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这得是个多么明白事理的小人儿?还懂那五听观察,这年纪小小,一身的学识,也真是不差……可季平风却又想问他了,你林墨既然都懂,为什么还要偷糖?再说这偷谁都行啊,为什么非要偷到季朝云头上?
然后转念一想:得,大概还是因为他的糖路上已经先吃完了,才免遭殃。
又听季朝云问道:“哦?那你意思是,你没偷我的糖吃?”
林墨嘴硬:“我说了,没有呀!”
季朝云反手负剑,另一只手捏紧他下巴:“你再说一遍?!”
林墨含混道:“我尊的……没有…………别是朝云哥哥你……梦游吃了……赖我吧……”
季朝云气得都笑了,道:“我梦游?我梦游?!”
他把这句说了两遍,那笑容,真比不笑的时候还可怕,林墨看他这么个样子,觉得比他凶神恶煞那时候还吓人;于是又看向季平风,眼神里充满了暗示之意。
这下季平风也冷漠了,看他的样子像极了季朝云:“我也揍你信不信?”这臭小鬼脸皮也忒厚。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季平风也不能真让季朝云一剑戳死了林墨,那他们季氏和安宁林氏,乃至天下仙门,不知道要闹成何种情状……于是劝道:“算了,朝云,差不多要出门练剑了吧,小心过会上学要晚了!”
谁知季朝云直勾勾地瞪着林墨,板着脸道:“今天不练了——”
天要下红雨了,好好的季朝云都不练剑改杀人了,饶是林墨也觉突然紧张了起来,厚着脸皮劝道:“不不不,还是练吧?朝云哥哥,这剑呐,一日不练手生疏,滟十一也这么说——”
季朝云死死地盯住他,最后居然又笑了。
“好!”
练就练,林墨说的倒也对,一日不练手生疏。但季朝云接着道:“把你衣服穿好,刀也拿上,今天你陪我练,正好让我领教领教你们林家的高明刀法——”
说完,就把林墨给揪下地来。
林墨慌了,忙看向季平风:“我我我——”
不要,平风哥哥救命!
那平时,季平风都要睡到最后一刻才肯起,今天一大早却被吵醒,头都在痛。如今听林墨求他,他便走上前去,却是帮林墨把衣裳穿好,再把林墨那把短刀也给他挂在腰上;然后拍拍季朝云的肩膀,又笑对林墨道:“去吧,早点练完,早点回来吃饭——”
林墨嘴里呜呜哇哇地乱叫救命,被季朝云掩住嘴拖走了。
这一早上,林墨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报应不爽。季朝云那可真的是心狠手辣,除了没用剑把他身上戳几个窟窿,什么狠招都用上了。
他季朝云有没有领教到林家的刀法,林墨是不知道的,可是季家的剑法,他却是实实在在领教了一回。
他比季朝云年纪小,身量矮,又瘦,力气和修为也皆是不如,明着说是陪他季朝云练剑,实际基本等于挨了一顿毒打,季平风也不帮他,回来还说季朝云怎么回事,今天不勤勉了,汗都没出,也不用再洗整一回了!
滟十一来了塾堂,看见林墨,吓了一跳:“你这一夜睡的是什么?怎么脸都肿了?”
林墨本想开口跟滟十一痛骂季朝云,最后觉得丢人,闷声道:“我不想说。”那胳膊和腿上也还有青的呢,岂止是脸肿?
要怪也都怪他自己,半夜觉得肚子略饿,小心翼翼爬起来喝了半肚子水,偏季平风与季朝云都不曾防他,兀自睡得安稳。
林墨看见季朝云那褡裢,就想到那两回季朝云给他的糖。
一开始分明只想偷偷吃一颗,心内想着早上跟他解释解释就好了吧?要是季朝云或者季平风醒了,就直接跟他说。
可是两个人居然没有醒,林墨吃了一颗糖,觉得真的太好吃了;又觉反正都已经吃了一颗,再吃一颗也无妨?
这么想着,居然直把人家的糖吃完;他手伸进去摸到了褡裢底,内中空空,心里咯噔一声,赶紧爬回床上去了,心内默念我没偷,我是梦游,闭紧眼睛睡到天明。
然后就被早起的季朝云发现了,就连季平风也被吵了起来。
滟十一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追问,放好了自己的东西,叫林墨出来,把说好早上给林墨带的早饭给他。
林墨接过滟十一用手帕包好的点心,打开一看,是芙蓉饼。此时他才知道,这孟氏仙府倒也十分讲究,给众人备的食盒,一日三餐竟各有精致不同,比如今天早上在季平风和季朝云那里,吃的就是平阳有名的杏仁糊与白糖糕,此刻滟九给他带的却是芙蓉饼,这一道点心也正是出自青墟,十分有名,他在滟十一家内也吃过。
对滟十一道了谢,塾堂内是不能饮食的,林墨就站在外头吃了。
正吃着呢,邾伯尧来了,花勤芳来了,远远地还有林信等人,也都来了。
林信本来和陆琮等人一路打闹说笑,此刻隔着老远看见林墨,已经是住了手,也不笑了;陆琮等也是吊着眼看他,神情不屑。
邾伯尧先走过来,他们二人向他点了点头,邾伯尧也颔首,就进去了;那花勤芳却停下来,眼也尖:“你们两个,在外头吃什么呢?”又厚着脸皮问滟十一:“十一,什么好东西,也给哥哥吃点啊?”
