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身陷绝境,高崇见高台之上的张成岭,还是对他们三人大喊一声“快带成岭走。”
“你们先带他走。”白衣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见到被群起而攻的高崇,情绪十分莫名,嘱咐他俩先带人走,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想留下来。
或许是这一幕让他触景生情,或许是这一幕让他想到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眼前的高崇与当年在青崖山前被逼至绝境的容炫……是不是很像啊?
情势紧急,也容不得多问白衣为什么,两人夹着张成岭,垫步纵身,迅速掠过长空,远离这处血肉横飞,死伤惨重的战场。
双拳难敌四手,纵然高崇内力深厚也终有力竭之时,被十数人群起围攻,击落头上冠带,灰白长发散落失了往日庄重,颇有些狼狈落魄。
以他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凶悍,一时之间竟也没有人敢上前与之博弈,还没喘一口气,他就眼睁睁看着一个雄壮的汉子捶着狼牙棒,想将屹立不倒的五湖碑,生生击碎。
他瞳孔骤缩,大喝一声:“不!!!”持着重剑。扒开一波又一波围攻的人,想去阻拦却为时已晚。
那屹立20年不倒,象征五湖盟的石碑还是轰然倒塌,碎成几块,他心中坚持秉承的信念,也如那石碑般化作齑粉。
石碑塌了,弟子死了,身败名也裂了,今日他高崇身陷绝境,即便明知是有心之人栽赃陷害也无力回天了,天欲亡他,又能如何,他怆然悲壮,拦住想为他求情的赵敬,将独女托付给沈慎,也就了无牵挂,
面对着那些还死扒着琉璃甲不放的阴险小人,既然他已经被逼入绝境,也不能看着这帮杂碎得逞,从怀中掏出那令江湖之人撕破脸皮,不惜血流成河的琉璃甲,高高举起,运气十足十的内力。不顾那些宵小们声嘶力竭的阻拦,将其生生捏碎,化作石粉,融入那骤然倾泻下的暴雨中,自己也三步并作两步,毅然冲向碎成几块的五湖碑,碰碑而亡!
英雄落幕,悲凉怆然。
周子舒两人带着张成岭,远远的看着崖下的那一幕惨剧,心情极为复杂,少年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冲上去却被周子舒死死拦住,温客行见高崇身死,神色却现出茫然。
高崇这一死,五湖盟与与会诸派,算是结下死梁子,暴雨倾盆,双方杀得你死我活。
白衣在高台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看着高崇被逼入绝境,看着他最后碰碑而亡,眼中不自然的慢出些血色,眼见那些逼死他的人,还不死心的围上来,想从他尸身上扒出真的琉璃甲,白衣也不知怎么想的,凭着冲动跃下高台,闪身冲入人群,运气庞然内力将那些人通通冲开,拎起高崇已然残破的尸身,以五湖碑借力,趁那些人被他击溃在地,还没反应过来,便带着高崇的尸身纵身冲出人群,隐匿磅礴大雨中。
他穿着岳阳派的弟子服,其他人虽有疑虑,却也只当他是岳阳派的弟子,紧追两步就被其他弟子拦住。
周子舒远远看着白衣的冲动之举,皱紧眉头,而被他拦着的张成岭却渐渐冷静下来,直勾勾盯着他远去的身影,直至隐没在深林之中才收回了视线。温客行只啧了一声,神色莫名。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愧对高盟主,毕竟最开始都以为他是个坏人,直到他含冤而死我才发现误会他了,既然高盟主的死不可避免,那我就尽量让他死得体面一点,不要跟剧里那样死无全尸。
(我觉得老白这一举动是符合他的人物设定的,毕竟此情此景与当年容炫被逼死如出一辙,触景生情之下难免冲动。)
第51章 山洞
瓢泼大雨能洗刷掉那满场的血迹,却洗刷不掉众人心中的阴霾,声势浩大的英雄大会就这么惨淡收场。
周子舒带着张成岭拉着温客行,找到了一处山洞避雨,
周子舒坐在张成岭身边,见他神色郁郁地缩在个小角落闷不吭声,从怀中掏出块烧饼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成岭,先吃点东西吧。”
张成岭双手接过,先到了句谢,才问道:“师父,温叔呢?白叔还没有回来吗?”
