕竟我也不想打破我那整整齐齐一排的51129啊。
第111章 拔了
从上巳节后拜访四季山庄的江湖之人,可是捡到了个大便宜啊。
原本避世不出,神神秘秘的剑灵竟然开始渐渐接管四季山庄人情往来的琐事,随和亲厚,大大方方的与各门各派打交道,半点没有仙灵的清高孤傲,胸怀宽广又不记仇,这也让之前江湖众人对他徒手掀翻武林大会,单挑四派掌门,凶残狠辣的形象渐渐改观,不管是四季山庄绝对的武力威慑,还是如今愿意与江湖各派既往不咎,和谐共处的态度,都让武林人士对如今的四季山庄交口称赞。就算周庄主明目张胆的包庇鬼谷谷主,碍于剑仙和剑灵的面子,众人也不敢多有微词。
随着仙灵的神秘面纱逐渐揭开,样貌性情也逐渐为人所知,更有拜谒过的弟子透露了剑灵收徒,坐下已有两名弟子之事,各门各派心思活络的都闻风而动,扒拉一圈门下弟子及晚辈,想着等关系再好点就送两个到四季山庄拜师学艺,若能拜入仙灵座下求仙问道那自然是极好的,再不济,长明山剑仙归隐四季山庄,还有周庄主和温谷主两大一等一的高手坐镇,自家孩子送过去不怕学不到真本事,又能跟崛起的四季山庄攀上交情,何乐而不为呢?
白衣边处理着桌案上如雪花般堆叠的拜帖和书信,边打发韩英去招待上门的访客,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原来这些人情往来这么麻烦,这般想着,他便长叹一声,果然如他所料,他不接管还好,这一接管四季山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啊。
相比起白衣从生疏到熟练,再到忙到脚打后脑勺,周子舒这几天过得却是相当惬意啊,作为四季山庄仅剩的伤患,那是万事不愁,每天睡到自然醒,教导弟子习武练功,庄内山间随意溜达,春日的美景也将他之前连轴转的疲惫一扫而空,还能跟北渊品茶下棋,跟老温桃林对饮,除了被乌溪管束着限制饮酒量,每日雷打不动的养身汤药和药浴针灸之外,这日子过得真是比神仙都舒坦啊。
以至于白衣每次看到他溜溜哒哒拎个酒壶到处闲逛,还没事给他添乱的时候都是既恼怒又无奈,而叶白衣旁观着白衣跟着群小崽子们斗智斗勇的日常也是好笑至极。
有本事你别告诉秦怀章那徒弟他师父把酒藏哪儿了呀?这口是心非的嘴脸也不知道随谁,自己惯的臭小子,惹出的麻烦,再烦都得受着。
仰靠在正对议事厅的屋脊上,叶白衣边晒着太阳喝着酒,边围观着庭院中的吵吵闹闹,透过大敞的门扉,看到厅中埋首案牍的他家小崽子更是幸灾乐祸,这壸中的美酒啊,更是香醇了不少。
但他还没悠哉多久呢,就有叽叽喳喳的声音搅了他清静。
“太师父!太师父!下来吃饭了,今天我哥下厨,中午炖了鲫鱼哦!”顾湘今日换了一身嫩绿色的裙装,鲜嫩娇俏,但这人比花娇的小姑娘却乍乍呼呼的站在廊下蹦跳着招手,吸引叶白衣的注意,催他下来吃饭。
温客行本想去正厅叫白衣吃饭,路过院中看到顾湘在招呼叶白衣,但那老家伙却不为所动,还跟着小丫头没大没小地拌起嘴来,只说是他家阿湘毛毛躁躁的,没有一点小姑娘的文静端庄。这话温客行可就不爱听了,几步走到顾湘身边,插着腰就嚷嚷出声。
“你个老怪物,哪来这么大架子,吃个饭都得三催四请的,怎么着,还得拿个供桌把你捧下来呀!”这一声嚷嚷不仅闲逛的周子舒听到了,连还在翻看书信的白衣,都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儿,带着韩英出来看热闹。
“丫头还知道叫我一声太师父,你个小蠢货怎的就没大没小的,怎么的,这两天过得太舒坦,皮痒是了吧?”叶白衣也不甘示弱呀,坐在屋脊上翘着个二郎腿,边饮了一口壶中酒,边跟温客行互怼。要不是仗着他是个老前辈武功又是当世第一,就那欠揍的样是个人都想教训他。
