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岭笑了两声:“这怎么能叫耍您呢?临走前侯爷就吩咐属下此行务必要让小公子学到点什么,这就是第一课啊小公子。”
他声音阴沉沉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希望小公子能铭记于心。”
少年拳头握紧又松开,深吸了两口气后松开范岭的衣领,道:“我不屑与你们沆瀣一气!”
“小公子。”范岭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道:“您是要跟自己的父亲、跟四大家,跟天底下所有的士族作对吗?!”
少年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剑眉星目的脸,正是风家的小公子,风潜。
宣阑微微眯了下眼睛,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
风汝覃最是宠爱风潜这个小儿子,虽然爵位不能交到小儿子手里,但也一定会委以重任,江南之行,是一个绝佳的锻炼机会。
范岭是风汝覃最看重的谋士,让他跟着风潜一起来,也印证了宣阑的猜测。
风潜的脸色简直可以用苍白如纸来形容,宣阑对管教孩子没兴趣,悄无声息的出了画堂,而后原路返回,翻出院墙后见到之前江尽棠站的地方空空荡荡,只放了一个油纸包。
宣阑面无表情的弯腰把油纸包捡起来,就见里面是几块香甜的栗子糕。
哄小孩子似的。
宣阑抬眸看向茶楼,眸光阴鸷:“我说了。”
“我会难过的。”少年低声喃喃:“怎么就这么不乖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说一,还给你买口吃的就不错了,事儿太多是会被判无妻徒刑的!
第71章 白丁香
“从回来你就在看着窗外发呆, 怎么,在想你思慕的姑娘?”简远嘉意味不明的问。
江尽棠转眸看他一眼,道:“我若是有思慕的姑娘, 你会不知道?”
“如果不是个姑娘,那我就不知道了。”简远嘉一个转身在江尽棠对面坐下, 茶杯也应声放在了桌上,他凑近两分,道:“山月说你还去买了栗子糕,我也没见你吃, 栗子糕呢?”
“……”江尽棠无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没什么想说的, 就是同你扯闲篇。”简远嘉懒散道:“是不是没人同你说过啊。”
“什么?”
简远嘉敲了敲桌面:“其实栗子糕不好吃,太甜太腻,就你这人味觉好像出了点问题, 觉得它好吃, 八宝斋所有点心里,就它卖的最不好,本来都不打算继续做了, 是鄙人我专门跑了一趟八宝斋, 才保住了你的口粮。”
“所以呐——”简远嘉一笑:“你要是想用这东西去哄一些什么小姑娘小朋友什么的,我估摸着, 不太行。”
江尽棠蹙眉道:“栗子糕分明很好吃。”
简远嘉耸耸肩, 问山月:“你觉得好吃吗?”
山月咳嗽一声,转眸看向窗外。
“你看。”简远嘉道:“连老实人山月都觉得很难吃。”
山月道:“也不是难吃。”
顿了顿:“就是不好吃。”
江尽棠:“……”
江尽棠揉了揉太阳穴, 而后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那都是舒锦干的,跟他江尽棠有什么关系。
他端起茶杯, 喝了口热茶, 转移话题道:“找到青天教的人了么?”
“你说余思徒?找到了。”简远嘉道。
江尽棠一顿:“余思徒……是谁?”
“……”简远嘉乐不可支:“那个胖子啊, 你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
江尽棠道:“没用心记。客栈那批人,都是风家的?”
“泰半是。”简远嘉说:“我手底下的人传来消息,风家派了个主事人来,你可以猜猜是谁。”
“风汝覃有个颇有名气的谋士,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是叫做范岭。”江尽棠道:“是他?”
