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阑瞬间了无兴致,看着窗外的景色说:“你又不喜欢男人,来教训我做什么,还以为戳着你痛脚了。”
江尽棠喝了口茶,才说:“你的父母,实在是太不容易。”
宣阑:“……”
吃过饭,两人回了客栈,众人已经收拾好,可以出发了,印财的人在前面开路,江尽棠几人就在后面跟着,确实省力不少。
此次出行江尽棠明面上带着的人就只有山月和简远嘉,马车自然也就只有一辆,宣阑不乐意跟他待一块儿坐车,找印财的人借了匹马,远远地跑到了前面,简远嘉这才趁着机会进了马车,“鹰哨头子名不虚传。”
能让简远嘉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对对方极高的褒奖了,江尽棠问道:“如何?”
“将人拖住了。”简远嘉说:“聂夏这人难缠的很,差点就暴露了行迹,等来日回了京城,我非得一把火把他府邸给点了。”
江尽棠手里握着一卷书,眸光落在上面,语气淡淡:“你若是点了他府邸,他能把北镇抚司给你抄了。”
简远嘉露出一个牙痛的表情,“不然我还是今夜就把他宰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见清不在,你就别丢人现眼了。”江尽棠道:“你不一定是聂夏的对手。”
简远嘉撇嘴,难得的没有堵江尽棠。他靠在车壁上,道:“我看你对小皇帝的态度,还真把他儿子养了?”
江尽棠翻过一页,说:“我若是有这样的一个大宝贝儿搁在屋里,一天打三回都觉得少了。”
简远嘉忍不住笑了。
“我又还能活几年。”江尽棠眼睫颤了颤,声音带着难以形容的淡漠:“我在的时候他能坐在龙椅上,四方势力都可镇住,但我若死了,群雄割据,明枪暗箭,他总要自己去面对的。”
“他也该见见盛世繁华之下的鲜血哭嚎了。”江尽棠将书合上,看着简远嘉说:“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佳时,这是我父亲的遗愿。”
“当年他跪在地上磕的满头是血用丹书铁券换我性命,不是要我做一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棠生于世数十年,浑浑噩噩,于国无寸功,于家无寸报,未能秉承江家族风做一个高风亮节的君子已是不孝。”
他手指颤抖,声音很轻:“又怎敢再倾覆盛世,为一己私仇而使白骨於野,遍地哀鸿。”
*
作者有话要说:
擅自幻想了一下在床上狗皇帝捏着长宁的下巴叫他义父的画面……我不对劲。
第二卷 :槐序
第44章 你怕?
只有真正的走上了下江南的路, 才能理解什么叫做“江南路远”,一行人走了七八天,仍旧没有到江南的地界。
山月一直担心江尽棠的身体, 但是好在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或许是越往南边走气候就越暖和, 江尽棠的气色看着还好了几分。
车队停在路边上稍作休憩,江尽棠从马车上下来,这边的树木已经郁郁葱葱,一眼看去全是新绿, 令人心旷神怡。
若是没有某个煞风景的人, 就更好了。
宣阑今日换了身颜色鲜亮点儿的衣裳,衬的整个人都要活泼了几分,和从前沉闷的玄色有了很大区别。
宣阑自然是不喜欢的, 觉得太招摇, 但是现在他就是个偷跑出家门的“小孩子”,身无分文,衣食住行都要看江尽棠的脸色。
山月把水壶递给江尽棠, 里面的水还是温的, 他喝了两口润嗓子,忽然听见宣阑道:“我听闻扬州的花楼是一绝, 不少名动天下的花魁都出自于扬州。”
印财听见了, 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我以前去过一次,确实又是不同的风情……不过小公子你这年纪轻轻的, 怎么就惦记着喝花酒了呢?不怕你义父责怪?”
宣阑瞥了江尽棠一眼,挑着眉道:“他自己都为老不尊, 还来管教我?”
江尽棠笑了笑:“孩子大了, 想要看个热闹尝个新鲜, 也是有的,我何苦拘着他。”
印财哈哈大笑起来:“也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宣阑话锋一转,疑惑的道:“我听闻江南灾情严重,这些花楼,还开着么?”