林墨斜眼,把手里那剩下的一点芙蓉饼一口吞下。
看花勤芳的眼神,他又道:“勤芳哥哥,季先生来了!”
花勤芳就怒了,敲他脑袋:“嘿我说!你个小混蛋胡说八道什么呐?!”
臭小孩不给吃的就算了,还这么嘲人吗?可林墨认真道:“勤芳哥哥,季先生就在你背后!”
滟十一眼神居然也似认同。花勤芳看见,迅速扭头,结果只看陆琮和林信等人;再回头的时候,林墨和滟十一已经跑进塾堂内去了。
他无奈,这下陆琮他们也走近了,林信瞥他一眼,眼内似嘲似笑;而陆琮等则依次拍了拍他的肩,才进门去,皆作一脸同情。
花勤芳一个人站在门外,兀自哀怨:“不是,干嘛呢你们?”
他有那愁花怨月的心肠,本也无妨;不过此刻却真不是什么好时候,还没待他愁完,那季思明当真也来了,却是拿戒尺敲他肩:“滚进去!”
花勤芳无奈道:“哎,季先生,您这话说得——”真的是不雅,不雅极了!这日来讲的都是圣人文章,季先生对别人也算得公正,怎地就对他意见颇大。
莫非?!他扭过头,只觉自己参破天机一般,兴奋道:“季先生!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南芝姐姐——”
这就很说得通了,那一日和今天,季先生都是吃醋嘛,所以看不惯自己!花勤芳正自得意,却发现季思明那面上,竟有黑气。
他心内暗叫不好。
果然,季思明道:“说了多少次,要叫南先生,或者南姑娘。花勤芳,你这中邪倒深,胡话也多,不如我告诉孟府主与花府主,让你早日回家养病去吧?”
花勤芳忙告饶道:“先生我错了,而且我没病啊,我真的没有病!”
季思明却突然慈眉善目了起来,只道:“不妨事,你此刻先进去,等今日的课完了,再来找我,到时候你病或不病,谁又知道呢?”他若当真下手,足可保证花勤芳不死也掉半条命,回家养病,有理有据。
花勤芳想张口语言,可又真怕季思明改变主意,先在这里把他揍了,只能惴惴不安地先溜了进去。
季思明也入内,授课之前先告知众人,今日上午的课完了,下午的课并不在学宫之内,却是要去那孟氏仙府。
孟兰因前几日已出关,择了今日要与众人讲论道法。
在众少年人心内,皆知这才是来晋临孟氏升山最要紧的事。
孟兰因是当世距登那仙道最近之人,谁不称羡?诸仙门世家的麟儿,能接受他之指教,对那将来修得仙道之途,必大有用处。
大家对孟兰因都是好奇,那花勤芳也是一样。他满心欢喜,完全忘了下学了还要挨打,却是忙着对邾伯尧道:“伯尧,你有没有听过,孟府主其实是个大美人?我以前听我爹娘说过一点半点的,都觉形容不出,你家里人可说过这个没有?”
邾伯尧:“……”
他比花勤芳大,这个花勤芳却也不称兄论弟,只管直呼他那名字;如今邾伯尧都不想说话,可是花勤芳却等着他开口,还摆出一脸兴奋期待的表情;邾伯尧无言回看他,居然读出那眼神中,有些鼓励之意。
邾伯尧无可奈何,想了想,半晌才对他憋出了六个字。
邾伯尧道:“你啊,小心说话!”
他好心相劝,换来的竟是花勤芳同情眼神。邾伯尧虽然淡定,也在心内纳闷,这人到底哪里来的这样多自信?咄咄怪事!
