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约陈千夏出来了,饭也吃不好,话也说不好,本来还想质问一句那天从疗养院出来之后陈千夏跟踪他们的的事情,眼下自己这幅模样估计也说不出什么有底气的话,对了……陈千夏那天开车跟在他们后面来着!
沈梓童像是终于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一样,忽然加重语气,提高声音质问道:“你喜欢他也得给他留些空间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开车偷偷尾随我们。”
陈千夏没想到自己那天的行程居然被人发现了,红着脸着急地解释:“我那天是看见了你们……”
“你看见什么也不能直接跟踪我哥哥啊,以后你们两个要是在一起了,我哥是不是一点儿自由都没有了,你还要拿个链子给他锁起来不成? 变态!” 沈梓童憋屈了好半天,总算是找到了噎人的突破口,不顾陈千夏的解释与阻拦,扬声数落了那人好一番。
见陈千夏红着脸半天没再说话,沈梓童总算是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他一回头,正好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服务员端着盘子站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与陈千夏。
沈梓童:“……”
陈千夏:“……”
“那个,我以为你知道有人过来了。”陈千夏小心翼翼地抬了抬手,“之前闲聊时陆辞还跟我提过,说你耳朵特别灵,我在二楼最里屋洗澡,你刚一进门都能在玄关处发现家里多了个人。”
沈梓童:“……”
他已经预想到了待会儿自己前脚刚出门,后脚那个没有他的员工群里就会叽叽喳喳地讨论关于“老板哥哥的性取向”的问题,虽然被迫出柜的不是他自己,沈梓童还是感觉有些心虚。带着那股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沈梓童罕见地松了口,收起方才咄咄逼人的架势,尴尬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一桌子菜:“吃饭吧,我也没什么说的了,反正哥哥那么喜欢你。”
他也明白自己今日的做派实属奇怪,眼下陈千夏不过是看在陆辞的面子上才没有反驳自己,反而好声好气地跟他聊天。
“有多喜欢?”对面的人陡然提高了音量。
沈梓童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更不要说他今天的行为本就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意思,惊得筷子差点儿没拿住:“什么?”
陈千夏直接站起身凑过来,越过餐桌走到沈梓童面前,语气还是那般急切:“你是说,陆辞也很喜欢我?”
现在无奈的人反倒变成了沈梓童,都到这个时候了,陈千夏怎么还表现出一副全然没有觉察到陆辞心意的模样。他放下筷子,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疑惑:“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们不是……”
沈梓童说着话,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他们所谈论的对象是陆辞这一事实。
“你说陆辞特别喜欢我? 他后来有朝你说过什么吗?”陈千夏坐在一旁,继续殷切地盯着沈梓童,面色中掩饰不住的欣喜与隐约暗藏的期待交织在一起,显得他整个人像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大型犬。
沈梓童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哥哥他平时,是不是表现得比较冷淡?或者说总是一副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模样。”
陈千夏点了点头,他并非是怀疑陆辞的心意,那些早已确定好的事情不必反复推敲,陆辞的眼神与动作也都没有再表现出抵抗的意思。只因这是陈千夏第一次从旁人口中了解到陆辞对他的在意。
那个人鲜少失态,表情也总是淡淡的,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具就像是焊在了他的脸上一样。如果不是这段时间的相处给了陈千夏一些底气,他说不定就以为陆辞真的想跟他分道扬镳。所以陈千夏不打算也不愿意去放弃任何一个能够侧面了解陆辞是如何看待他的机会。
沈梓童被他这样一追问,连坐姿都跟着板正了起来。他毕竟不擅长应对这类事情,多少还是感觉有些头疼,向来不见波澜的人脸上居然浮现出了几分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完成任务一样地回答,又暗自埋怨自己早先应该准备充分一些的。他明明是打算郑重其事地告诉这个人要好好对待陆辞,不能让自家哥哥日后挨了欺负,结果到了地方之后反倒被陈千夏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逼得硬生生忘了词。
“哥哥他确实……非常喜欢你”。
“从前也是我不懂事,家里给的压力又大,所以哥哥在感情上一直都比较麻木。他不在意谁在身边,有人陪着就行,随便换一个也可以。”
“所以他之前从来不会留人在家过夜,更不会因为一通电话就主动赴约。我们在一起的这么多年里,他的感情中向来只有交易与发泄。你虽然冒冒失失还不大懂事,但确实是唯一一个不一样的。”
“你是我见过的,陪在他身边的人当中最为特殊的那一个,也是他唯一愿意以真心相待的那一个。”
陈千夏听见了这样的回答,满脸的惊喜都来不及拂去。他虽然早已察觉到了陆辞迟来的主动与温柔,被那人点明时还是会感觉心里不受控制得满了欢喜,面色也跟着变红了几分。
“要我再强调一遍吗,我是说他是真心喜欢你。”沈梓童见他这幅模样,实在想不通陆辞怎么看上了这样一个傻乎乎还犟得要死的小孩,趁着陈千夏还没有被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脸红心跳砸晕之前,他又摊着手强调了一遍,“哥哥今天已经亲口向我承认了,我哥哥,陆辞,他喜欢你,就像你看上了他那样,满意了吗?”