印财道:“当真是孩子话了,江南遭灾,那是平头老百姓的事儿,和富贵人家有什么关系?该喝花酒喝花酒,该搂姑娘就搂姑娘,有什么相干。”
印财短短一番话,却已经勾勒出了江南的惨状。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向来如此。
江尽棠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像是早就已经见惯了世态炎凉,印财拍拍宣阑的肩膀,道:“小公子,你年纪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宣阑似笑非笑道:“是么。”
印财又说了些别的话,宣阑却都没怎么听进去,他抬眸去看江尽棠,却见他眸光淡漠的落在远处的山水层林,无端端的透出几分伤感落寞来。
他走到江尽棠旁边,问:“你在想什么?”
江尽棠温声说:“在想我的家人。”
宣阑挑挑眉:“在想你的妻子和两房小妾?”
江尽棠没回答。
大约到底是近乡情怯,越是靠近江南,江尽棠就越发的有些恐惧。
他如今拖着这副残喘病躯,背负天下骂名,又有何颜面去见就葬在这片土地上有百年清名的外祖父一家。
他抬手揉揉太阳穴,闭上眼睛,几乎又要陷入那一场无限轮回的噩梦时,忽然听见旁边的少年说:“等到了扬州,你带我去逛花楼吧。”
江尽棠一怔,从漩涡里挣扎出来,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宣阑:“你很想去?”
宣阑一字一句的说:“我想要看个热闹尝个新鲜。”
很好,这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江尽棠。
江尽棠刚要回答,宣阑忽然一把将他推开,江尽棠措不及防,差点摔在地上,好在宣阑还有点良心,拉了他一把,才堪堪站稳。
江尽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时就见宣阑手中已经捏了一条蛇,不大,但是色彩艳丽,一看就有剧毒。
山月赶紧护在了江尽棠身前,皱眉道:“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蛇?!”
按理说,这时候蛇都还在冬眠。
“大约是暖和了起来。”江尽棠喘了口气,这才对宣阑道:“你别这样捏着它。”
宣阑半点儿不怕这能要人命的东西,一只手捏着头一只手拎着尾巴,跟玩儿花绳似的翻了两圈,他力气太大,蛇在他手中毫无反抗的余地,听见江尽棠的话,他凑近两分:“你不感谢我?刚刚要不是我,你就被咬了。”
说着他还恶意的将蛇拿的离江尽棠很近,以至于江尽棠都能清楚看见那条蛇黑溜溜的眼珠子。
他蹙眉,脸色有些发白,眼睫颤了颤,却还是笑着道:“嗯,等明日进了城,义父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宣阑发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似的:“你怕蛇?”
“不怕。”江尽棠说。
“不怕……”宣阑唇角勾起一点恶劣的笑容,“不怕你这眼睫毛一直颤做什么?”
山月早就憋着气了,怒声道:“小公子!”
宣阑挑眉一笑,道:“怕就直说,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他说着将毒蛇远远地丢出去,草丛一阵波动,蛇很快就没了踪迹。
江尽棠垂下眼睑,没有多做解释,山月担忧的看着他,江尽棠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宣阑已经蹲在小溪边上洗手了,春日里的溪水凉沁沁的,他将手洗干净,又细致的擦干,见周围没人,才吹了声口哨,一只神武非常的海东青立时落在了他臂膀上。
宣阑取出纸条看了看,是聂夏传来的消息,说他们已经摆脱了那伙人,询问是否需要会合。
宣阑取出早就写好的纸条放进了竹筒里,放飞海东青,这才慢慢悠悠的回了营地。
他现在倒是不急着回到自己的队伍了,毕竟印财这伙人大有来历,跟着必定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
江尽棠放下车帘,道:“看来宣阑已经猜出了印财等人是谁。”
“倒是出乎我意料。”简远嘉道:“看来他还是有点本事的。”
江尽棠笑了笑,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黑子立时将白子的气窍全部堵死了,简远嘉啧了一声:“我跟你下什么棋,简直是在自讨苦吃……我要是记得没错,夫人十分擅棋。”
“嗯。”江尽棠闻言露出一个有些柔软的笑:“阿娘师从国手原先生,十五岁及笄那一年就已经三败原先生,我跟阿娘学过一些。”
“你这可不只是学过一些。”简远嘉喝了口水,道:“夫人的真传,全在你这儿了。”
江尽棠笑而不语。
当年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书画双绝,琴棋精通,又是一举蟾宫折桂,被皇帝钦点为光远十三年的状元,何曾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休息了一个时辰,队伍继续向前行进,简远嘉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道:“前面就是樾阳城,过了樾阳城,就算是进了江南的地界。”
江尽棠靠在窗边,“今夜歇在樾阳城么?”
