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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前程(近代现代)——豆荚张

时间:2021-12-30 08:57:45  作者:豆荚张
  听了我针对向荣提出的疑点,迟雪一面问他公司那边的进展,一面和我讨论。两边捋下来,大家一致认为对这人调查不够。
  楚姐那头想必又责备他了,他笑嘻嘻道:“知道啦,我就最后一次,以后都不会再让楚姐为我操心了。”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我就没有吭声。那边是怎么回的,我全凭他的回复猜测。
  过了一会儿,他严肃了一些,也厌倦了一些:“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对这个没那么大追求,我想要的远大前程也不是登顶封神。随缘吧,不留遗憾就行。好了,我先挂电话,你们有什么消息告诉我。”
  便挂掉一条线。
  然后,他的声调和语气就放松多了。
  倒不是说他刚才有什么紧张之处,而是放松的感觉不一样。非要说的话,是工作时间和下班时间的区别。
  “向程,你放心,没事儿的……”他喃喃地安慰我,听起来像在自言自语,有点半醒或困极了时的迷糊的感觉。
  我眼前浮现出他结束麻烦的工作回到自己的空间,把身体埋在沙发里,舒展四肢,闭着眼,手机开免提,用仅存的一点清醒意志跟我说话的模样。
  夜很深了,他的城市有万家灯火,而他不爱开灯。
  此刻,他也许正独自处于黑暗中,或者放空,或者大脑停不下思考心头抚不平隐忧……总之,他独自一个人。
  想起曾玉菡问,如果迟雪需要我去北京,我会去吗。
  当时我没有正面回答,但答案一直萦绕在心里——会的。
  别说是现在的关系,就算没有这样的发展,单单是认回来一个弟弟,他但凡需要我,我都会去的。
  我忍受不了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忍受不了他疲惫的时候还孤独,孤独的时候还挂念我。
  “迟雪。”
  我微微低下头,盯着地面,发现想说的那句话滚到喉咙口就烫得不成样子,不仅烫得喉咙干涩,还让整颗心都砰然跳起来。
  幸好他看不见,我的羞窘不会暴露。
  “我有点想你了。”
  话刚说完我就意识到,有些话不能乱说。尤其是不能在深夜说。这个时候人脑子糊,又容易冲动,什么都能干出来。
  迟雪在那边不知道干了什么,我光是听到他仿佛吃痛一般“嗷”了一句,气息也变了,疲意一扫而空,整个人兴奋起来。
  “你别这样,撞哪儿了?”
  “桌角。”他满不在乎地回答,又问,“你明天有安排吗?”
  “明天宋蔚然带茉莉去玩,我看店。”
  “后天呢?”
  “白助理说可以申请探望展云鹏了,我想去见见他,毕竟……”
  他声音微微一沉:“哦,那挺重要的。小白不是阳城本地人,这段时间出去办事打的是萧泰林的旗号,能打探到的有限,也许你和展云鹏交流更清楚。”
  我默默应声:“嗯。”
  关于我和展云鹏以前的生意,他从来没有向我细问过。也许在展云鹏出事之前,他也都觉得不重要,不必问。
  但如今白助理已经为他在这边工作过一番,他该知道的应该都已经心中有数。刚才这一句,是安慰,也是交流。
  我本能抗拒。
  然而我既然已经开始看医生,决定尝试面对心中的污垢,期待健康与阳光,那无论如何还是得克服抗拒和不适,积极一些。
  “那时候……我是说我还在的时候,我们不算真正的参与者。我们只是'摄影师',除了拍摄什么都不参与,我的代号叫荆棘鸟……”
  这是我回到阳城之后,第一次亲口对人提起自己在边境和东南亚的工作。
  过去,每当我笑着用“没什么没什么,小生意”来含糊避开话题时,我知道,别人的想象无非也就是走私贸易一类的。
  这是边境地区最常见的生意,猖狂的时候整个地区谁也没法儿说从未参与过,九十年代末和世纪初,很多人以此致富。
  但到我这个年代,这早就落伍过气了。我同展云鹏起初去越南,是真的为人做摄影。
  给那边待“嫁”的姑娘拍照。
  要照片的人,有的是中介,有的是中国买家。后者花三五千就能肆意挑选,买到一个适龄貌美的“新娘”。
  展云鹏不知怎么入的这个行当,发现我又能打又不怕辛苦,还很会拍照,便拉着我做这桩生意。
