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点事。”顾淮刚到公司的时候,助理把他拉过去,小声地说,“成本选料的方案四,顾先生您放弃的那个,不是被纪少爷和纪夫人那边选了嘛。”
“后来呢?”顾淮听出点不同寻常的意思。
“那个个人原料商提供的东西有点问题,涉及洗钱,那人接了赃款,把买下的玉石料子便宜卖给了咱们集团,现在警方追查起来,钱和东西都暂时扣下了。”助理说,“公司里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呢。”
顾淮皱了皱眉,点评:“蠢。”
他提醒过纪枫了,那个方案的供应商有问题。
他知道他这边给出的强压之下对方会犯蠢,他只是想让纪枫忙于工作,离林思渡远一点,与此同时再多出点林思渡不喜欢看到的学术上的状况,但他不知道纪枫竟然连这种问题货源都识别不出来。
林思渡在集团旗下另一个品牌的设计工作室里,看纪枫和设计师在尝试一种新的镶嵌工艺。
“你手里的这批玉石……并不适合做镶嵌。”林思渡看了样品,“你是怎么挑选的,玉的品质和实际设计方案不相符合,这样做出来的效果会很土气。”
“哎,学弟,我这是有点来不及了,我看过了,设计到位了其实还好,找你来主要是想给你过过目,把品质稍好的料子给筛选出来。”纪枫敷衍地解释,拿了熔金用的小碗,把打好的金箔片往玉石上贴,想给林思渡掩饰设计效果。
“纪枫。”林思渡平静地说,“你的定价、设计走的都是高端路线,吸引的顾客群体偏上层消费群体,这部分人不会被你骗过。”
纪枫愣了一下,被他冷漠的态度刺伤了一下,拉了下林思渡的手想解释:“不是的,学弟,只要牌子和设计到位了,那种性价比很低的皮革包他们都会买……”
他忘了自己的手上还拿着熔金后只冷却了几分钟的长镊子,铁片表面的温度还很高,不小心贴在了林思渡的手背上,林思渡微微蹙眉,咬了下嘴唇,快速移开了手,手背上被烫伤了一小块,他拧开了水龙头,把手放在冷水间冲洗。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纪枫手忙脚乱,推着林思渡去找公司的医药箱,顾淮刚好下楼出电梯,迎面撞上了林思渡,一眼就看见了他手背上那道鲜红的痕迹。
“怎么回事?”顾淮快步走上去,抓着林思渡的手看。
林思渡觉得仅仅是顾淮走路带过的风扑过来都让他的伤口有些疼,所以他没有动,就任由顾淮抓着他的手。
“在工作间,不小心烫到了。”纪枫有些心虚地说。
他不知道顾淮对林思渡还能这么关心,明明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林思渡对顾淮好像还避之不及。
“他陪你去个工作间也能烫到手,你蠢到家了?”顾淮冷冷地说。
纪枫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被什么烫的,都要起泡了,我带你去处理一下。”顾淮改为抓着林思渡的手腕,带他往公司外边走。
私人诊所里,医生拿着棉签帮林思渡处理烫伤,顾淮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有看到林思渡蹙眉的时候,才提醒医生:“你轻一点,他很怕疼。”
“医生,您好。”一直忍着疼的林思渡,在医生包扎的时候终于说话了,“医用胶带贴两个等长平行的,要对齐,可以吗,谢谢。”
“行行行。”医生无奈地说,“保证给你贴整齐。”
回家的路上似乎有些压抑,顾淮不说话,车内也没有放歌,林思渡有些不安地看了顾淮两次,发现他没有要同自己说话的意思后,他把头枕在车窗边,闭目养神。
顾淮抓着方向盘的手上绷着一两根青筋,踩了点刹车,放慢车速,让车开得更平稳了一些。
他很后悔,他为了把人捧在手心里,精心布局,几乎把公司的局势搅了个天翻地覆,他在集团的声誉越来越高,纪小茵母子被逼得无奈才剑走偏锋,他以为只要这样,忙得脱不开身的纪枫,就能彻底离林思渡远一点。
可是,他完全没想到这会波及林思渡,是他让林思渡受伤了。
要收手吗?
不能的。
就差一点,林思渡就是他的了啊。
他恨极了这样的自己,他以为他不会伤害林思渡。
黑色宾利在小区的停车场停下,林思渡刚进家门,往前走了几步,就被突然发作的顾淮拦腰抱了一下,推倒在长餐桌上,左手有些疼,他换了右手去支撑自己。
“为什么……”顾淮的声音低得让他从内心深处战栗,“为什么还没有看清他……为什么还不喜欢我!”