“我确实是手痒了,想给您老活动活动身子骨!”温客行哪是吃亏的主,说着便要撸起袖子,跟那老家伙做过一场。看热闹的人对他俩这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情况都是见怪不怪了,就连顾湘都撇撇嘴,懒得拉架,回头一看白衣负手走近,便蹦跳的凑了过去,嬉笑着说:“师父啊,今天我哥做了好多好吃的呢,走走走,咱们去吃饭,不管他们。”
白衣多看了一会儿,见那两人在演武场上辗转腾挪,打的是飞沙走石,眼花缭乱,却没有动真格的意思,权当他俩是饭前活动筋骨,也就没当回事儿,随意招呼一声:“师尊,老温,打完了记得来吃饭啊,不然一会饭菜都凉了,可没人给你们热二遍!”说着便带着周子舒他们扬长而去,将这练武场丢给两个幼稚鬼,让他们可劲儿折腾去吧。
日子就在周子舒逍遥悠闲的养伤带徒弟,白衣埋首案牍,处理山庄琐事,温客行隔三差五的与叶白衣斗嘴掐架中悄然流逝。
十天以后,在周子舒觉得自己闲的要长毛,白衣都要熬出黑眼圈的时候,经过乌溪的细心调养,终于在三月十四的晚饭桌上拍板定下可以拔钉了。
主要是因为明天是月圆之夜,于洞府灵穴中施取钉之术,能事半功倍。
乌溪此言既出,在场之人无不惊中带喜,但更多的则是喜忧参半,就算有乌溪主刀,白衣保驾,温客行协助,叶白衣护法,但在尘埃落定之前,谁都不敢赌周子舒会否是那个万一。
但对于前途未卜的命数,周子舒看的却很开,见众人吃晚饭都心不在焉,三不五时瞄他一眼那担忧的模样,他都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则是满心的感慨,连声说着不用担心,肯定会没事儿,劝着大家安心吃饭,那没心没肺的模样,哪像是个马上就要接受命运考验的伤患呀。
上天待他真的不薄呀,若能挺过这三载赴幽冥的劫数,那自然是最好的,以后之路必定否极泰来,但若真的是他命里该着,那他也了无遗憾了呀。
也不能说是没有遗憾吧,这般想着他便看向了忧心忡忡的白衣,他俩之间生死相连的羁绊始终是周子舒心中的隐患,倘若他真有个万一……
白衣却没想那么多,他看周子舒那嬉皮笑脸不当回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懒得多说周子舒几句,吃罢晚饭后,他就跟乌溪温客行聚在药室,边提前整理收拾着明日要用的药材刀具,边商量拔钉的细节,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那几人谨小慎微严肃正经的样,都把周子舒看得无奈又心水!
夜凉如水,圆月高悬,夜幕下的四季山庄渐渐归于宁静,院中灯火渐息,弟子安然入梦,而白衣却拎着壶美酒,仰躺在屋脊房梁上,望着星光璀璨,却满怀心事,既担忧子舒的万一,思索着哪里还有纰漏,又思念黄泉下的怀章,也不知他那边怎么样了,可有人为难他,适不适应阴司的生活?
这般胡思乱想着,壶中的美酒都失了原本的香醇,但他也没打算借酒消愁,只是闲来无事饮上一口,睹物思人罢了。
这时,本该早已安眠的周子舒却只身着寝衣,悄然跃上屋顶,夺过被白衣糟蹋的美酒,便饮了一口。
“大晚上不睡,搁这看月亮,师叔是有什么心事吗?”周子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屋脊上,沁凉的月华为他晕上一圈柔光,夜幕下一身素白的他被渡了一层有别于白日的温柔与舒朗。
白衣先往上挪了挪,替他挡住吹来的夜风,皱着眉头暗想劲装就这点不好,连个御寒的大袖都没有。
“你不是也没睡吗?大晚上穿这么少出来,老温都没拦着你?”
“刚才我点了只醉生梦死,老温现在睡得可沉了,哪管得着我呀。”周子舒享受着月华星光,壶中美酒,惬意的不得了,微合双眼,懒懒的回着。
“说吧,大晚上不睡觉,找我有什么事儿啊?”连醉生梦死都用上了,白衣不用想也知道周子舒怕是有什么话想跟他私下里谈。
周子舒闻言,先喝了口酒,转头看向拢在月色下的白衣,专注地看着他的眉眼,看了良久,才叹了一声试探的问道:“师叔,你原本是什么模样的呢?”
