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邾伯尧和他,便是年幼,也不是这样的性情;如今陆怀瑛说这话,只不过是宽慰他,于是邾伯尧心内知道,也便作十分感念,点点头,只道:“我知。”
知道也就是知道,又能如何呢?邾琳琅生来就是这脾气,父母也对她娇惯宠爱;于是他这个做大哥的,更难以管束,正是无能无德。
见他如此,陆怀瑛不便久留,也不便多言,于是也就点点头,先笑拉着还有些不乐的林墨回屋内了。
邾伯尧在那原地站了会,见还有一个花勤芳在等他。
花勤芳那平时油嘴滑舌的,话多得要命,今日竟一直没开口,却也没走;如今众人都走了,他才靠过来,也不管自己一身臭汗的,非跟邾伯尧勾肩搭背。
这回邾伯尧倒没避他,只听花勤芳对他道:“别往心里去,人家十一挺好的,不会记在心上吧!”
见邾伯尧不开口,花勤芳便又笑道:“你回头说教琳琅几句,也就是了……我觉得吧,再怎么说你家琳琅也比我家那个傻弟弟强些吧?你要是嫌她,咱俩换换?我倒想有个妹妹,而且琳琅和我们阿敏也挺要好不是?”
他说这话,张口就跟人家讨妹妹似的,又说得好像他和林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一对,真不觉害臊。
邾伯尧听了,闷声骂道:“你滚。”
能让邾伯尧这么说话,花勤芳觉得自己还挺厉害的,笑得很得意,也不放手,直拖着人家回屋去。
作者有话说
邾伯尧后来付出的,又岂止是道歉或者偿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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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章之二十七 生恨(下)
邾琳琅这一回是真落了个不好。
林墨当着滟十一的面嫌她,回去了林惠和季凝芳训她,就连从来偏心她的林信,这一回竟也不帮她。
他和陆琮等人回来得晚些,却也听说了这件事,虽然并不想闹到诸位先生那里去,林信还是气不过。
于是他避开邾伯尧,也把邾琳琅骂了一顿:“你干的什么好事?你去招惹人家滟十一干什么?把你禹州邾氏和我们安宁林氏的脸面都丢尽了你才高兴是不是?!”
邾琳琅哪里肯服,她那张利嘴,无故都要生事,何况此时?如今所有人都说是她不对,她已经是满肚子怨恨委屈了;且这林信训她,也分明是藏私。
于是邾琳琅便也对他冷嘲热讽:“谁招惹她了?是她天天缠着六郎逼着我动手!你别也是看上这个小狐狸精了吧?你知道不知道她滟十一就是在你们面前做做娇弱样子!那夜里在我们那头,说说笑笑吵吵嚷嚷地别提多精神了!”
岂止是精神,见她路过,还对她冷嘲热讽了呢!那娇气蛮横的样子,可真不比她邾琳琅差什么!也就是在一群男孩子面前成日的做戏,贱人一个!
林信怒了:“你胡说什么?”人家滟十一从来温柔,对着人也客气,斯文从容的,怎么就吵吵嚷嚷了?她邾琳琅说起谎来竟也不脸红!
邾琳琅还不依不饶:“你是瞎了,还是睁不开眼?人家滟十一那眼里心里,就只有我的林六郎,看不上你来着!”
被她这一番话气得是面红耳赤,林信差点真想对她动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信确实是对滟十一有些好感不假,自问也没什么不好不对;但他也是真当邾琳琅亲妹一般,最后勉强忍住了,只道:“少说这些没头没脑的废话!你去给人家滟十一道歉!”
邾琳琅啐道:“你有本事杀了我!我告诉你!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去!”
她真觉林信荒唐无聊,那青墟滟氏能越过她家禹州邾氏去了么?她邾琳琅金尊玉贵,禹州邾氏出身的正经闺秀,凭什么给个滟家狐狸精所出,身世都不明的女儿道歉?林信可别做梦了!都不知道滟十一是哪来的贱种,如今就色令智昏地护着她!难道往后还真能娶她进家么?
说完她转身就走,便是林信也不能真的打她杀她,也是气得拂袖而去。
林信忍着气挨到下了学。倒也巧,陆怀瑛答应指点林墨那刀法,季平风和林惠也便去瞧,且这一回就连季朝云也有了兴致,竟然也说要去。
看他们一群人高高兴兴地走了,林信虽也怒,但觉也好,正好避开林墨,和滟十一说说话。
他见滟十一偏一个人走回学寮,便忙跟陆琮说了一声,追了上去,对她道:“抱歉了十一,琳琅在她家里也是那么个死样子!你以后别搭理她!”