顾淮捏着他的下颌,低头吻他的嘴唇,带着情绪的吻很深,咬得他嘴巴生疼,滚烫的气息让他的呼吸变得凌乱,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扶着桌子的右手一点点地往后退,杏色毛衣的下摆被卷起来,顾淮的手带着冷风掐在了他的腰间,握着他的腰,不让他往后,慢慢地加深刚才的吻。
腰间的皮肤被按得生疼,他被动地接受着,好像能理解生气的顾淮,又好像不能,他想开口去问,但顾淮又把他亲得说不出话来。
他抬起抱着白纱布的左手,想搭在顾淮的肩膀上,顾淮以为他想推拒自己,怕他又弄伤自己,把他的手给压了回去。
盛着白色风信子花束的玻璃花瓶,不知道被谁的手碰倒,摔倒了地毯上,纯白的风信子花躺在黑色的地毯上。
但是,顾淮没有看见。
作者有话说:
求个海星QAQ
第48章 你这个笨蛋
沉闷的落地声在客厅里几不可闻,林思渡微微睁大了眼睛,眼前是顾淮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深沉,他突然有些恍惚,抓着顾淮衣袖的右手一点点地滑落,连反抗都忘记了。
“我做错什么了吗?”他半闭着眼睛问,“今天是……工作。”
顾淮抓着他肩膀的双手剧颤,沉声说:“不是你。”
怪他自己,步步为营,自以为万无一失,结果漏算了林思渡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受到的伤害。
但好在不会需要太久了。
“哦。”林思渡似懂非懂,眼睛里映着灯影和薄光,“那你放我下来,我的手有点疼。”
今天那诊所的医生是个很不错的人,给他包扎得很整齐,医用胶带贴得很整齐,林思渡自己很满意,但顾淮看着这只手背上的白色纱布,就觉得碍眼。
顾淮脸上的表情没好多少,跟他说话的语气却温和了很多。
“工作还能把自己给弄成这样。”顾淮说,“珍惜你自己的手吧,鉴定师。”
“……哦。”林思渡右手抓着顾淮手臂处的衣服,从客厅的桌子上跳下来,从顾淮的脚背上踩了过去,顾淮只是挑了下眉,没说他什么。
因为刚才的深吻,他的嘴角被亲得红了一大片,嘴唇上还有未散的水痕,眼睛里带着点克制的泪光,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现在他微红的嘴角和眼睛会引起对面人什么样的恶意联想。
林思渡没有回房间,而是选择坐在了沙发上自己的那块位置,他能感觉到顾淮还压着火,有事没发泄完,但顾淮面上却已经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让他隐约有些不安。
可顾淮像个没事人似的,只字不提刚才的事情,渐渐换上了平时那副看似吊儿郎当的笑颜,跟他好声好气地讲话了。
顾淮去B市的时候,行李箱很轻,没装什么东西,回来的时候,箱子却变得沉甸甸的。
林思渡双手食指交叠搭在黑色软枕上,看着顾淮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搬出了十几本古旧的书,书页发黄,书的边角卷着,顾淮把书放在茶几上的时候,有一股旧物的沉闷气味,林思渡咳嗽了几声。
顾淮把他丢在地毯另一边的两只拖鞋挨个踢了过去:“你把鞋穿上,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
“不想……穿。”林思渡踩了踩脚下的柔软的地毯。
顾淮带回来的这些旧书,是承办博览会的那位女士送的,都有些年份了,很多都已经绝版了,是以前那片学校用过的教科书。
林思渡的目光就没从那些旧书上挪开过。
“我一直都有点好奇。”感觉到他的目光,顾淮问,“你小时候也这么固执己见吗?认准了的东西,别人都说不动,倔得像个老顽固。”
这不是句好话,在以前林思渡理都不会理。
但是他今天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仰头看了几秒天花板,说:“是。”
“但你一看就是很有家教的人,那你后边那些早睡早起的规矩是怎么习得的?”顾淮把桌上关于鉴定的那本书仔细擦了擦,给他送过去。
林思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顾淮也要来问。
“打过来的。”他说,“我爸妈觉得‘棍棒出孝子’。”
他的语气平静,像是没在说自己的事情,而是只在陈述一个已有的事实。
他被严格的家教装点了一身彬彬有礼疏离外表,掩盖了自己骨子里天生的执拗和风险追逐意识,以为自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混进人类社会里,可他还是没有朋友,也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顾淮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扎得他生疼。
他张口就想骂几句不堪的话,但又实在不想让林思渡听见这些,最终还是把话给压了回去。
林思渡捧着顾淮递过来的那本旧书,翻了几页,看得入迷,他每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不怎么和顾淮说话了。