白衣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的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师叔,乌溪明天就能为我拔掉这催命的三秋钉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摆脱掉曾经的自己,是生是死,命运都在我的手中了。”边说着周子舒边往白衣那边挪了挪,直到两人四目相对,他才抚上白衣的眉眼,慨叹一声:“师叔,为自己活一次吧,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白衣啊。”
周子舒这话说了不止一次,自从他知道俩人生死相连之后,这便一直是他的心结,虽然庆幸与有着一约生死契,保住了当初命悬一线的白衣,但也因为这一约生死契,白衣从来都命不由己……
这一瞬间的周子舒竟与秦怀章渐渐重合,那相似的神情,相似的语气让白衣都有些恍惚了,他哑然失声,良久才从那种恍惚中抽离,有些尴尬的别过头,只看着圆月,声音都有些喑哑。
“我原本还想着等你的伤养好了再跟你商量这事,毕竟不管是先前的破阵还是结契,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我牺牲,没考虑你的感受,也没想到给你添了这么多烦恼……”白衣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越来越心虚,毕竟不管是他单方面结契求死还是想着为了与怀章的天长地久而解契,都是出于他的私心,从未征询过周子舒的意见,越是这般想,他就越愧疚,愧疚于自己的任性自私,也愧疚为子舒图增的烦恼。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就这般轻易的将自己的生死压在周子舒的身上,确实是很过分……
“师叔,别这么说,若是没有你的陪伴和呵护,子舒都走不到今天,更看不到眼下的四季山庄,若是不知道还担着你这条命,我怕是不会爱惜自己,随死即埋,了却残生!是师叔和老温让我想活下去,也是这些孩子让我想好好活着,我会好好活下去,也希望师叔能为自己而好好活下去啊。”周子舒想着自从他结识白衣,眼前这人被他挡过的灾,为他受过的难,心中难免有些酸楚,便又挪进白衣几分,伸手抱住了月色下心虚愧疚的人。
“我这么任性自私,你不怪我吗?”白衣回抱住了眼前的青年,也替他挡下了夜晚的凉风,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如一道山岳般为他遮住世间的风雨。
“为什么要怪你,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久,谢谢你为我遮风挡雨……师叔,就算是遮风挡雨的大树也需要自由生长的天空啊。”宽厚温暖的怀抱暖热了被夜风沁凉的身子,周子舒下巴蹭了蹭白衣的肩颈,舒服的喟叹一声,清亮温和的声音扑在他的耳畔,竟让白衣有些失神。
自由生长的天空吗?
或许是转瞬,或许是良久,白衣的脑中如走马观花般闪过无数个场景,最终定格在秦怀章深情的眉眼,想着他的一句“小白就是小白啊”,突然就释然了。
是啊,他就是他呀。
豁然开朗的心境,也让白衣柔和下神情,松开眼前不负乖软却通透淡然的青年,看着他月色下清俊的眉眼,宛然一笑。
“好。”
这一个“好”字包含了千言万语,周子舒听懂了,也开怀朗笑,不枉他月下谈心啊,师叔终于放过自己了。
清朗的笑声随着月下的清风越荡越远,夜幕上的婵娟也被这清朗的笑声感染的更加温柔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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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不思归洞府
今夜的月光照比昨日更加的明亮圆满,透过灵穴上的天窗汇成一束皓白,将这方寸绿意间的奇花异景照的纤毫毕现,浓郁的月华之精也将身处其间的众人笼罩其中,一呼一吸间沁凉的灵气让所有人都不由舒服的喟叹出声。
灵穴内,原本空无一物的绿荫之上,眼下却在正中放置着一张价值连城,由整块极品温玉雕琢的石床,这玉床静心安神,温养经脉,原本是泰山府的镇山之宝,但为了与四季山庄和解了却恩怨,竟也舍得将宝贝当做赔礼上赶着送了过来,没想到还能在这时候派上大用场。
周子舒喝过一碗麻沸散,便躺在玉床上,神态安详,随着药效起效,无知无觉的昏睡去。
在场三人都屏息凝神,静等着乌溪整理带来的刀具和伤药,消毒杀菌,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颇有些赏心悦目。
但不管是白衣,温客行还是叶白衣都无暇欣赏他流畅娴熟的动作,只紧张的等待他施展取钉之术。
而乌溪也没让他们久等,待取出一颗被他小心保管续命药丸塞入周子舒口中让他含化,才招呼那几人一声,他要准备开始了。
几人闻风而动,温客行几步上前先扶起瘫软的周子舒,为他小心脱下上衣,露出白皙胸膛上的几处蜿蜒突起,浑厚的内力顺着乌溪的指导于他胸前被三秋钉堵塞的七处大穴中渐渐凝聚,以防拔钉后内力的骤然畅通,冲垮他的经脉。
乌溪原本打算让白衣以生机灵力护住周子舒周身的七经八脉,调和舒缓他压制良久的澎湃内力,但白衣为求万无一失,竟直接旋身化作一缕流光,借着月华之精的滋润附上周子舒的肉身,压上自己全部的修为,以自身练化的天地灵气紧紧保护着他周身所有的经脉血肉。
叶白衣想阻止这臭小子冒险都没来得及,只得皱着眉头替乌溪打着下手,顺便为这一群不省心的小崽子们护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子舒身上那些与血肉长在一起的钉子一颗一颗被取下来,胸膛伤口上蜿蜒流下的鲜血不仅染红了温客行的衣衫,也浸润了他身下玉白的石床。
随着最险也是最后一颗三秋钉被取出,乌溪开始缝合伤口,敷上伤药。虽然过程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但所有人都免不了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而心也没彻底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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