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钦本想说哪有下次,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
季舒远好像没听见他刚刚脱口的两个字,神情不变地俯下身吻他,手在他腰上揉了一把:“其实还是后面看起来更明显。”
仲钦没懂:“什么?”
“这里,”季舒远说,“很会扭。”
“……”仲钦无声地吞了口唾沫。
“这个动作,我看别人跳的时候都会把背部面向观众,你怎么没有?”
这类扭腰的动作,确实是后面看起来更加有美感,腰臀胯几个部位的曲线从前面看并不那么明显。
所以一般跳舞有这样的动作时都会转身,如果是女爱豆,很可能服装上也会有设计,穿一些露腰的短上衣之类。
“不符合人设。”仲钦说,“过于性感了。”
“那正好,”季舒远乐见其成,“只便宜我一个人。”
仲钦反驳:“怎么就便宜你一个人了?后台那么多人呢……”
“他们都忙着工作,”季舒远说,“没空观察你。”
“那还有邓琪呢?”
“她不算。”
“为什么?”
“她不觊觎你。”
“所以你……”
“我觊觎你。”季舒远重重舔他的唇,声音微哑地说,“我觊觎你,卷卷。”
更深夜静,两人却都没有睡意。
季舒远的每个动作都在他紧绷的理智边缘,仲钦却并未叫疼。
房间内弥漫着临近离别的浓重气息,人却愈加放纵。
仲钦嗓子已经涩得发不出声,用眼神也要给予回应。
季舒远怕自己再被他这样看一眼真会忍不住伤到他,干脆将人翻了过去,捂住眼睛,不让他过分勾.引。
身后拇指大的烫伤疤痕格外瞩目,季舒远俯身舐过去,但那疤痕经年日久,不管怎么用力,也无法将它擦去。
仲钦察觉到他的动作,抬手捂住那处,艰难发声道:“别、别管它……”
“嗯。”
季舒远从身后抱住他,将人严丝合缝地贴进怀里,亲了亲他汗湿的脸。
床头上的小闹钟任劳任怨地计着时,秒针走动发出轻微的嚓声,原本在静夜里十分明显,此刻却被更疾更重的声音掩盖过去。
卧室灯欜尡光偏黄,自仲钦跳舞之时就一直开着,将室内晕染上一层暖意。
床边地毯只有三只拖鞋,还有一只不知被踢到了哪儿。
过长而垂下的床单震荡不止,有人精力十足,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深蓝色的枕巾上偶尔有汗珠或泪水滚落,将颜色浸得更深。
仲钦神志里一片模糊,几乎快晕过去。
被抱进浴室时,他抬眼朝窗外看去,已是天光渐明。
……这疯子,竟然真的一夜没停。
神人,也不知道他究竟哪儿来那么多精力。
仲钦实在被折腾得太狠,沾床就睡,中途季舒远离开他也没醒。
一觉起来已经下午,窗帘拉得很严,屋内还保持着昏暗。
仲钦睁开眼回了会儿神,第一反应是拿起手机。
季舒远中午给他发了消息,说已经在机场了。
仲钦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估计季舒远已经下了飞机,正在去往片场的路上。
刚回完消息,旁边蓦然传来揶揄的声音:“影帝真够厉害的啊。”
“……”仲钦费力抬起手打开床头灯,看清坐在床边的人,“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崔正谦抱着像长在他身上一样的笔记本电脑,一边打字一边还能分心跟仲钦聊天,“两个助理在冯琴那儿听训,我过来守你一会儿。”
“听什么训?”
仲钦将几个枕头叠高,尝试着坐起来。
然而刚坐了不到三秒他就觉得腰酸背痛,某个地方尤其难受,只好放弃挣扎,重新躺回去。
“你和季舒远都搞一起那么久了冯琴才知道,可见俩助理对你死心塌地,当然得教训教训——你快别折腾了。”崔正谦瞟他一眼,啧啧道,“两个人都不懂事,明天就要拍戏,今天居然搞这么狠,也不悠着点儿。”
“分手炮。”仲钦说,“狠一点理所应当。”
“怎么就分手炮了?”崔正谦拧眉,“他敢不要你?”
