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被他调侃地笑出了声来,没好气的怼了一句:“得了,你可少贫了,你要是心疼成岭啊,你自己去看吧。”
“行行行,你徒弟你这当师父的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这醒酒汤啊,你就替我送进去吧。”说着他甩甩袖子,转身去了成岭房中。
温客行跌坐在矮桌边,迷迷糊糊的也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说话之声,他迷朦着抬头就见周子舒端着个汤碗推门而入。
周子舒一进来就被这屋里的酒气熏了个满头满脸,而温客行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晃着个酒杯,自斟自饮着,眉头就皱了起来,放下汤碗,不客气的夺过那酒壶撂在桌边儿。
温客行还是嚷着拉周子舒一起喝酒,被他夺了酒壶才有些清醒,直勾勾的看着他。
“看什么?”周子舒皱着眉头问。
温客行醉眼迷蒙,但眼神却亮得很,那清澈如鹿的瞳中倒映着周子舒的身影,那身影背着烛火,边缘似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似真似幻。温客行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像是要碰碰那光影,半路却停顿在空中,他眼中的笑意褪尽,弥漫出纯粹的伤感和难过,若有似无的喃喃了一声:“疼不疼?”
周子舒知道他在问什么,他自然能察觉到,这段时间温客行有意无意的躲避和对他异常的关照和呵护。他直起身,有些不自然地背过身,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敢再看温客行的眼睛。
“不然你也试试?”周子舒无所谓的说。
“阿絮……这么多年,我就遇上了你这么一个投缘看对眼的朋友,你能不能别死呀?”温客行明知他这个话很不恰当,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能说服周子舒留下来,他挪了挪身子,紧紧盯着周子舒的背影,借着醉意含含糊糊的道出了他的担忧和心疼。
“尽量吧。”周子舒不敢对温客行许下什么一定得保证,只能可有可无的应付他一句,硬邦邦的声音掩盖了他眸中的复杂。
温客行却似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挪动了身子激动地说:“你转过来,你看着我,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吧,你说什么我都信。
周子舒拒绝的却很干脆,也许是踌躇,也许是胆怯,他逃避看温客行现在的神色,只冷言冷语的说:“不想看,我看不得你那副假模假式的德性,挂着面具,没有半点真心诚意。”就算走到今天这一步,温客行也没有向周子舒坦露哪怕一分的过往,说着知己相交,却还遮遮掩掩着他的身世,他的过往。
温客行酒醒一半,有些急切的辩解着,一时之间却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是,我是怕……”
周子舒不耐烦与他的吞吞吐吐,冷声打断道:“你是怕我命不久矣,随时都会呜呼哀哉,所以才处处逢迎,着意呵护?老温,你是可怜我还是羞辱我?”
“老白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温客行也知道他这段时间不太对劲,搓了搓脸还是辩解了一句,却见周子舒转身抬步欲走,慌了心神。想扯着他的袖子却没抓住,焦急喊了一声:“阿絮!别走……”
周子舒不是想走,而是端起桌边已经半温的汤碗,递到温客行手边,没好气的说:“我不走!等你酒醒后,我还要暴揍你一顿,明知道老子余生有限,还要带着一副假面敷衍我。”
温客行的视线紧紧黏在他身上,接过那碗醒酒汤,喃喃了一句:“不是假的,是真的。”他盯着周子舒的眼睛。慢慢的饮干那碗汤。
周子舒看到了他澄澈的眼眸,以及那眼眸下隐隐藏着的慌张,轻哼一声:“我看你是真的欠揍。”
这醒酒的汤也喝了,人也清醒了不少,周子舒架着他往床榻边挪去,还没忘念叨他两句:“睡你的大头觉吧,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他叫温客行平摊在床上,叹了一句:“余生有限,更要好好珍惜,臭小子,我说过我赌我不会看走眼的。”不管你是什么人,都是我认定的知己,不管你瞒我什么,我都愿意等你对我坦诚那一天。
他抖开薄被,盖在温客行身上,又替他整理好被角,盯着他被酒意熏红的脸,认真的说:“我赌终有一天,你会对我敝开心扉,还没见到输赢,就算天王老子也休想赶我下桌。”所以趁我还有时间等你,早早与我坦白吧。
温客行却躲闪开他描摹的视线,嗫嚅着说:“人心即鬼域,我的心有什么好看的?”那话中的小心怯懦。刺的周子舒心间一痛,他按着温客行的肩膀,诚恳的保证:“看过之后我才知道如何帮你。”见温客行还是闷不吭声,躲闪着他的视线,周子舒有些挫败,拍了拍他的肩头,只道了一句:“唾吧……”
直到周子舒转身离去,温客行才把别开的视线黏在他的背影上,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看过之后,你就不会当我是朋友了……”
他的自卑怯懦是沁在骨子里的,看着越张扬自大,内里却越是胆小踌躇,周子舒可是他的阿絮,他即想留在他身边,又不想自已污垢的心思过往脏了阿絮的眼,辜负了他的一腔真心,一片赤诚。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庆祝温周爱情一周年,两更。
(主要是我存稿攒的有点多。)
2020年5月28日山河令围读会,那是梦开始的地方!