  这是一切的开端。
  “团队”刚开始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接单,我拍照。渐渐有了名气之后,人也多了,他开始接一些视频的活儿。
  这些活儿和拍照一样,都是从相对正常到猎奇。
  “确实有一段时间,我麻木了,不去想道德不去想法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赚钱。我也不知道赚钱做什么,好像是为了你和向美芳,实际上又明明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赚了钱,向美芳也不会活过来,你也不会回来……可我就是想赚钱。”
  “我们拍过很多视频和直播,se晴的,残忍的,惊悚的,人类的,动物的……什么都有。它们被雇主发在暗网上,上面会有很多人付费观看。”
  “我和我的拍摄对象,常常需要在封闭的酒店地下城连续工作超过三十个小时。在地下城的上面,酒店富丽堂皇,供社会上最有钱的阶层享受。”
  “有时候,他们就是在暗网上观看视频的人之一,有些人看完还会直接点视频里的'菜'。我亲眼见过我的拍摄对象在地下城完成表演之后,马上被点走,坐专用电梯直达酒店最高层。我还知道很多回不来的案例。”
  “作为摄影师,我们的佣金和抽成都很低,但赚到的钱也足够我回来洗一圈,还余下一笔干净钱赔本开春风不醉三年了。”
  “荆棘鸟这个名字在行里一度小有名气,因为我眼光好,做事利索,会拍,嘴巴严实。我想,展云鹏和雇主对我唯一的不满,大概就是我不愿加入他们的正式组织,放弃远大钱程,非要回破旧阳城。”
  “这就是我之前没对你展开交待的过去。”
  已经是用最简洁、最浮光掠影、最轻描淡写的语言来讲这些,说完之后,我还是有种脱力般的感觉,四肢又冷又酸软。
  有些垃圾就是这样。
  在阁楼里堆太久,偶然去搬一下,整个人就会筋疲力尽。它们是烟尘也多,重量也沉,一呼一吸一举一动都特别受伤。
  更经不起细看。
  若是非凑过去细看,毒气扑鼻,恐怕立刻就能让人毙命。
  一个人的生命中有这样的垃圾,幸运的,可以期盼它们被时间的灰层层层叠叠蒙住,封紧,腐朽,化土。
  不幸的,就是在心底结成一颗毒瘤,成为不能碰不能戳的隐疾。
  其实就算这样,人也还是可以正常活下去,毕竟人的自欺能力非同凡响。
  可我违逆了命卦指点,不够与人为善,自然是倒霉蛋中的倒霉蛋。
  既长了毒瘤隐疾,又被迫剖开见光。
  此情此景之下,我非但不愿意“见光死”,还奢求治标治本,健康痊愈——我自己想一想,也觉得好狂妄。
  就是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迟雪怎么看。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也有~
 
 
第53章 醒着的每一分每一秒
  像等待审判一样,我屏息不语,偷偷集中注意力听他的反应。可是什么都听不见,这么深的夜,连呼吸声都没有。
  这样持续的时间有一点长——又或许实际上并不多长,只是我自己紧张所以体感时间慢而长——他没有反应,我开始幻想他睡着了。
  如果他真的睡着了得算是好事,这样我就可以当他没听到,他也不必给什么回应。
  可他真的睡着了吗?
  我盯着窗外,思绪飘忽,感觉自己变得很轻,从身体里跑了出去,头晕乎乎的。
  这样的情况并非今天才出现,实际上它并不罕见。劳累、放空、紧张、激动……都可能促使这种体验发生。
  不过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它。我的意思是,我不认为它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当做是身体在一些极端状况下会有的反应。
  但今天不同。
  今天我会胡思乱想。
  拜托,给我反应。任何反应都行——我这些垃圾过往,让你恶心了吗?让你顾虑了吗?让你对我的印象颠覆了吗?
  你告诉我吧!
  “好了!”就在我的指甲快要掐穿手心的皮肤时,迟雪开口了。
  我呆住了。和想象中完全不同,他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沉重。甚至……甚至好像不在乎,尾音有一丝微妙的明媚感。
  什么好了?