“……不是。”沉默片刻,仲钦声音变低,“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只是为了入戏。”
“谁说好的?”崔正谦问,“你说好的还是他说好的?”
“当然是两个人都说好了。”
“那也是当时说好的。”崔正谦道,“现在呢,你俩还这么认为?”
“不然呢?”仲钦有些困惑,“说好了就是说好了,怎么可能改变?”
“为什么不可能?”崔正谦瞪眼,“两人睡出感情了正式确立关系不是理所应当么?”
“就是不可能。”仲钦摇头,“我和他本来就是因为入戏才在一起,真有什么感情肯定也是错觉,是误把角色感情当成自己的感情了。”
崔正谦嗤了一声:“你那角色有感情很正常,他那角色有什么感情?”
“他一直觉得姜煜对施淮安是有感情的。”
“难道不是他对你有了感情所以才那样说?”
“怎么会?”仲钦坚决否定道,“我们俩是先认知角色,之后才认知彼此。如果有感情,肯定是先从角色感情里分离出来的。”
“……”崔正谦觉得无语,“死脑筋……随便你!”
“你有点奇怪啊崔总。”仲钦撑着脑袋看他,“作为星朗老总,你应该非常反对我谈恋爱吧?更何况还是跟一个男人。”
“在星朗老总之前,我首先是你的朋友。”崔正谦说着伸手指他,威胁道,“你最好别说什么让我发火的话。”
仲钦闭上嘴。
半晌,他道:“既然是我的朋友,就更应该劝我早点脱身。”
“怎么?”崔正谦好奇道,“你觉得季舒远会渣你?”
“我倒不怀疑他的人品。”仲钦说,“但是强行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绑在身边,结局显而易见会是悲剧。”
“你又知道他不爱你了。”
“他从来没说过这类话啊。”仲钦想了想,“我觉得比起爱我,他可能更喜欢睡我。”
“这倒是。”崔正谦赞同地颔首,“搁谁谁不喜欢?我也馋。”
“……”仲钦抓起手机,“我录音发给宋决明了。”
“随便发,反正他压根儿不在意我想睡谁,”崔正谦半点不紧张,摆摆手说,“他只在意谁想睡我。”
“无聊。”仲钦扔掉手机。
“唉,说真的,真想问问季舒远,睡这么漂亮个大美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崔正谦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肯定爽爆了。”
“……”仲钦咬牙,“请问您是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我朋友的?”
“过个嘴瘾嘛。”崔正谦玩笑道,“毕竟是我曾经求而不得的人,多少还是有点嫉妒。”
“以后请崔总不要再来守我了。”仲钦翻了个白眼,“我怕你趁我睡着占我便宜。”
“天地良心!”崔正谦双手将键盘敲得啪啪响,“我连根头发丝儿也没碰你!”
仲钦累得要死,不想跟他聊废话,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崔正谦忍了不到十分钟,还是没忍住,问道:“真要分啊?”
“也不算分。”睡了那么久,仲钦其实已经不困,只觉得没力气,说话也懒洋洋的,“都没在一起,怎么能算分?最多就是结束P友关系吧。”
“你俩聊过没有?季舒远也这么说?”
仲钦想起昨晚自己说那是最后一次的时候,季舒远并没有反驳,便点点头道:“聊过,我们应该意见一致吧。”
“那以后你要是欲求不满找谁去?”崔正谦感叹道,“一1难求啊我的宝,真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了?”
“滚!你才欲求不满!”
“我说真的呢。”
仲钦懒得理他。
崔正谦盯着他,突然猥琐地笑了起来:“哎呀也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想要什么道具没有?改天哥哥送你一箱。”
“放你的屁。”仲钦没好气道,“跟谁自称哥哥呢?”
“哟,变成专属昵称了是吧?”崔正谦调侃道,“以前这么说的时候可没见你有什么反应。”
“……真烦死了!”