第56章 坠崖
在那农家小院中休整几日,一行人这才准备启程。去寻那隐于山野间的龙渊阁。
一行五人,四个大男人,却让张成岭一个小少年背着那龙渊阁少阁主一起赶路,也就仗着龙孝不良于行,身形干瘪瘦小,能塞进箩筐里,让张成岭背的也不是很吃力。
也不知叶白衣是怎么从龙孝嘴里套出龙渊阁的具体位置的,他一马当先走进那阴森诡异的密林中,周子舒几人紧跟而上,谨慎的寻着方向。
张成岭缀在大人身后,就算背这个瘦弱少年,走起来也慢了不少,也没看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滑了一跤,凭借着那已经形成本能的流云九宫步,堪堪站稳,刚被温客行夸了一句:“脚下功夫见长啊”,低头就看到他刚才踩到的竟是一块破碎的颅骨,惊得退后两步躲到了周子舒身后,被周子舒斥了一句:“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才讪讪松开扯着他师父袖子的手。
叶白衣都没眼往身后看只不疼不痒的刺了一句:“此行凶险,不想死的就紧紧跟着我踩过的地方,秦怀章的徒弟,你们可看好了这蠢徒弟。”
张成岭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他左手边的师父,又看了看他右手边的白叔,抿起嘴唇有些失落。
白衣安抚地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慢下两步缀在一行人身后,这下就是前有叶白衣开路后有白衣垫后,其他人走了也的顺顺当当。
白衣走在最后,是将所有人尽收眼底,自然也没有错过,那就算被按进背篓里,还想要搞事的龙渊阁少阁主,见他蹑手蹑脚的探出两个指节,似要甩出什么来引发周围的机关,眼神锋锐,闪身向前,毫不留情地把他伸出的指尖猛的一掰,硬生生给掰断了,龙孝的一声惨叫,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张成岭还有些不明所以,却见白衣已经寒下脸色,冷声威胁:“小兔崽子,我劝你老实点儿,别搞什么小动作,否则掰断的就不是你的手指头了。”
众人听着龙孝那凄厉的惨叫,看白衣的目光都有些复杂,但白衣却视若无睹,冷冷盯着龙孝的双眼,直至将他吓得不敢再叫出一声,才收回视线。
“老白……你?”周子舒倒不是惊讶于白衣的心狠手辣,只是事发突然,有点懵。
温客行展开折扇啧啧两声:“想不到老白你还真是个心如蛇蝎的大高手呀,我都有些害怕了〞
叶白衣虽然意外于这小子突如其来的阴寒肃杀,但还是先查探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那几颗粗树上隐隐藏着几片锋锐,便也心下了然,回手撩开那斗笠的盖子,看着那龙孝捂着手指哆哆嗦嗦,面色阴郁,神情恐惧但更多的是怨恨阴毒,不屑的轻哼一声:“就凭你这点小把戏,少在我们面前班门弄斧了。”
这下其他人也搞清楚状况了,是这龙孝不安分,想搞事情引动杀阵,白衣只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张成岭掂了掂背上的背篓,将之背得更稳一些,看着这一路走来机关重重,很不解的问:“龙渊阁主为什么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呗。”温客行摇着折扇无所谓地说。
“那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又弄了这许多机关,步步惊心的,万一他自己出来一趟也迷路了怎么办?”张成岭少年心性,偶尔还是会问出些天真的问题。
“世人躲起来也无非那么几种原因,要么他恶贯满盈,有仇家要追杀他。所以非得躲在一个,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才安全,要么嘛……”温客行还在假设着那些可能。就被白衣先否定掉了第一个猜想。
“就龙雀那个烂好人,一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哪来的仇家呀?”周子舒虽然疑惑于白衣对龙老阁主的观感为何如此之差?却也没有否认他的话。
“那也就只剩第2种原因了——伤心,他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了,索性躲起来谁也不见了,免得见谁都伤心。”温客行轻摇折扇,吹走心头的那一缕燥气,答着张成岭的问话,却紧紧注视的周子舒。
“你师父以后若是不在了,我也想找个这样的地方躲起来,谁也不见了。”
白衣拧紧眉头不屑的轻哼一声:“逃避一时又不能逃避一世,自欺欺人罢了。”他这话不知嘲讽的是那避而不见的龙渊阁主,还是自怜自艾的温客行。
张成岭机警的很,见他师父面有不愉,白叔也话中有话,灵巧的岔开话题着补着说:“才不会呢,师父内功精湛又行善积德,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一行人就这么兜兜转转,穿越了那片危机四伏的林海,踏出深林,入目所及便是一道望不见底的天堑,只有一座仅容一人通过的栈桥,连接着深渊的彼此两端,而那对面陡峭的崖壁上便坐落着一间高耸巍峨却阴气森森的楼宇,想必那就是传闻中鲜见踪迹的龙渊阁了。
思及龙渊阁独步天下的机关之术,一行人踟蹰在吊桥的一端,审视揣度这单薄的一座桥梁上藏着哪些要命的陷阱?