  我下意识将手机往耳朵压紧了些,以为自己有问他,接着发现并没有。
  然而他就像听见了我的心声似的,在那边笑着回答:“我刚才问过宋蔚然了,她可以取消明天带孩子去游乐场玩的计划,改让曾玉菡陪她们打游戏。探望展云鹏的事,小白先代劳。你放心,他很靠谱,有分寸。所以,你这两天就没事了。”
  “……”一时有点脑子打结,我意识得到他在说什么,却组织不起语言接话。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这边回复,就又道:“你能不能来看看我?我现在开着购票页面,你说行我就订票了。”
  脑子里像有一股洪水,轰然冲破某道障碍。
  “好。”
  在所有突然决定的长途出行中,这次是最像做梦的。电话挂掉时是凌晨两点,我丝毫不困,反复打开手机看迟雪发来的出票页面截图。
  他还算人性,没有订一大早的,但我依然没能睡多久。
  早上醒来出客厅,白助理和曾玉菡都在了。
  前者准备送我去机场,后者一副成功登堂入室的得意嘴脸,已经很不把自己当客人了。
  最过分的是,茉莉把自己的牛奶分了他一半!我给她做了三年便宜舅舅,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殊荣!
  而宋蔚然欣慰的笑容和表情,更是让我心头泛酸,有点挪不动脚步。
  听到我出来,她转头将注意力腾了一点点给我,脸上笑意仍沉浸在客厅那和谐的一幕,连带看我的眼神也充满母性。
  “快过来吃早饭吧,早点出门时间充足。”显然,她知道我要几点走、去哪里。
  我一声不吭,默然过去坐下。她与我面对面,眼神不时往客厅瞟。
  不得不承认,她现在这副心有挂碍,充满期待的样子,比过去动人。
  “你真的觉得他可以?”半晌,我忍不住问。
  闻言,她抬起脸,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眨眨眼:“什么?”
  “他是好人,但要托付终身……”
  “说什么呢?”宋蔚然笑盈盈地打断我。耳中无声并不影响她的声调语气在我脑子里呈现,那尽是愉悦。
  “托付什么终身?要托付也是他托付给我,难道你觉得我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这话我能怎么接?
  宋蔚然侧过脸静静望了望他们,接着回过头,看着我。
  “阿程,你误会他了。不止你,连他自己也误会自己了。他不是喜欢我,他是喜欢我这样的妈妈,你懂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再去看曾玉菡和茉莉在一起玩的样子,我忽然就有了新的体会。
  原来他不是靠收买茉莉接近宋蔚然,他是在和茉莉一起过童年呢。
  他把茉莉当成自己的玩伴,把宋蔚然当成自己最向往的、别人的妈妈。借着友谊的双桨,偷偷享受一点这个妈妈的温暖。
  可怜的小东西,怎么我被抛弃了得不到他们的爱,你承欢膝下也这么寒碜呢。
  吃完早饭,简单收拾一些东西,和他们道过别,我便出发。一路顺利,飞机正点,不久后航班就起飞了。
  夜里没睡好,旅途近三个小时,我几乎全程在睡梦中。
  起初是没有梦的,不知从哪一次气流颠簸半醒开始,我踏入一片熟悉又陌生的迷雾。熟悉,是因为以前经常梦到。陌生,是因为很久没来。
  它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好像是在越南呆到第八个月,第一次进行地下拍摄之后。
  时间间隔太久,我也刻意遗忘,便早就记不清那是一次怎样的拍摄了。反正不是乱七八糟的、被迫进行的男女交(媾,就是什么刺激眼球和精神的危险游戏。
  我完成工作之后昏天暗地地大睡了两天,梦中反反复复走入那片迷雾。它没有入口也没有尽头,我在里面惊惶不已,拼命逃跑。
  同样的梦境来过几次之后,它轻车熟路地变成梦魇,从梦里勒着我到梦外。同样,我也很快找回对付这种东西的经验,与其抗争不休。
  长达大半年,它总在升级欺骗、压制我的手段,我则不断破解,然后无视。循环往复,互不相让,堪比搏命厮杀。
  后来我不再梦到它了,我以为自己胜利了。
  但现在它轻易把我裹回迷茫和恐惧中。
  我脚下踩着实地,它却暗示我前面必会踩空,也许是沼泽也许是悬崖;如果我原地不走,它又告诉我我会错过重要的东西,会后悔。
  它没有形体,没有方位,没有存在的证据。我无从攻击,无法突破,只觉得心慌气喘,胸口仿佛压着巨石。
  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后悔的焦急正像某种嗜血的兽类,兴奋至极,粗暴而凶恶地撕扯我的精神,我喘不上气,动不了……我好像要输了。
  谁来救救我,我要输了。
  我不想输啊。
  “向程!向程——”
  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少年人特有的清亮的声音穿透锣鼓喧天的动静,撞在我耳膜上。
  我猛然睁开眼睛,迷雾不见了,我面前是一场丧礼。
  不需要辨认我就知道,这是向美芳的丧礼。于是我明白,我还没醒来。
  而且比起先前的迷雾,这场丧礼更令我焦虑,我绝不要呆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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