“是,也不是。”简远嘉笑着说:“范岭的确来了江南,但他不是主事人,主事人是风家的小少爷,叫做风潜的那一个,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之前你们在秦胥的马场里见过。”
风潜……
江尽棠脑海里模模糊糊的浮现出一个少年剪影,道:“有些印象。”
“我估摸着风汝覃是打算把家业都交到小儿子手里,这次江南之行,就是为了历练他,毕竟这样的大场面都经历过了,之后也少有大事能比拟了,我要是有个儿子,我也这样干。”
“但风潜,不是最好的人选。”江尽棠没什么情绪的道:“我听闻过一些他的传闻,性情潇洒,交友广阔,却没什么城府心机,在风陈两家暗中比较的时候还和陈家那位公子交往密切,他在尔虞我诈的权谋圈子里,活不下去。”
“那没办法。”简远嘉道:“有一种说法,叫你爹觉得是为你好。风汝覃那封了世子的大儿子够优秀吧?但是人家就是不喜欢啊,就宠爱续弦生的这个。”
江尽棠摇摇头,道:“人世间的情爱,当真叫我看不分明。”
简远嘉立刻抬眸:“人世间的情爱?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慨?我还以为你这人铁石心肠,一辈子都不会知晓情爱之事。”
“风汝覃和他那位续弦的事情京中流传甚广,我有感而发罢了。”江尽棠抬手拎起提梁壶,给自己的茶杯里添了水,淡淡道:“你最近一直很奇怪。”
“奇怪的是你。”简远嘉说:“你从前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江尽棠脑海里似乎又响起了宣阑那含着笑意的声音——
“会有一点点的,对我的心动么?”
江尽棠的心跳忽而乱了半拍。
他垂下眸子掩饰自己那一瞬间的慌乱,道:“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去见那个胖……余思徒。”
简远嘉转头对山月挤挤眼睛:“你看看你主子,是不是被我说中,然后恼羞成怒?”
山月憋着笑道:“简大人,您再说下去,主子可就真要生气了。”
简远嘉无趣的撇撇嘴,道:“这几天绝对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看江尽棠那藏着掖着的样子,还很见不得人,不是他睡了人家姑娘,就是他被人睡了。”
“……”江尽棠忍无可忍道:“简佳时!”
简远嘉举起手道:“我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的。”
江尽棠冷着脸道:“你要是太闲的话,就去外面跟那些小孩儿玩儿捉迷藏,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简远嘉小声同山月道:“看,生气了。”
山月:“……”
……
余思徒没想到,还没到华州,就已经把最重要的人质印财给丢了,愁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都瘦了一圈儿,看见江尽棠的时候,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公子!敢问公子,可有印财的下落?!”
江尽棠温声安抚道:“我与他一同进城,如今他也在华州城内,散开人手去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当下,还有一件更加要紧的事情。”
余思徒连忙问:“什么要紧事?”
江尽棠沉声道:“华州的太守,打算在城内投放瘟疫,决心要用这一城的性命来给皇帝一个交代了。”
余思徒大惊:“什么?!他们竟……竟如此的歹毒狠辣!”
江尽棠轻叹口气:“江南的灾情,牵扯的大人物太多了,对于上面那些大人来说,一城的百姓而已,算得了什么?”
余思徒胖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深深地叹了口气:“黎庶何辜!黎庶何辜啊!”
“据我们打探到的消息,他们应该在今夜就会动手,我已经让人去盯着太守府的动静了,若是他们当真要投放瘟疫,还烦请兄弟们为了百姓安危而让长刀饮血了!”简远嘉弯腰行了个大礼。
余思徒连忙回礼:“我们青天教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护佑一方百姓,这是我们的本分,当不起公子之大礼!”
他郑重道:“若他们当真如此丧心病狂,今夜也只能是个流血夜了。”
……
深夜。
太守府的管家披着一件黑斗篷,站在火把高悬的小院子里。
这里是他的一处私宅,因为地处偏僻,就被拿出来临时停放尸体了。
他数了数尸体的数量,用白布捂着口鼻道:“兄弟们都上点心,把这些尸体运到人多的地方去,青楼、茶馆、赌坊……人越多越好。此事办好了,太守大人有重赏!”
“我等明白了!”院子里百来个汉子齐声应道。
管家看了眼天色,道:“时辰差不多了,动手吧。”
“是!”