滟十一……滟九听见,见大家各走各的,周围也没有旁人,便轻声道:“别这样说人了,我一点事都没有啊。”
他心里知道,邾琳琅以为他是滟十一才会动手,而林信对他如此关照,大概也是同样。
他是男孩子,林墨也是,心里觉得林墨是知交,于是并没有设下心防;在旁人看来,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成天在一块,也真的是亲密极了。
但偏偏如今用着的是滟十一这个身份,是他自己疏忽了人心与人言会作如何过分解读。
于是滟九还是与林墨说了,平时里略微远些好,林墨还反觉得他无聊想得太多。
譬如今日,若是在以往滟九是一定也会跟大家一起去的,就算他不想,也有个林墨非要拉着他;但现在滟九想想,还是避开些,人前不至于亲密,也不至于生疏的距离,是最好。
如今林信一个人来找他,又如此说话,他心里觉得十分过意不去,更不想让林信因误会了自己的身份有什么别的想法。
上一回来升山时,他还有许多不明之事;可如今,他已经解得某些事情了,正是需要更为小心谨慎。
于是他又对林信道:“谢谢你,可你和伯尧哥哥并没有错,这件事以后我们就都别提了,好吗?”
其实在学寮里闹出来的事,先生们都已经知道了,只是面上不点破,略作了些提点,也说了不许再犯。
林信便也点头,又再安慰道:“反正你别理她……她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来跟我说,我替你教训她!”
就是闹到邾伯尧,甚至两亲或者舅舅舅母面前,他林信也不会怕。
滟九听了,先是笑着点头,可想想,又摇头。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感慨道:“大家都能好好的,就好了,别的我一点都不想。”
滟九这话,说来都是真心,可林信并不知道眼前的滟十一其实是他假扮,且心内怀忧;这话在他听来,只觉得滟十一什么都好,就是这性情太过软弱温柔了。
但是这样的滟十一也很好,林信便也不作恶语,对她点了点头。
第二日,大家都将前事先放下,只因这一日是他们头一回习得“射”这一门。
之前便已经得知,教授大家御与射的先生是同一人,名字叫梁兴,也是孟兰因的一名入室弟子,孟星文之师弟。于是这日众人都作一身精神短打,随着这位梁先生去往设在仙府及学宫之外的演武场,一路上兴奋异常,议论纷纷。
但才上了这一日的课,他们就都见识了梁兴之为人,觉其严苛之处,胜过季思明,而那不靠谱的地方,似比孟星文还多。
这位梁先生也不先指点一二的,就让大家都先自己演示下如何操弓挽箭。他自己一一检视看过,先夸了陆怀瑛和季凝芳一回,才对其他人道:“你们真是一群废物。”
大家都懵了。
箭羽不直,弦距不对,准头有误……哪怕中了靶心的,也是狗屎运,反正除了一个陆怀瑛和一个季凝芳,人人都挨骂,就算是一群小姑娘,也没放过。
虽然大家也都一一改正过来,可就连林墨这么个自以为是的,都有点恍惚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废物。
这操弓挽箭的也就算了,午休之后,把众人叫到一起,梁兴道:“武之一事,倚贵欺贱,恃强凌弱是最下乘。”
邾琳琅不屑,其他人倒都点头应声:“知道了,梁先生。”
梁兴嫌道:“知道?你们知道个屁,废物。”一个个弓都拉不好的,还知道!能知道什么?!
众人又都一脸茫然了,就连林墨都抬着头恍惚,这是又怎么了?这还什么事都还没有呢,怎么就又挨骂?
梁兴又问他们:“你们平时揍人都用的什么?”
季朝云第一个举起他的青锋剑,却是一脸肃然,对他道:“梁先生,我们不曾揍人。”
林墨听了,立刻斜眼看他;邾琳琅也在一旁呸了一声,却被林惠看了一眼,她就别开了头。
别的人也都应了,果然此间用刀与剑的最多,却也有几个不同于别家的。
青墟滟氏的琵琶与幻术,禹州邾氏的金针与掌法,乌尤花氏的双刀,还有个李梦哲,李家家传本是用刀,但她那家里一向自由散漫惯了,她所习所长的,却也正是她姨父娄心月家中所传,娄氏的双锏。
梁兴又道:“你们商议一下,挑几个能打的出来,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
众人面面相觑,这谁能知道?学宫内不准打架生事,又没真的打过。
作者有话说
无话可说。
第104章 章之二十七 生恨(外)
季平风见大家议论纷纷的,便第一个开了口,无奈道:“梁先生,我们是真的没有打过,不知道何谓能打。”
梁兴便道:“那好,现在我给你们机会!”又道:“也别挑了,一对一,都打一场给我瞧瞧。”
陆怀瑛竟也难得犹疑了:“先生,这不好吧?”