仲钦抓起手机给宋决明拨电话,刚接通就嚷道:“明哥你到底行不行啊?能不能管好自己的人?没事儿别让他跑我这儿来发.骚行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按免提。”
仲钦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
崔正谦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看起来丝毫不害怕。
“怎么,昨晚的担心都白费了?”宋决明说,“有些人就是分不清好赖话,不值得。”
仲钦一听就火了:“你骂谁呢!”
崔正谦大笑几声,也跟着阴阳怪气:“唉,我说也是呢,下次我还是在聪明人面前做吕洞宾吧,干吗没事儿跑这儿来让狗咬?”
宋决明在电话那头闷笑。
仲钦气得快爆炸,抬手把电话摁断,一骨碌爬下床去拽崔正谦:“滚滚滚!”
他平时力气大,然而被折腾一晚上之后手都是软的,哪还拽得动人。
崔正谦纹丝不动地端坐在椅子里,得意道:“就是不长记性,每次吵架都说要告状——也不想想,那是我老攻不是你老攻,你找他,他能帮你?”
“……”
仲钦气死了。
崔正谦用眼神挑衅他:“有本事你也找你老攻去呗。”
“……真没骨气!”仲钦踢他一脚,“都是男人,还动不动找老攻,短自己志气!”
崔正谦:“说得好像是我告的状。”
“……”
“自从跟了季舒远,人都变软了,逗起来还挺好玩儿。”崔正谦笑着在他下巴底下挠了挠,“怎么不说话,以前吵架都是我输,你的嚣张气儿呢?”
仲钦拍开他的手,重新蜷回床上:“懒得跟你吵,没意思。”
“是啊,以前我之所以会输,就是因为你觉得没意思,也不可能真的给宋决明打电话告状——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儿,真是死气沉沉的。”崔正谦点点头,“现在挺好,会生气,有活力了。”
仲钦没说话。
“知道你为什么怼不过我吗?”
仲钦瞥他。
“因为你气短。”崔正谦说,“还没怎么着呢,你已经先委屈了。别人成双成对的,你明明也有,却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装腔作势,所以憋闷,是不是?”
“你放屁。”仲钦说,“我一个人也挺好。”
“你以前是没感受过那滋味,所以觉得一个人也挺好,别人撒狗粮都撒不到你那儿去,现在不一样,你就是变得脆弱了。”崔正谦啧啧道,“季舒远脾气肯定特别好吧?真能忍,你这种小刺猬也能被他养成顺毛的。”
“……”
“舍得吗?”崔正谦还在煽风点火,“可再找不到下一个这么好脾气的了。”
“……”
仲钦觉得他再说两句自己可能得哭,干脆背过身,拉起被子罩在头顶,隔绝一切声音。
——所以才更要下定决心离开。
他在心里想,早就知道在季舒远身边待久了会腐蚀人心智,只是没想到会腐蚀得这么厉害。
温柔乡才是无形的杀人刀,人在里面待得久了,就会忘记穿上铠甲是什么滋味。
以前他刀枪不入,一箭穿心也不见得会皱眉头。
现在崔正谦拿根针都能把他扎得想哭。
因为以前哭起来没人疼。
后来他体会过稍微打个寒颤就会立即被抱进怀里的关切,才会变得这样弱不禁风。
肯定还是因为太入戏了。
仲钦想道:这一定是施淮安的移情。
否则单凭自己,明明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哪会这么依赖某个人。
他都独自闯荡二十多年了,比季舒远更加温柔的也不是没有。
但他一向烂心烂肺,不讲道义,也没什么好品德,上一秒笑嘻嘻接受别人的好意,下一秒就能把别人的赠予全部扔进垃圾桶里。
胡思乱想中,仲钦恍惚又要入睡,侧脸却猝不及防挨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猛地掀开被子,抬眼对上崔正谦的脸——这人正俯身往自己耳朵底下塞什么东西。
仲钦反应片刻才辨清,那是自己的手机。
“喂?”听筒里传出一道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声音,他昨晚听了一整夜。
“季……”仲钦开口,听见自己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立刻闭嘴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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