脚踝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被人绕着圈,抚摸了两下,有些痒,他动了一下,光裸的脚踩在了顾淮的膝盖上,轻轻地踢了一脚,被顾淮伸手给拨了下去。
顾淮按着他的脚背,给他把拖鞋套了上去。
“行了。”顾淮说,“你看吧,我不打扰你。”
“……哦。”林思渡捧着书很久,书页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思绪里却成了一片凌乱。
都怪顾淮。
怎么有人可以这样,对着他发火,把他的嘴巴亲得生疼,又好脾气地跟他计较要不要穿鞋这种琐碎的问题。价
几十分钟后,顾淮边用毛巾擦头发,边从卫生间外的走廊踱过来的时候,林思渡已经不在价沙发上了,连着那本旧书一起带走了。
客厅的长桌上,放着一只透明的玻璃花瓶。
顾淮先前从未怎么注意过这只花瓶,今天目光却反复地审视了好几遍。
他觉得这花瓶今天有点空,缺了一束盛放的花。
临近年底,又是鉴定机构的工作高峰,林思渡的手算是工伤,黄教授给他减少了一大半工作,林思渡从高中开始就习惯了脚不沾地的忙碌,现在工作忽然减少,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顾淮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每天回来得都很晚,林思渡起床后看见沙发上被移位的抱枕和架子上的书,才知道顾淮前一天晚上回来过。
他下班路过花店的时候,买过五六次白色的风信子,但每次花开正盛的时候,顾淮都没有看见,一旦花朵有了花瓣翻卷的迹象,就会被他收走丢掉。
他不知道是这花的质量不好,还是他其实还在动摇怯懦,这样反反复复过好几次,顾淮没看见,他也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了。
好像他和顾淮的心思总有些错位,顾淮穷追不舍的时候,他冷漠疏离,他想有所回应的时候,顾淮却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因为六月毕业,在学校做了一半的项目终于要结束了,那天他去学校验收成果,在学校门口遇见了纪枫。
顾家集团最近好像变动很大,他从黄教授那边听了点动静,似乎和顾淮有关。
纪枫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正在跟一个看起来像是社会青年的人说话,见到他给他打了个招呼,问他的手有没有好一些。
“已经好很多了。”林思渡说,“没有关系。”
纪枫身边那人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看得他有些不舒服,他打完招呼就离开了,隐约听见背后两人说起了自己的名字,他没有在意。
临近圣诞节,顾淮在集团的品牌方案打了个漂亮的定制成绩,沉寂了多年的品牌在他的手里焕发了新生。倒是纪枫和纪小茵手里的那条,先前用错了原材料方案,问题货款尚未解冻,反而有些资金短缺,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两人都不敢跟老爷子开口,想自己把这事给压下来。
顾淮忙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得了个满意的结果。
忙了这么多天,今天公司的氛围比较轻松,顾淮甚至看到有人抱了一束花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土。
他想。
多传统多守规矩的人,有所表达的时候才会送花。
他无可避免地想到了林思渡,想起了很久以前林思渡送给别人的花。
顾淮:“……”
他又有些生气,敲着键盘交代公司任务的手都多用力了一些。
林思渡,从来、就没有、给他买过花。
他羡慕又嫉妒得酸涩,连着心情也一起发沉。
刚好此时助理发来消息,说了纪枫那边的动静,他沉默着听了一会儿,扣着桌子的手逐渐用力,手背上显出了手骨的轮廓。
“我知道了。”顾淮沉声说。
他还记得他和林思渡之间的那个赌约,他等不及了,他要给林思渡证明。
林思渡今天下班的时间很早,他在路口的花店外看了一会儿,放弃了买花的想法。
他房间的桌子上,昨天还留了一朵有点蔫的白风信子。
明天是周末,今天他大概可以等顾淮回来。
顾淮如果看不到,他就把花砸到顾淮的脑袋上。
手机振动了一声,是纪枫发来的消息。
[纪枫]:学弟,来唱歌吗?别天天窝在办公室里不动,出来我陪你玩一玩吧。
林思渡很喜欢“陪伴”这个词,放在以前,他会去的。
但他今天觉得索然无味。
他甚至连消息都没有回。
“你在家吗?”顾淮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在。”林思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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