“你先吃吧,他就在外面,老白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他撩袍起身,行至山洞外,看到温客行立在山洞口凝视着外面倾盆大雨,任那雨被风吹进来,沾湿了他的衣服,也岿然不动,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阿絮……我是个恶人吗?”温客行感觉到周子舒走了过来,与他并肩,踌躇半晌,才低声问了句。
“心地向善,便不算恶人。”周子舒叹了一句,见他神色还是恹恹的,又多说了两句:“只许你算计别人,被别人算计一遭,就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没出息!还不说我那傻徒弟呢。”
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以为是执棋者,却也是被算计的局中人,温客行自嘲轻笑:“我这次算是栽大了,幸灾乐祸的去看别人的戏,没想到自己也是戏台上的一员,你说我这算不算聪明反被聪明误呀?”
“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叫蠢才反被蠢才误。”
“周大人,你聪明,你看明白了?”
“这局环环相扣,一定有个幕后之人扯动千机,甚至不止一个,我一时之间,还看不出这个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饶是周子舒七窍玲珑心,一时之间也没推测出这做局之人是谁,又有何动机,
“难道不是为了琉璃甲?”温客行有些理所当然地猜想到。
“不止。”幕后之人所图绝非是琉璃甲这么简单。
“无论如何,这次高崇身败名裂,五湖盟也一蹶不振了。”不管那幕后之人打了什么算盘,这结果却是温客行所希望看到的。
周子舒思考问题总是比温客行要客观全面许多,许是天窗之时养成的习惯,对什么事,对什么人都要慎之又慎,不能轻易盖棺定论。
“未必,相较于高崇,赵敬在关键时刻,以退为进,扮猪吃老虎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我记得在天窗卷宗里,赵敬除了有个绰号叫赛孟尝,还有一个便叫赵玄德。我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他这招哭哭啼啼以德服人的造作表现,可真是堪称一绝呀。”
赵敬今日之举,看似是为高崇谋求退路,实则却让高崇无路可退,他那一哭一跪一求情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场局可谓是天衣无缝,但越是精密的布局,越容易在细微之处轰然崩塌,真正精妙的布局,皆是依势而动,依时而变,执棋者只要顺势而为。在恰当的时机轻轻那么一推,一切便尽在掌中。
俩人这么一来一往的分析今日之局,温客行抬手,任那雨砸在掌中,神色冷肃,只道:“人心难测,人性却易测,贪欲无及,人之本性,这是世间颠扑不破的真相。”
周子舒坐在石墩上,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声,苦口婆心地说:“老温,你不要再以为自己能够看透人性了,先是安吉四贤,后是高崇,你错的还不够多吗?一味的偏执,误的只会是自己,人性固然有贪欲,挣扎,又何尝没有信洁高义呢?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温客行冷笑一声:“我说了你帮我吗?”
“你说了我才能帮你。”
“我要……不属于这世间的魑魅魍魉,滚回他们的十八层地狱去!!!”
————
白衣顶风冒雨,寻了处还算僻静的深林将高崇的尸身妥善安葬,没有立碑,只是起了座小小的坟茔,暴雨倾盆,砸在他的身上,脸上,他立在坟边,良久,才冷冷淡淡叹一句:“你们的恩怨,到了下面自己去掰扯吧。”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身去寻周子舒了。
等白衣找到那个山洞的时候,就见他俩坐在门口,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一壶烈酒,不知道刚才聊了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老白你回来了?!”周子舒看到他浑身湿透的从雨中走过,神情疲倦,就担忧的问了一句:“还好吗?”
白衣胡乱擦去脸上湿淋淋的雨水,轻咳一声,没什么精神的说:“我没事,先进去换身衣服。”
白衣走进洞中拐角,见到张成岭坐在石台上捧着个饼要吃不吃,神色恹恹的,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又怎么了?”
他这一出声,张成岭才发现他回来了,放下饼急忙站起身,围在他身边。想问他高崇怎么样了,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白衣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但真的有些累了,只淡淡说了一句:“人我已经安葬好了。”便走进洞内深处,寻了个隐秘的拐角,旋身换出一套雪色窄衣,以内力烘干湿透的长发,才叹息一声走出来,坐在张成岭身边闭目养神。
张成岭见他脸色有些难看,即使满腹疑问也不敢吱声打扰他,只安安静静守在他身边,盯着他肖似周子舒的侧脸有些出神。
还没等白衣歇个一时半刻,就被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张成岭已先他一步出外面察看,他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整了整衣袍,起身向外走。
一拐出来,就见洞门口三人对立,张成岭小跑两步跟在周子舒身侧。
来人是叶白衣,他脚边还有个麻布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还在咕蛹。
刚才叶白衣进来的时候还在问周子舒白衣那臭小子呢?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呀。
周子舒见白衣站在原地有些踟蹰,思及他与叶白衣相见时难免的别扭尴尬,就先一步打破僵局,把身后的张成岭向前让了让,给他俩人介绍着:“成岭,这位是叶白衣叶前辈,叶前辈,这是小徒成岭。”
叶白衣收回盯在白衣身上的视线,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少年,嗤笑一声:“傻了吧唧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喽!”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真的是欠揍的很,这很是不客气地嘲讽,让周子舒师徒二人都有些讪讪的,白衣也尴尬地轻咳一声,搓搓脸,心道他叶叔这嘴毒的功夫,还真是不减当年呢。
温客行与叶白衣似是天生不对盘,见他出口没好话,护犊子的跟他呛起声来:“我家孩子再傻,也总比那些张嘴就不说人话的老怪物强多了。”
“你家孩子?怎么,你也是四季山庄的人?”叶白衣一句话就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俩一言不合再次互怼,白衣轻咳一声,顶住尴尬,上前两步踢了踢叶白衣脚边那个麻布袋子。
“叶叔,您来做什么?”