作者有话说
睡着前看了一遍我哥千千阙歌的live视频,今早竟梦见唐生。
我第一次梦见高冷唐生,在梦里也对他好稀奇,在旁边坐着抽烟,眼睛偷偷摸摸看他喝酒,他偶尔也回看一眼;后来看他要走,我就忙着把我哥的旧杂志拿上去给他签名,他接过去,我在梦里知道是梦也后悔了,真的不知我在想什么,做的又是什么。
但他没有骂我,他跟我说,哇,你好钟意他……又好像喝多了一样,给我签了我哥的名字就走了,我看他下楼的样子,还被人扶着,就醒了……然后我想起来,这就是葬礼的时候人家扶着他的样子啊,于是我又想起来镜头扫到挽联“阿仔,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第70章 章之二十 高才(中)
却说自学宫到晋临孟氏之仙府,中有数道月门相隔,门上皆上有锁匙,平时大半锁住。
这一回过去孟氏仙府,是季思明领着众人,又有南芝率孟府之人行在前头,将诸门依次打开。
今日虽有暖阳,却仍属冬月。不料在那最后一道月门之上,却有小半树杏花,越过墙头盛开,花朵皆白粉之色,此刻日光正好,照花灼灼。
大家便都知道,这正是当年已登仙道的孟氏先祖所植仙树;如今也都才解得塾堂门上所悬,杏间花照灼之意。
林墨也觉得这花好。他人小鬼大,看这花枝花朵,独有一种形容不出的风流袅娜,香气也动人,真想爬上去摘一枝试试,不知放在瓶里摆着,是否依旧常开不败。
他如今正想着,就听季思明肃然道:“我再说一次,这仙树,禁止任何人攀附采撷,违者一律撵出学宫去!”
说完,居然就看向林墨。
林墨忙将自己的嘴捂住,滟十一奇怪,问道:“做什么呢?”
林墨这才松手,小声纳闷道:“我还以为,我刚才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要不然为什么季先生就盯着他一个看?那眼神,不愧是季朝云的亲叔父,可真是一样一样的,又冷又凶。
欲言又止,滟十一想说林墨你每次想什么坏事,都能想得两眼发亮的,最后还是罢了……要是说了,他都改了可怎么办,还得给别人一点半点活路不是?
那孟氏仙府中,原来也有一间讲堂,虽比学宫之内所设的小,内中陈设却更精致,连地上的雕砖花纹也比别处不同;屋内还熏着着香,香气甘中有苦,却作绮娆,似春风拂面之柔,又如旧恨缠绵难消。
他们入内,依照原本的座次,席地坐下,季思明侍坐在主位之旁,而南芝则亲身去请孟兰因来。
不多时,众人都见孟兰因自后堂中出来了,大家都站了起来相迎。
林墨也觉自己看过诸多美人,家中还有个麒麟托生的大哥,却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世人,是如孟兰因这般清贵出尘。
也如传言,他那模样,竟是男女莫辩,神秘非常。
这孟兰因不愧是已仙体半成,真有仙姿瑰仪,容华绰约,气度祥闲之态,那眉宇间亦婉转若神,意气自得。
其目光淡然,面上也无什么表情。
那发间,簪首作杏花与蝴蝶。
穿的,是一身白灰长衫,并薄柳色裈袴,罩杏色绢纱外裳。
足上,竟未着袜履。
正是花外庄周蝶,瑶踏懒系衫,别有意趣。
但他这淡泊之中,又有威仪自如,就连花勤芳见了他,也是不敢造次,忍不住看了又看,却是一句胡话都不敢道说,连喘气声都收敛了一些。
孟兰因自己落座后,道:“诸位,都请坐。”
他说话的语调,一如他之形容,轻,缓,淡,慢,却极动听,真如珠玉。
南芝与季思明各自侍坐左右,孟兰因便将目光投向这下方的众人,见大家都是一本正经;不过,一半人是真的,另一半却是装的。
一、二、三、四、五、六……此间诸仙门之子弟,一共有六人,是那仙骨之才,而余者,也皆是道骨中上乘者。
不过孟兰因此刻虽已得见,却也并不说出口来,自有计较。
他先道:“大家都是仙门之高才少年,我今日有一问,大家对道法自然,修仙问道,有什么见解?”
季朝云先举起手来,孟兰因柔声道:“朝云,不用举手,直说就是。”
看来他并不用如季思明般对众人先点名辨认,虽不曾相见,竟是已经知道这座下谁是谁,来自何门何派。
季朝云也觉奇,先道:“孟先生,道法存于天地,运行日月,长养万物。所谓道法,皆作自然,修仙问道,也是自然,不得勉力为之,命中有无,不得更改。”
孟兰因看着他,问道:“是吗?朝云,那混沌未开之时,无天无地,无日无月,无晶无光,无东无西,无南无北,无前无后,无圆无方,可有自然,可有仙途,可有道法,可有天命?谁又为其名之?”
季朝云闻言,先作思索;这一回,却是滟十一开口了。
她看了众人,无人像是要先答言的样子,便如孟兰因所言,直开口道:“孟先生,自然、仙途、道法及天命,先于天地,先于你我世人。这世间变化演进,有形有象也好,无形无象也罢,终究归于命数;如我生来便是滟家之人,也如先生生于孟氏,得开天.眼,可窥天.机,却不可道说;一切盈虚有数,是我们众人称其为自然,为仙途,为道法,为天命……实则、实则一切皆是天授之,天却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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