“我看印财是这个打算。”简远嘉有些讥诮的道:“毕竟樾阳离江南太近了,为了应付小皇帝的御驾亲巡,自然得提前通过气。”
江尽棠闭上眼睛,道:“我睡会儿,到了樾阳再叫我。”
简远嘉应了声,将东西收拾好后就出了马车,免得打扰到江尽棠。
他翻身上马,策马到了宣阑旁边,笑眯眯道:“我听我弟弟说,小公子家中有位未婚妻?”
宣阑对简远嘉的印象不是太好。
若说山月是护着江尽棠的狗,那简远嘉就是在暗处盯着一切的蛇,看似不怎么关心江尽棠这个弟弟,但实则上江尽棠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明白。
“怎么。”宣阑对于不喜欢的人向来态度很差。
“只是很好奇小公子的未婚妻子会是什么样子的人。”简远嘉不觉得怠慢,仍旧笑眯眯的说:“左右现在无聊,不如就讲讲看吧,就当解闷儿了。”
宣阑见都没见过林善芳,哪里知道她什么样子,外面传的倒都是些好话,什么温柔贤淑,善良大度,听得宣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不了解,便随口道:“长得很好看。”
“除了好看呢?”
宣阑想了想:“脾气不好,不守妇道,喜欢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简远嘉:“……”
简远嘉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很古怪:“不守妇道?”
“很不守妇道。”宣阑冷冷道:“相好的层出不穷,倾慕他的人不少,他也不知道拒绝。”
简远嘉长长的哦了一声,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娶她?”
宣阑顿了顿,说:“长得好看。”
简远嘉:“……”
简远嘉还要问,宣阑已经阴测测的道:“你话太多了。”
简远嘉一笑:“是我冒犯了,请小公子勿怪。不过听小公子此番形容,我倒真是十分好奇小公子的未婚妻到底是怎样一位佳人了。”
宣阑没兴趣再同他说话,打马去了前边。
他一走,简远嘉就眯了眯眼睛,而后看向马车,摇头笑笑:“果真是造化弄人。”
……
车队到达樾阳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印财派了人来传话,说今夜众人入住太守府,不必另寻客栈。
宣阑利落的下了马,站在江尽棠身边抬头看了眼太守府大门上挂着的牌匾,道:“看不出来,你这刘兄还是个大人物。”
江尽棠似笑非笑的:“我也没有看出来。”
宣阑道:“我就是个升斗小民,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县太爷,这一下就要见太守,还挺慌张。“
说着慌张,脸上可看不出半点慌张的样子。
那边,樾阳城的太守已经亲自迎了出来,对着印财十分客气:“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生了一件极其神奇的事情,太困了,明天跟你们分享。
第45章 赔罪
印财笑着对太守拱拱手:“王大人, 别来无恙啊。”
即便印财只是印家的一个家生奴才,王诚还是半点都不敢怠慢,恭恭敬敬道:“托您的福, 身子不错。”
印财拍拍他肩膀:“大人这么拘谨做什么,我也是顺道过来跟大人你叙叙旧。”
王诚额头上渗出了点儿冷汗, 伸手引道:“您这边请。”
宣阑远远地跟在后头,声音带着点儿笑意:“这么看着,太守也没那么可怕。”
江尽棠拎起衣摆跨过了太守府高高的门槛,只是看了宣阑一眼, 让他别乱说话。
印财有事要和王诚说, 自然不能有旁人在场,江尽棠等人被安置在了稍微偏远一些的院子里,或许是因为印财的缘故, 太守府的下人对他们也挺客气, 起码晚饭准备的非常丰盛。
江尽棠吃惯了京城的菜,本以为会不太习惯南方菜,但是尝起来竟然觉得很不错。
山月在旁边看着, 寻思着等回了京城, 还是得找几个会做江南菜的厨子,或许这样, 江尽棠还能养出点儿肉。
宣阑就不行了, 他吃什么都觉得寡淡的很,桌上一水儿的白色青色, 半点红都不见,简直是折磨。
好不容易挑挑拣拣出一份还不错的清炖蟹粉狮子头, 刚要二次伸筷子, 碗里最后一个狮子头已经被人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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