梁兴道:“有什么不好的?你怕死自己还是死别人?我看你也是想太多!真当我是死的么?就你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掀得起多大点浪?有我在你们谁也死不了!你别白操这心!留点精神好好打!”
陆怀瑛就说不出话了,季平风也听得无言,怎地这位先生如此不按常理行事?
他自己,是个没什么争心的人,并不太想要这机会,倒是先看了一眼季朝云。
行吧,这位已经两眼放光了。
又看林墨,好像正在默默往后退。
大家站得随意,梁兴便也随意,差不多的年纪身量挑拣挑拣,两两成对;到邾琳琅的时候,林墨见梁兴那眼睛转向了滟九,忙道:“先生,我来我来!”
梁兴转过头,见他一脸急切,便随口道:“好吧。”
邾琳琅恨了林墨一眼,林墨假装没看见。
但这下却也巧了,别人都有了对手,最只剩下个季朝云和滟十一。
季朝云没什么表情,看了滟十一一眼。
滟十一……滟九也便回以微笑。
季凝芳忙一拉季平风,季平风忙也拉季朝云,意思是你给我下手轻省些,别把人家个小姑娘打坏了!
这边季朝云还没答半个字,却又听梁兴兴高采烈道:“大家都别留手,平时里有什么冤仇的,我准你们今日尽情报了。”
季朝云便对季平风露出坦然无畏的表情,季平风那心内五味杂陈,梁先生您这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么?
可梁先生都这么说了,大家也没别的办法。
那第一对上来演练比试的,是陆怀瑛与季平风;二人战了个平手,一笑握手言和。
他们二人,都有一等君子之风,算是开了个好头,其他人也就依次到梁兴面前来了,也不再那么紧张。
邾伯尧胜了花勤芳。
林惠胜了陆琮。
林信胜了李梦哲。
季凝芳败给了一个不算显赫的仙门子弟,名字叫做谢昂的。
这都罢了,邾琳琅胜了林墨这一场,梁兴分明看见邾琳琅是留力,林墨竟留力更多,没多久就败下阵来。
梁兴有些不乐,眉毛都竖起来了。
他让大家尽力,也是因众人若不尽力,就不能知道他们真正修为如何,那平日的习惯和套路又如何。
这邾琳琅和林墨,天资是真的不差,就是心眼也多,也不够专注,二人皆是一身的臭毛病!
别人也都上来打过,最后只剩下了季朝云和滟十一。
季平风还是不放心,看季朝云要走,忙将他一拉。
季朝云只道:“先生让我们尽力。”
季平风无奈,只能放他去了。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季朝云对住滟十一,是季朝云输了。
季朝云自己都没能料到如此。
滟十一之道法,已是高明,可她现在小小年纪,身量一眼望过去和林墨差不多,比林墨还瘦些,所依仗的也不过是她怀内的琵琶。
过去季朝云从未对阵过青墟滟氏之人,一时不慎,竟先落下乘;而滟十一那琵琶五弦,皆作锋利,与滟氏那虚实相生的幻术相得益彰,变化无穷,缠住季朝云的一柄青锋剑不放,真个叫季朝云无还手之力。
剑脱手掉在地上的时候,季朝云已经回不过神来了。
别说他自己,就连旁人多半也都作瞠目结舌。
梁兴看到,大概猜到他们那心中所想,真觉好笑。
青墟滟氏历任家主,能作琵琶五弦乐音,其武学与道法呼应,一施莳花驭鬼之法,虚实相生,无穷无尽。
单论此道法,就连他师尊孟兰因也要道一声强绝。今日滟氏之家主滟夫人,当年亦曾在那诸仙门刀剑之会上,力压众人,一举夺魁,其形容风骨,不知天下仙门中多少人为她倾倒。
只不过这些年来,她居于那横波殿内再不出来,故而大家才对她之刚强印象转淡,提起她来,竟也只剩那些美貌与风月。
看季朝云恍惚成这样,又看邾琳琅那面色铁青,而滟九退回来,在旁有些脸红不安的模样,林墨真的都有点同情他的朝云哥哥了。
滟九啊滟九,人家季朝云前两天还帮你出手呢!结果你仿佛比人家还能打些,你这叫什么事儿?你这……真不是欺负人么?
大家都比试完了,梁兴便也不管众人如何惊讶,先开口作些评点。
这一回,倒是十分正经。
他说陆怀瑛那陆家刀法和季平风的季氏剑法,都没什么毛病,也皆懂得点到为止,正是良才与和气人。
邾伯尧那针法与掌法也是不错,看得出来是经历一番勤修苦练的,而乌尤花氏本就不长于道法与武艺,花勤芳那双刀也是花架子太多。
梁兴对花勤芳看得明白,却也藏了几句不曾在人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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