叶白衣损周子舒师徒,跟温客行互怼,对白衣也没什么好脸色,翻了个白眼:“我做什么要你这臭小子管?!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说的生死不强求,真是反了天了!!”
白衣讪讪地扣了扣衣角,回想起前些时日的不欢而散也有些尴尬。
温客行一时间没看出来这俩人有什么渊源,只啧了一声,指了指叶白衣脚边的麻布袋子,问:“那里面是谁呀?”
“你希望里面是谁呀?”叶白衣一开口就带了□□味。
温客行也没跟他客气:“你!”
“你希望是谁那就肯定不是谁喽。”叶白衣真的是自带嘲讽技能,三两句话就能勾起温客行的火气。
“你个脸比小白脸还白的□□精老怪物!”
“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敢跟我斗?”
来呀,不服干一架呀!嘴上逞什么威风,有本事动手啊!
眼看他俩一言不合就要撸袖子掐起来,俩人看的脑壳都大了,对视一眼叹息一声,周子舒拦住这为幼不敬的温客行,白衣拉着那为老不尊的叶白衣,把他们俩个幼稚鬼掰扯开,也真是操碎了心。
“老温,你们看外面还在下雨呢,能不能挑个晴天再斗鸡呀?”
“叶叔你干嘛呀?多大年纪的老前辈了,你没事跟他个小辈较什么劲呢?”
那俩互掐的俩人被人拦着也就作势放对方一马,只有张成岭还在关心着,那麻袋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蹲下身解开袋口,那里面竟然装着方才那个已然离场的龙渊阁少阁主龙孝,那煞白诡异的脸才一露岀来,就吓下的张成岭惊叫一声,连忙起身退后两步,躲到周子舒身后。
“傻小子,你以为里面是谁呀?”温客行不想再看叶白衣一眼,调转话头调侃张成岭。
张成岭讪讪的:“我以为是小怜师姐呢。”
周子舒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安抚了一句:“成岭啊,他们要在高小姐身上找到琉璃甲,只要一天这个关系不破,那些人就不会伤害她,我们呢,有的是时间去寻她。”
如今的高小怜与当初的张成岭一样,被各方觊觎着,既然想从这个高盟主的遗孤身上寻到琉璃甲的线索,就断然不会伤她性命。
因为没有人相信高崇会把真的琉璃甲毁掉。
温客行恍然大悟地啧了一声:“我都差点忘了,阿絮还有个流浪在外的徒弟媳妇儿呢,这人呢,咱们自然是要去救的。”
白衣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不疼不痒地损了句:“都有心情关心高小怜,怎么不见你对你自家丫头上心呀,岳阳派如今人仰马翻乱糟糟的,你不去找找你家丫头呀?”
温客行却无所谓的摇了摇折扇,他对顾湘的本事很是自信,却终于找到了跟白衣搭话的机会,调侃道:“老白呀,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家阿湘,关系这么好了?”
那场雨夜的指责和迁怒。似风般消散,无迹无踪。
叶白衣旁观着在他俩这有一句没一句熟稔的互怼,就这么看着,神色颇有些复杂
周子舒真是见怪不怪,他俩有事儿没事儿的互损两句,反正又打不起来。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几人纷纷寻了处岩石坐下休息,叶白衣整整袍袖理所当然的问:“秦怀章的徒弟,有吃的吗?”
周子舒嗫嚅着开口:“那个什么,前辈啊,我有名字的。”好像叶白衣见到他就一直叫他秦怀章的徒弟,从来没问过他姓名。
白衣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轻咳一声介绍道:“叶叔,他叫周子舒……”
“我爱叫他什么就叫他什么,臭小子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呀!”
就算白衣深知他叶叔嘴毒,闻言也气的攥了攥拳头。
好气!打又打不过!更气!
“前辈说的是……”还能怎么办,老前辈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周子舒无奈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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