一股脑地说完话,沈梓童叹了口气,没有再管对面那个不知道是心情过于激动还是精力异常旺盛的人,揉着太阳穴无奈补充道:“因为大哥的事情,他从来不敢去喜欢一个人,又偏偏被你缠得动了心。”
说完之后,他又迅速地低下头,不再去看陈千夏。
沈梓童原本是打算将人约出来好生“警告”一番的,比如气势汹汹地说些“你要是不好好对小陆哥我绝对饶不了你”之类的话,最好是让陈千夏明白作为陆辞弟弟的沈梓童也不是个好惹的对象,这样那个人或许就会更加珍视陆辞几分。但他一对上陈千夏的目光,注意到那个人的表情之时,沈梓童忽然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陈千夏的眼里全是藏不住的欣喜与爱意,被这样一双饱含温柔的眼睛所注视,陆辞又怎么会得不到来自那个人的珍视与怜惜呢?
第35章
陈千夏打开门时,迎接他的是意料之中的一片漆黑。
陆辞下午发来消息说今晚要留在公司加班,可能没有时间跟他约会了。陈千夏还记得自己当时苦笑着回复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缘因他自己今天也被繁重的事务绊在外面,两个人反倒成了一对儿因被迫投入工作而无法见面的苦命鸳鸯。但他得知沈梓童今天晚上被家里人一个电话喊回了老宅之后,还是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提前完成了任务,又赶去见陆辞。
其实在事情说开之后,沈梓童对陈千夏的排斥早已所剩无几。事实上,就算是他与陆辞交往的时候,沈梓童也来没有正面发表过什么反对的意见。不过陈千夏心里还是有一股微妙的感觉,每当他按响陆辞家的门铃,发现出来开门的人是沈梓童时,陈千夏总是别别扭扭的。
像是千方百计将孩子托付给旁人照顾只为过上一次二人世界的监护人,结果刚回家一打开门,就发现那个看起来很可爱实际上却不省心的小魔王正在家里好生等待着他。
恰好今日沈梓童不在,陈千夏自然不愿放弃与陆辞独处的机会。他翻翻冰箱,发现里面还有几个前天在超市买的芒果与一盒日期新鲜的椰奶,准备待会儿做道甜品等那人回来。陆辞是个忙起来顾不上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吃东西的人,而陈千夏也特意告诉过他自己今日要前来探望。与其开车过去将人按在餐厅点一桌子让陆辞兴致缺缺的菜,不如亲手做些他喜欢的小零食亲手喂给那个人吃。
眼下的相处模式他们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抛开工作中的琐事与家庭里的负担,陆辞和陈千夏与一般小情侣无异。平日里有时间就在外面消磨时间,或者家里一起吃顿饭聊聊天,周末若是勤快些便结伴出门逛街约会,若是犯懒了就窝在家里看看视频、吃吃零食。陆辞偏好作画精美的动漫,而陈千夏则喜欢情节跌宕的电影,两个人先是为了抢投影仪的使用权争得闹作一团,而后又就着紧贴在一起的姿势,避开对方的目光、红着耳朵抱在一起取暖。
陆辞甚至还问过陈千夏要不要直接搬过来和他一起住,被后者红着脸拒绝了。为此沈梓童还没少敲打他:明明当初是你非要跟哥哥在一起,现在他主动了些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千夏听见了,也只是摊开手掌任由对方揶揄。他的确有与陆辞同居的想法,但那也是在置办好自己的新房之后,主动发出邀请才合适。
沈梓童送给他们两个的戒指被陈千夏珍重地收了起来,放在了他习惯收纳腕表的柜子里。虽然明白这是沈梓童接纳自己并送出祝福的表现,陈千夏的吃醋心理与占有欲还是不容许他看见陆辞戴上由另一个男人亲手设计的指环。
只是他那些暗暗藏起来的小心思并没能瞒过陆辞,那人在来拜访他父母时意外发现了某个看起来格外眼熟的精致小盒。于是回身环住陈千夏的腰,抬头轻轻地给了他一个亲吻,低声叮嘱道下次参加沈梓童生日聚会的时候再戴上就好。
陈千夏还记得当时陆辞的眼睛亮晶晶的,乖巧地伏在他的怀里,呼出的热气隔着薄薄的衬衣缓缓流过他的脖颈,又暖和又让人悸动。
打破他这番浮想联翩的还是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陈千夏瞥见屏幕上的来电信息,一瞬间便从朦胧的回忆中抽出身来,那些过去再怎么暖洋洋,终究是从前发生的事情,肯定不及陆辞现在的一句问候或者是一个拥抱。
“陆陆,你在哪儿,按时吃饭了吗,怎么还没回来?”陈千夏接起电话,关切与问候便一股脑地砸了过去。他刚刚已经简单炒了两盘小菜,正打算做一道甜品待会儿放进冰箱,却怎么也等不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听筒那边的陆辞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留了一阵沉默。