张成岭那背篓里的龙孝,似是缓过了那阵锥心的刺痛,感受到他们停下的步伐,阴阳怪气的挑衅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们不是要去龙渊阁吗?对面便是,怎么你们怕我发动机关暗算呢?四个大高手押解着我,我还能反了天去。”
不管这小兔崽子到底打了什么主意,这桥啊,他们是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但白衣也不想听这阴毒少年的闲言碎语,撩起背篓的盖子,随手就点了他的哑穴,让他闭嘴。
温客行看了一圈,率先说道:“那我先过去吧。”却被叶白衣伸手拦下。
“哪儿轮得着你探路呀,我先去 ”说着转身抬腿就要走,保护也好,责任也罢,这一行人中,他年纪最长,就算与这些小屁孩整天斗来斗去,这种关键时刻还是要挺身而出挡在前面的。
“叶叔,一起!”白衣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紧跟上叶白衣的步伐一起踏上了吊桥。
叶白衣回头瞪了他一眼,也就随他去了,两人一前一后踏上栈桥,踩了踩还挺结实,便一步步,小心谨慎的走了上去。
崖边三人紧紧盯着那两道相携的白衣背影,一个宽袍大袖,仙风道骨,一个束腰窄袖,脊背挺拔。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突然叶白衣一个滑步做势要摔倒,周子舒看到惊叫一声:“前辈!”还以为他是踩到了什么机关,要掉下崖去。
温客行也紧张地叫了声:“老妖怪!”
而白衣却淡定自若,还往后退了两步,怕踩到叶白衣拖曳的衣摆,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叶叔,好玩吗?”
原来叶白衣是故意的,他直起身甩着袖子嬉笑着:“好玩,逗你们玩儿当然有意思了。”
温客行小声哼了一声:“幼稚!”,真是浪费感情,
两人一前一后有惊无险地踏到对面的平地上,白衣回头招呼了一声:“没事儿,过来吧!”
前哨都已经探过路了,对面那三个人排了一下,把张成岭夹在中间,也踏上了吊桥,温客行打头大步流星向对面走去,行至中途却突然踩线一处机关,听到那咯吱咯吱的轮轴之声,三人大惊失色,那栈桥就在他们脚下分崩离析。
三人加上成岭背上的龙孝如下饺子似的,向那深渊中坠去。
异变突生,就算叶白衣反应再快,都没扯住那吊桥的一块木板,眼睁睁看着他们仨掉了下去,不禁大喊一声:“我是假摔,你们是真摔呀?!”
也就那眨眼之间的功夫,还在他身旁的白衣便似离弦之箭般纵身跃下,被风抖起的衣摆,似扑火的飞蛾般,不顾一切,叶白衣都没来得及扯住他的衣角,就眼看着张成岭被那俩人拼尽全力甩了上来,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飞身跃起,揽住那少年的脊背,把他拖回崖边。
这一瞬间生死徘徊让张成岭彻底慌了神,叶白衣死死拽着他腰带,才没让他傻傻的随那三人掉下去。
“师父!温叔!白叔!!”张成岭声嘶力竭地喊着,那三人早就坠入深崖下的重重迷雾之中,不见人影。
叶白衣见这傻子跟死了爹娘似的心丧若死,好没好气的抽了没好气儿的抽了他后背一巴掌。
“行了行了,别嚎丧了,起来吧。”张成岭被他拉得踉跄起身泪眼迷蒙,还有点懵的看着叶白衣。
“小蠢货,你自己动动脑筋,那臭小子发动机关自己是第1个掉下去的,你以为他愿意跟那一对死一块儿啊,再说了,不是还有你白叔那傻子跟他们一起跳下去了吗,有他在,那俩祸害死不了。”
张成岭听着叶白衣的分析,这才微微放下心来胡乱抹了抹一脸的泪水含含糊糊的说:“对,没事的,师父不会死,温叔也不会死的!他们一定死不了。”
他被抛上来的瞬间,也是看到他白叔纵身跃下,顺便推了他一把借了些力道,才把他抛上崖顶,有白叔在他们一定不会死的,毕竟白叔是剑灵,他那么厉害。
————
崖深百丈,白衣如离弦之箭般纵身飞跃,也将将在最后关头,他俩要直坠崖底的刹那,朝着那崖下拍出一掌,庞然内力与坚硬的岩石猛然对冲,反弹出的强烈气流,托住温客行他们俩一瞬,自己也借着那一瞬间的缓冲,调整身形,一手扯住一个,平安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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