一墙之隔的路上,安静的停着一辆马车。
江尽棠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道:“我就不去了。”
“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去。”简远嘉道:“你那身子骨,见那么多尸骨鲜血,吃不消。”
江尽棠没解释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道:“你去跟余思徒打个招呼,若是待会儿遇见另一拨人,是我们的同道中人。”
“另一拨人?”简远嘉一愣,而后立刻明白了,道:“你不下去,是怕小皇帝逮住你?”
江尽棠温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不说话就难受。”简远嘉道:“我现在才明白,你是要借余思徒的手,送给小皇帝一份大礼啊。”
江尽棠重新阖上眼睛,淡淡道:“你想多了。”
简远嘉嗤了一声:“我想没想多,你自己知道。从幼帝登基开始,你就处处护着他,你能瞒得了别人,瞒不住我。”
他说着跳下马车,声音荡开在风里:“你就宠着他吧,任他予取予求的,来日他要的东西,你给不起了,就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自作自受了。”
江尽棠莞尔,自言自语道:“他要什么东西我给不起?”
“他要什么,我都给得起。”
……
不多时,喊杀声震天。
风送来丁香丝柔的花香,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原本清淡的花香都染上了几分诡谲。
一捧鲜血溅在了白丁香细小的花瓣上,明月光下,寒鸦声里,仿若黄泉路上绽放的曼殊沙华。
等声音渐息,江尽棠手中的青瓷茶盏落在小几上,发出当一声响,他撩开车帘,正见宣阑从宅子里出来。
月光如水,落在宣阑轮廓深邃的侧脸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白衣上全是喷溅的鲜血,混像是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江尽棠蹙眉。
这狗崽子,杀人还穿白衣,什么破习惯。
江尽棠正要放下车帘,宣阑锐利如鹰的眼睛却直直的看了过来。
“……”江尽棠在心里叹息一声,心想还是不该走这一趟。
聂夏、简远嘉、余思徒都在,宣阑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事才对。
沉稳的脚步声转瞬就已经响起在车外,有人曲起指节在车窗边敲了敲,嗓音似乎都还含着几分煞气:“敢问车里的,是哪一位?”
*
作者有话要说:
狗皇帝:想要你。
棠棠:那还真给不起。
第72章 阳羡雪芽
江尽棠看着晃动的车帘, 没有说话。
一直留在车上的小童子探出头道:“这位公子,你有何事?”
宣阑看见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微愣, 而后道:“你是?”
小童子道:“我是余先生的书童,在此等候余大人。”
宣阑收回视线, 淡声道:“原来是余思徒的人。”
他拎着手里的长刀转身,道:“叨扰。”
童子道:“您客气了。”
等宣阑脚步声远去,小童子才转头恭敬道:“主子,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江尽棠闭上眼睛, 道:“你回吧。”
童子听话的下了马车。
他落在地上的时候, 才发现宣阑并没有走远,就靠在那一大丛白丁香边上,分明浑身是血, 但是月照花花映人, 扑面而来却是绮艳美感。
他一直看着马车,因为逆光,小童看不清他眸中情绪, 只下意识的觉得, 那个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像是饿狼, 盯着自己的猎物。
不多时, 简远嘉掀起帘子上了马车,道:“已经处理干净了, 我们现在去秋子堰?”
“不。”江尽棠说:“我回扬州,你留在这里。”
“……回扬州?”简远嘉道:“这么说, 秋子堰的事情你要让小皇帝自己去处理?”
“他有这个本事。”江尽棠道:“青天教的人也会帮他。御驾应该快到扬州了?”
“要是没有耽搁, 应该就是清晨的事情。”简远嘉看了眼窗外的一轮月亮, 道:“扬州这会儿虽然不比华州危急,但是我料想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江尽棠道:“周单是林咏的人,不会做的多出格。”
林家要和皇室亲上加亲,不管是为利益还是看情分,都会站在皇帝这一边。
“那你回扬州做什么?”
江尽棠顿了顿,才说:“舒锦这个身份,已经不能再用了,我们回扬州,随御驾巡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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