陈千夏听不见他的声音,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他放下处理了一半的芒果浆,转过身快步迈到玄关处,抓起大衣与车钥匙,追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我……”
陆辞终于开口出了声,不知是那边信号太差,还是他身子在发颤,说出来的话总是断断续续的,声音也异常的小。
“医院,我在医院。”
“大哥他,我……童童还……”
陈千夏迅速从陆辞支离破碎的语言中推断出了眼下的情况,他一把推上门,胡乱地套上外衣赶向车库,一只手紧紧攥着电话不敢与陆辞断了联系,不住地安慰他:“别担心,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第36章
陆辞那边听起来特别安静,多半是正一个人站在急救室外等待消息。陈千夏一直在陪他聊天,不敢挂断电话。他担心陆辞一个人应付不来,但沈铭溪入住的那家医院位于城郊,就算这个时间不堵车,陈千夏想要立刻赶过去也只能说是天方夜谭。
正当他努力在脑内搜刮着走哪条路耗费的时间最短时,电话那头传来了小声的交谈,之后一个嗓音清澈的年轻男人接过了听筒,沉声道:“您好,我是林洛阳。”
对于这个名字,陈千夏并不陌生。沈铭溪在住院期间受到了不少来自这个人的照顾,但林洛阳应该也是工作比较忙的那一类人。除了最开始来短暂的来探望过一次之外,其余时间似乎一直在各地飞来去,就连陆辞和沈梓童都没能再和他见上一面。
陈千夏见陆辞那边有人照应,多少松了口气。他把车开出小区,跟电话那头的人交谈:“辛苦您先照看陆辞了,我会尽快赶过去的。”
“一定。”林洛阳回答的倒是很干脆,他拍了拍陆辞的肩膀,又往前走了几步,过了走廊,转身道,“但我们两个现在都联系不上他弟弟,你那边有消息吗?”
他回身瞥了一眼正坐在椅子上、垂头看向地面的陆辞,闪身进了消防通道,继续低声道:“沈大哥的身体情况,之前医生也早跟我交过底。到了这个阶段以后,基本上就是能活一天算一天。这次估计……”
说到这里,林洛阳也沉默下来。
陈千夏没有回应,专心盯着前方的路面。外面不知何时变了天色,他盯着眼前打开雨刷器,盯着眼前起起伏伏的黑色柱体与来往川流不息的大小车辆,一时间也没了声音。
就算有些话他们都顾忌着刻意不说出口,但在生老病死面前,也没人会有能够去插手改变命运的资格。
“陆辞那边就先麻烦您了,我会试着联系一下沈梓童,一会儿就过去。”陈千夏再次跟林洛阳道了谢,挂断电话去拨沈梓潼的号码。疗养院与沈家是两个方向,他与林洛阳说话这会儿也已开出了不短的距离,与其掉转方向去找人,陈千夏宁可快些赶到医院去陪陆辞。
况且沈家人对沈铭溪的态度陈千夏也算是略有耳闻,眼下他一个陌生人闯进别人家里,别说想要顺利带走沈梓童,能否做到不节外生枝都是两说。
……
“陆陆!”陈千夏擦着被开罚单的边儿开过来,停车之后又是一路小跑,前额处和后背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他刚跑上楼,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走廊尽头的那个人。
陆辞还穿着白天的那件衬衣,下摆皱巴巴地堆在一起,身上披了一件陈千夏没见过的黑色夹克,应当是旁人借给他的。
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陆辞终于抬起头。他怔了片刻,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将手机拿起来,屏幕朝向陈千夏:“我联系不上童童了。”
陈千夏接过他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串拨出的未接来电。一列拒绝的图标排在一起,红得让人感觉刺眼。
他将陆辞扶到椅子上坐好,站在他的面前,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来时的路上,陈千夏一心想要早点儿去陪陆辞,经过护士站时也没顾得上停下脚步问几句话。他刚刚倒是瞥见手术室的灯已经灭了,只是不见沈铭溪的身影。而眼下陆辞虽然看起来很憔悴,但看着终归还是比那天直接在医院外面哭出来时要好一些。陈千夏安抚性地摸了摸陆辞的头,心里多少也有了数。
“陈先生。”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陈千夏回过头,见是一个陌生男人,穿着基本上不会出错的白衣黑裤,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低垂的小辫子,一本正经地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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